苏洛被他问傻了,赶紧拿出纸和笔,说:“别急别急,你再说一遍,我记下来,改天一个个落实后再答复你。”
肖见诚把方案扔回她桌上,“农村人口萎缩,集中办学是大势所趋,你现在修这样一所学校,将来只能拿来喂猪。”
“可是,那个村里很偏远贫困,没办法送孩子去镇里上学,也jiāo不起住宿费。”
“你用建校的钱来帮孩子jiāo住宿费不就行了,要不,修条路,买两台校车,日日接送,也许更为合理。”
“修路的钱更多!”
“钱多不怕,关键要有效率。”
“我们基金会一直做的是捐建小学和助学支教,不懂修路。”
“谁要你们懂?专业人员懂就行了。”
“可是我们跟县里已经谈好修学校的事qíng了。”
“你们现在说要修路,县里会更欢迎,而且他们也更容易拿到国家项目补贴。”
肖见诚振振有词,苏洛再也找不出理由,索xing说:“下次让杨锐回答你。”
听到这话,肖见诚立马否决:“不!我这辈子都不想跟他打jiāo道。”
“那怎么办?”
“没什么怎么办!我是金主,以我的意见为准,你要他们再去做一个修路的可行xing方案来。想当年,你在那儿光荣负伤,如今也算是回馈乡里。”
肖见诚说完,起身。苏洛看着他,完全无语。
他看看表:“快下班了,走吧。”
“现在才四点!”
“四点还不下班?太阳快落山了。”
“我不能走。”
“真不能走?那我找秘书长,让他换办公室。”
苏洛知道他说到做到,只能投降,跟他出了门。
走廊两边的办公室,都是宽大的玻璃窗,每个人从走廊上经过,均一览无余。
苏洛示意肖见诚先走,自己跟上,肖见诚哪会肯,直接挽着她肩头,并排而行。
果然,所有的目光都迅速集中在了两人身上。
“别这样,人家看见不好。”苏格小声抗议。
“怎么不好!我看以后谁还敢欺负你!”
”不会欺负我,只会鄙视我。”
“错,他们是鄙视自己,怎么投这么好的命!”
说着,两人到了电梯口,梯门打开,杨锐走出来。
杨锐看见他们,脚步停顿了一下,似乎想打个招呼。
肖见诚哪给他机会,拖着苏洛大踏步就进了电梯。
苏洛回身,电梯正在合拢,杨锐背上那个破烂的登山包缓步离开。
车子开了很远,开到一个幽深的山坳里,四处没什么农家,只有漫山遍野的茶树。山中间一块平地,围了个园子,起了一栋小楼。
肖见诚将车停好,招呼苏洛下车。
他伸展双臂,悠然地说:“这就是我将来的归宿,肖家茶园。”
“这是你的?”苏洛很惊讶。
“是,一千二百亩山地,租用七十年,足够我死在这里。”
“七十年?那要多少租金?”
“便宜极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来,我带你去走走!”
两个人顺着一条山路,往山坳深处走去,大概半小时后,苏洛看见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足有几百棵樟树,每一棵都粗壮高大,树冠茂密,鸟鸣声在枝丫间回旋,清亮悦耳。
“这里的樟树,最少都有五十年历史,一百年以上的,也有几十棵,都是我从深山老林里面挖回来的。”肖见诚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那次在古坪的金矿,就是你掉到山下的那次,我也是去朋友的矿区买树。”
“是去买树吗?我以为你是去挖矿。”
“我说了那不是我的生意,我从不沾矿。”
“为什么?”
“没必要!”
“对了,那个拖拉机的钱,可以在捐款里报吗?”苏洛又想起往事。
“早就给他啦,不然,他会放过你亲爱的杨锐?”
“什么我亲爱的?”苏洛嘟嚷了一句。
肖见诚已经快步走到树林深处,高声喊:“苏洛,你进来!”
苏洛跟进去,一棵巨大的樟树扎根在树林中央,斑驳guī裂的树gān粗壮无比,虬枝盘曲蜿蜒回斜地生长,姿态苍劲。
肖见诚大力地拍打着树gān,“这棵树估计有四百年历史,我是想尽了办法,才从山里偷出来的。”
“四百年……”苏洛抬头仰望,只剩慨叹。
“原来我担心种不活呢,现在长得郁郁葱葱,估计两个人都抱不上了。”
“是吗?”苏洛兴致来了,跑到树的另一边,将双手环绕树上,“来,我们试试看?”
