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着苹果含糊不清地道,“这鸟不拉屎王八不长毛的鬼地方东西也忒难买了,我跑了八里地才找到一个卖苹果的水果摊……嗯,还不错,挺甜。”
程今夕无可奈何地给她腾了点儿地,接过苹果在衣服上蹭了蹭上头的水珠子,拿起来,又放下,没吃。
说来她有些头疼,这妹子不知道犯了啥毛病,自从她跟顾淮南一起从山dòng里出来后,对她的称呼从“姐姐”变成了“嫂嫂”。
这哪是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就能完的事。可任她如何抵制反抗,在顾唯这似乎都没有半点用处,只一句“能叫我哥舍命相救的人,不是嫂嫂还是什么,那要换了古时候,可是要以身相许的,叫一声嫂嫂怎么就吃亏了”硬生生堵得她说不出半句话来。
偏生顾淮南这厮每每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任由他这魔星投胎的好妹妹迫害她身心健康都始终无动于衷,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这一来一去,一去一来,倒有几分坐实了这个称呼的意思。
如今,程今夕也早就习以为常,脸皮越来越厚。叫就叫呗,反正也少不了一块ròu。
“嫂嫂,哥哥今天怎么样,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啊?”顾唯“咔嚓咔嚓”土拨鼠似的跟苹果战斗着,蓦地抬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程今夕奇怪地睨眼看她,蹙眉道,“什么什么,他说没什么啊。” 顾淮南这几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像是得了厌话症,就连对她说话一天也都不超过十句,每次看他不是在睡觉,就是在沉思,却也不像是身体不舒服的样子。
倒是像,在刻意回避什么。
这让程今夕很不舒服。
顾唯嘴巴顿了顿,眼神一晃,神色晦暗,“哥哥这人也真是,明明……”明明心里是喜欢的,为什么那件事过去那么久,他还……
“我们要回去了,家里出了点事,爸妈年纪都大了,希望哥哥能够回去主持大局。”她轻叹一声,呼吸贴着程今夕的耳根一晃而过,“算起来哥哥也有三年多没有回家了,早些时候他一直是不愿意回去的,这次若不是因为……”
他要走了?
“因为什么?”
“没什么……”顾唯yù言又止,吐着舌头话风一转,却更多了几分肃然,“嫂嫂,你别看哥哥总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对谁都是笑脸没有半点脾气,其实,从小到大,他都特别不容易……”
程今夕从未听顾淮南说过他的身世背景,仅有的那些对他的了解也只是道听途说从别人口中得知。
她甚至一直以为,自己看到的那个温润如玉那个潇洒端方的男子就是真实的那个他。她看着他的笑,却从未认真思虑过,他的心是不是如同外在一样,又或者,根本就有着不能够让旁人知晓,却又无法排解的隐痛。
“是……因为四年前的事?”程今夕犹豫,试探着问,却又恨不得落荒而逃。
“你知道?”顾唯转身目光有些呆滞地凝着门框,屋内的人,依旧在沉睡中。苦笑,点头又摇头,“是,不过,也不全是。”
“哥哥是独子,也是……长子,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就注定要比别人背负的多。可说到底,哪怕是我和爸爸妈妈,都从未真正清楚过他在想什么……从前,他是最好的兄长,也是最孝敬的儿子,也许现在依旧也是,可是我却觉得,我们,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说到长子的时候,顾唯停顿了一秒,却因为太快,轻易叫人无法察觉。”算了,不说这些了,过去的都过去了,哥哥现在这样也挺好……”
“阿唯……”程今夕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安慰什么。只觉得鼻尖莫名地酸疼,不由抬手抚上顾唯的肩膀。“
“我没事,”顾唯晶亮的眸子闪烁,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嫂嫂,喜欢我哥的女人这些年我看了不少,我也看得出来,他从未将她们任何一个人放在心上。可这回,我看到你们在一起,看到他看你的眼神,看到他在你身边的自在和安定,我就知道,他是真的很喜欢你。”
“喜欢?”是吗?程今夕想起又想起了那山dòng中的一夜,心中一时百转千回。“可喜欢是什么呢?”多虚无缥缈的东西啊。
她除了知道他叫顾淮南,知道他会画画,知道他曾经的一段往事,除此之外,她对他一无所知。而他了解她的,只怕也不会比自己多多少。
如此而已,就能谈得上是喜欢吗?
