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_一喜【完结+番外】(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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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并不是真的一切如昔。程今夕知道,从自己试图粉饰太平的那天起,她就回不去了。

  他们,都回不去了。

  这个世界真的有冥冥之中注定的事qíng,就好像她无力预测将来所要发生的事,更无力更改历史。

  三年前段天霖突然晕倒在公司,紧急送医之后被确诊为白血病。若不能尽快移植骨髓,恐怕时日无多。几乎段家所有的人都到医院做了骨髓配对。可谁都没想到,唯一匹配的却是这个与之毫无血缘关系,段天霖名义上的继女。

  移植手术十分成功,段天霖得以平安无事。可她心中的疑虑却日益加深。骨髓配对几率只有十万分之二,而她知道,这绝不仅仅是用概率可以解释的问题。

  最终,段从不得已告诉了她事qíng的真相。

  那是一个十分久远且十分绵长的故事,充斥着烂俗小说里各种狗血而晦涩的桥段,甚至有悖与她二十多年来的认知。

  她还记得那时段从叙述时蹙着眉目愁肠百结的模样,他的叙述并不流畅,起码前半段是,因为那一样是他所不熟知也从未经历过的故事。

  ……

  程今夕的母亲童雅兰出生在B城的一户书香世家,家中父母皆是教书育人的先生,门楣不高,却因为桃李满天下,从未被人小瞧。

  十七岁那年一次偶然的邂逅,qíng窦初开的童雅兰结识了青年才俊段天霖。一个温文儒雅、风姿卓越,一个温柔如水、美丽娇柔。男女之间的吸引往往是没有缘由,却又十分绝对的事。

  你退我便进,一来一去不肖多时,两人就生了qíng愫。爱意来得汹涌如cháo,如同每一对相爱的qíng侣一样,爱qíng开始的时候两个人痴痴缠缠,恨不能没日没夜地粘在一块。

  郁郁chūn风度玉门,偷趁云雨种孽根。争教人前瞒得住,珠胎暗结已孕身。那个年代,未婚先孕乃为俗世所不容,可童雅兰已然qíng根深种,无所顾忌,满心绸缪得都是如何与qíng郎长相厮守。

  童雅兰满心欢喜地熬了半年,可等来得却不是段天霖许她的一纸婚书,而是一道晴天霹雳——段天霖原是B城大户段家的少东,早年便已成婚,妻子是李氏船业董事长的长女李悦,两人育有一个三岁的儿子。

  原来,这个男人的每一句qíng话都是假话。

  可有的时候,男人的甜言蜜语和女人的心慈手软成正比,即使聪慧如童雅兰,依旧敌不过qíng人的柔qíng蜜意和山盟海誓。

  家族之间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联姻只是一种巩固权力的手段,无关爱qíng,甚至无关qíng爱。这是段天霖一再对童雅兰重复的。

  他甚至不惜将段家的秘密,将他的秘密告诉了她,以求她一点不忍之心——李悦与人暗度陈仓多年,段从不是他的亲生子。他之所以不戳破,是因为段李两家尚不能分隔的利益关系。

  这是豪门世家的不得不为的无可奈何。

  他骗了她,她恨他,却也放不下他。

  段天霖说他此生爱得只有她一个。童雅兰相信了。不是她真的愚蠢,只是因为爱,她宁愿切断自己的所有退路,放手一搏。

  然而,童家容不下这样伤风败俗的女儿,段家,也一样容不下。有qíng饮水饱,童雅兰就是抱着这样的决心生下了女儿,一大一小两个人,窝在段天霖为她搭建的金屋内,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那是段天霖第一个女儿,一个白玉无瑕的孩子。段天霖百般宠爱,给她取名:锦玺。

  锦玺从小就很听话,不吵不闹,也不爱哭。可因为先天心脏病身体一直孱弱,无法跟正常的孩子一样游戏玩耍。童雅兰知道,从她选择这种不能见天日的生活开始,她,以及她的女儿,就已经失去了成为正常人的资格。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无名无分,皆是咎由自取。童亚兰懂,就连锦玺也懂。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五年,段天霖来小屋的日子越来越少。童雅兰不知不觉就习惯了为他寻找各种借口——他很忙。公司的事,家族的事,都足矣让他焦头烂额。

  也就是在第五年,童雅兰得知自己又一次怀孕了。那日她满怀欣喜来到段天霖的公司,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之分享这份喜悦。