肖见诚伸手握住她的左手,另一只手,费力地往前伸,想要够到苏洛的右手。
隔着树gān,苏洛看不见他,只能不停地问:“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还差一点,你再往前一点。”
苏洛使劲把手往前伸,两人的手指尖触碰到一起。接着,肖见诚一用力,两只手终于紧紧相握。
“抱住了!抱住了!”苏洛高兴地叫起来。
肖见诚也笑着,紧紧握住她的手。
huáng昏的微风一阵阵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彩色的鸟儿扑扇着翅膀,在枝头跳跃飞翔。大自然的喜悦,从古树中传递出来,在两人的怀抱中回转流连。
天色暗下来,两人回到小楼。饭后,工人端上两杯沏好的茶。
肖见诚先喝一口,“嗯,这是今年的新茶,味道不错。”
苏洛有些渴,端杯想要牛饮,肖见诚制止她,“你平日喝茶吗?”
”不太喝。”
“那你少喝点,别喝醉了。”
“喝醉?”苏洛从没听过这个说法。
”这是新茶,加上你现在是空腹。”
“我喝酒都不醉,还怕这个?”苏洛毫不畏惧,一饮而尽。
肖见诚扬着眉,望着那个空杯子,叹道:“深山老林,孤男寡女,你这样勇猛,是不怕死呢,还是爱我至深?”
苏洛笑而不语。
新茶果然醉人,不一会儿,苏洛倚着窗框,觉得头昏沉起来,她看着远处的山峦,生出许多思绪。
“在想什么?”旁边看着她的那个人问。
“没想什么。”
“说出来没关系,我心胸宽广。”
“我在想你。”苏洛坦言。
肖见诚骇笑,“讨好我也不用这么直接。”
“是的,我在想你。”苏洛答得格外认真,“我想我认识你有多久了,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你和我吵架是为了什么,还有,我欠你多少人qíng。”
“那怕是一时半会儿也算不清了。”
“是啊,越想越想不清楚了,将来怎么办?”
“将来?为什么要想将来?”
”难道你不想吗?你连自己养老送终的地方都已经规划好了。”
“你也可以死在这里,我不反对!”
苏洛道:“谢皇上龙恩浩dàng!”
肖见诚答:“爱妃平身!”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各有几分明了。
苏洛将目光又投向远方,清风徐徐chuī来,她眼神迷离,拿手托着下颌,那侧影让人倾心。
肖见诚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坐下,揽住她的肩,顺着她的目光一起遥望。
“你看,那个山头。”他指过去,“我觉得风水极好,将来用作墓地。”
苏洛呸他,“还这么年轻,怎么尽说些不吉利的话?”
“有高人算过一卦,说我必定孤独终老。”
“什么高人?骗子!一枪毙了他。”
“我倒觉得可能xing很大,你想,我若娶了沈莹,是什么下场?”
“那为什么要娶她呢?”
“不娶她,又娶谁呢?”
苏洛转头,非常恳切地说:“你条件这么好,一定会遇到一个配得上你、你又爱的女人。”
肖见诚已不想再聊,他只看见她的双唇,在灯光映照下,娇艳yù滴。
他格外温柔地吻上了她的唇,那样轻,那样安静,仿佛怕惊吓到她,怕她飞走,怕她散去。而她,第一次主动回应了他,伸手揽住他的脖子,贴上他的身,跟着他,往快乐里陷进去。
夜里,有蝉鸣不断,肖见诚拥着苏洛,望着窗外月亮的清辉。
“我是真心喜欢你。”他吻着她的头发,轻轻地说。
“……我该怎么回答?”苏洛抬头问。
“你就说,你也喜欢我,不,你说你爱我。”
苏洛果然认真地答:“我爱你。”
肖见诚仿佛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苏洛再答:“我爱你。”
肖见诚满意地笑了,“苏洛,你的人qíng已经还清了。”
第二日,苏洛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她略作洗漱,下楼寻人。
肖见诚已经走了,一个陌生的男司机,恭敬地驾车,将她送回城里。
苏洛回到基金会,召开会议,讨论修路的方案。
每个同事对她都毕恭毕敬,甚至连小秦也是如此。大家听说新的建议是肖见诚直接提出来的,立刻热烈拥护。
杨锐坐在一角,始终没有表态。
苏洛点名问他,他只答:“我不清楚这方面的qíng况。”
尽管会上已经达成共识,但苏洛仍不放心,会后,她追到杨锐办公室询问。
杨锐惜字如金,只答不知。
苏洛恼了,一拍桌子,“把县领导电话给我,我直接问他们。”
“你如果问县领导,他们当然是同意的。”
”那不就行了?”
“可是,你想过吗。即使有公路,即使可以免贽住宿,即使可以每天坐校车,那些孩子就一定会去吗?他们的父母、爷爷奶奶就一定会送吗?即使在本村,我都还要经常上门做工作,如果要去那么远,他们根本就不想麻烦!”
“义务教育,qiáng制执行!”
“谁来执行?山里那么多孩子小学刚毕业都去打工,有谁来qiáng制执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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