☆、第四十六章 不是爱qíng
第四十六章 不是爱qíng
“你也是喜欢他的,不是吗。”肯定句,顾唯说得坚定而毫不犹豫,“哥哥是个好人,但是要做好人谈何容易,所有的伤自己受着,忍着,熬着,害怕我们因为他的难过而难过,因为他的痛苦而痛苦……他不喜欢别人提及他以前的事,他自己也不提,可我知道他没忘记,只是不想再去在意了罢了。”
曾经因为段子遇,程今夕跟段从的事,顾唯也有所耳闻的。她没有立场去置喙那是一种怎样的感qíng,可水灯节那一晚。她清楚得看到了她眼中的惆怅和疼痛。
她亦清楚地看到了,哥哥看向她时,眼中隐忍不发的qíng感,那种他丢失了很多年很多年,甚至以为再也找不回来的快乐。
“嫂嫂,哥哥的事我不能告诉你,但我相信,总有一天等他会亲口告诉你一切……”顾唯说得信誓旦旦。
她也愿意相信,终有一天,会有一个人让他愿意放下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
***
又过了两天。
傍晚时分,顾唯尤其早地回了旅馆,小小的病房中,就只剩下了他俩两个人。
晚餐时程今夕借了医院的厨房开得小灶,亲手煮的jī丝小米粥,没有多少油水,huáng澄澄的飘着刀工明显不怎么样的芹菜沫,色香味,可谓一样都不沾边。
她的厨艺从前就只是勉qiáng能够上桌,最多也就吃饱肚子的水平。如今更是一个人住习惯了,在剧组吃大锅饭,回家就犯懒,饥一顿饱一顿的,灶头一年到头也热不上几回,就更别说jīng进多少了。
雪白剔透的瓷碗,巴掌大,体态玲珑,瓷釉莹润,可碗口,却很不应景地豁开了一个口子。程今夕不动声色地将口子朝向自己的手心,送到顾淮南手里。
粥还温热这着,冒着几缕百气。那头接过,不需一会儿,只听见调羹碰触碗壁的轻响,脆得不行。也就没了下文。
程今夕坐在自己的chuáng头,收拾起柜子上凋谢的玫瑰花瓣,一片一片,很快就积了一个手掌。一股脑地丢进垃圾桶,掸了掸手上的看不见的灰,坐会原处。
顾淮南穿着宽大的灰白条病号服,扣子扣得齐齐整整,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勺柄,斯文优雅。饶是这样一袭粗陋布衣,也已掩不去他一身浑然天成的贵气。
看着他一口一口吃着粥,程今夕眼神飘忽着,有些朦胧。
顾淮南平静地受着她的目光,云淡风轻的姿态一如初始。
咽下最后一口粥,他放下碗,微微抬眸望向她。玄玉般的眼中含着薄薄的暖意,只一眼,便让她心尖都轻颤起来。
万籁俱寂,呼吸缠绕辗转着,化作轻缓的水汽消散。顾淮南神qíng默默,瞳里光却越来越淡。
“小桥,”顾淮南靠在chuáng背上,终是先开了口叫了她的名字,“我要走了。”
这是一句软话,憋了这么久的委屈,就因为这么一句旁人听来不疼不痒的话,倾闸而出。
他是真的要走了。
顾唯说过,他们的家在离B城十分遥远的H城,那里是四季如chūn的南国,古色古香的老城里寄生着一个个优雅而质朴的灵魂,那里从来没有下过雪,天是清澈透明的蓝,风chuī糙低,还有大片大片花红如血的木棉,怎么谢也谢不光。
程今夕不知怎么眼眶就热了,脊背僵直这挺得生疼生疼,倔qiáng地不肯有半丝让步,泫然yù泣的模样有些委屈,却又很招人,“是吗,那很好啊。”
“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叫阿唯替你订机票?”顾淮南唇角无笑,镇定自若,语中的清冷叫人心生起阵阵寒意。
这是程今夕第一次看到如此淡漠疏离的顾淮南,悠然如水,遥不可及。恍若她一眨眼,他便会羽化而去。
可又从什么时候起,顾淮南的一颦一笑一句谚语,已会触动她的心神?
程今夕紧紧追着他的眼,置气一般说得字字铿锵,“我自己难道没手没脚没大脑,你要走便走,何必要来编排我!”
顾淮南轻笑, “生气了?”
“没有,我gān嘛要生气,犯得着么,”程今夕扁着嘴,佯装起qiáng硬的态度,语气却是软的,“古槐你那,你要怎么样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何gān,同样,我什么时候走、怎么走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现在还不想走。”
“既然不生气,就不要揪着被单了,都快扯破了。”顾淮南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程今夕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手下的被单早就被五根手指蹂躏地乱七八糟,全是褶子。
两颊倏然绯红,捋了捋,说不清心中百般是什么滋味。程今夕只觉得闷闷地堵得慌,眸子微抬,便与顾淮南的眼神绞在了一起。
许久,都无人说话。
“小桥。”
“顾淮南。”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顾淮南撑着手起身,双脚落地,与她平视坐在chuáng边。
有些事,只能够烂在心里,有些感qíng,需要有千山万水才能肯定。眼睛能够丈量,他与她之间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可这十厘米,想要跨出去,那么难。
☆、第四十七章 劳燕分飞
第四十七章 劳燕分飞
他沉声,“你先说吧。”
“你先说。”程今夕将另一头的拖鞋挪到他的脚边,看他穿上。见他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心才有些静了下来,呐呐地问,“你,走了,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顾淮南眼波一dàng,犹豫了三秒,轻轻点头。
“为什么之前不说?”
“我以为没有必要。”他笑笑,嘴角的弧度清浅至极。
“你说没必要就没必要?”指骨一点一点手紧,绷得一阵青白,淡蓝色的血管突兀地不满了瘦削的手背,程今夕抑着胸中翻滚的气血,冷笑道,“顾淮南,那你告诉我,那个吻对你来说,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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