  然而没想到的是,人生再一次与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她坐在段氏大楼对面的咖啡馆里,透过擦拭得不染纤尘的落地窗,看到段天霖搂着一个美艳无比的女人,举止亲昵地步入段氏大门。

  那女人的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张牙舞爪,她半个身子都窝在段天霖的怀中,眼角明媚的笑意仿佛chūn日灼灼绽放的桃花,很美,很热烈。

  那个女人,并不是他的妻子。

  童雅兰从玻璃的反光中看到了自己的面目。原本清秀五官甚至算不上多好看,日久天长,更是被生活打磨得面目全非。

  苍白的,与那女子娇美的面孔形成了清晰的对比。

  有时候坚定只需要一秒钟,怀疑也是一样。

  一秒钟,足矣全盘否定过往。童雅兰的人生中,因为对于爱,对于心爱之人的温柔,曾经生出过黑与白之间的灰色地带。她愿意为了那个人隐忍、等待,她愿意为了一颗热腾腾跳动的真心都接受世人鄙夷的目光。

  因为那时候她相信,即使她站在全世界的背面,即使世间所有的yīn暗都笼罩住了她。依旧还是会有那么一个人,代表着光明,代表着希望和爱,守护着她,照亮她,在她即将被黑暗和痛苦淹没的时候伸手拉她一把,告诉她,所有的一切都会是值得的。

  因为那时候她相信爱。相信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是因为等待她,是因为被等待,而出现在这个世上。

  可是,如今她却发现,原来那仅仅只是一个谎言。原来曾经以为的天长地久不过是海市蜃楼,原来她并不是不能被取代、在他的眼里与别的女人也并无不同。

  当信仰的世界全然崩塌,她因为他失去了所有,甚至失去了自己……那么,她还能剩下什么?

  童雅兰逃跑一样地离开了那里,磕磕绊绊,泪水决堤。可是眼泪在真相面前,是那么不值一提,没有谁,会为了你的眼泪而对你仁慈一点,尤其是命运。

  最终,童雅兰留下了年幼的女儿,怀着身孕默默离开了这个曾经给她幸福,之后却又夺走她一切的城市。

  她无力照顾患病的孩子,但她相信,段家可以,段天霖即使不是那么好的一个男人,但起码,他会善待她的锦玺。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兵荒马乱(三)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兵荒马乱(三)

  一个身怀六甲却孤身一人的女子在异乡漂泊,心灰意冷,何其艰难。

  N城是个江南的水乡,那里的人们宁静淳朴,无论男女,都如同五月的河水般柔软。程青山是N城边缘上一个小镇里的木匠,因为太过老实和木讷,到了适婚年龄也一直未曾娶妻。

  那日,他跟过往的每一天一样,坐在镇子口东边的大榕树下坐做木活,树荫遮天蔽日挡住了炎炎酷暑。树叶婆娑,蝉鸣不断。

  在蒸腾的热气中,程青山看见了一双明亮却忧伤的眼睛。从此,便再也没有忘记。

  命中注定,程青山遇到了童雅兰。

  刻骨铭心的爱qíng,可遇而不可求。有的人穷其一生都遇不到,有的人,遇到过一次,便覆水难收。如果说,段天霖是童雅兰的曾经沧海,那么,在历经沧海之后,程青山就成了童雅兰的相濡以沫。

  那不是爱。

  童雅兰总是对程青山说,那并不是爱。她不能欺骗一个对她满怀善意的人,因为爱是不能假装的qíng感,即使是善意的谎言。

  男人闻言后只是挠着头,憨笑着,一脸傻气。他说,没关系,那我们就过日子,我会照顾你跟孩子。

  童雅兰妥协了,她承认自己是自私的,她不愿意自己的第二个孩子再一次受到世人的白眼。她不再相信爱qíng,但她想有个安稳的庇护。

  这是一个不善言辞的男人,这是一个不够细心却满怀真心的男人。程青山的世界里没有风花雪月,她也永远都学不会甜言蜜语。

  与其说他们是夫妻,不如说他们更像是在一个屋檐下搭伙过日子的伙伴。程家老宅并不大,家里除了程青山外,一个人都没有。每到雨天,屋子里就会弥漫着陈年腐败的味道,破旧不堪的屋檐和门板会在每一个狂风bào雨中摇摇yù坠,吱嘎作响。

  可那却是一个家。

  他们一个住东屋,一个住西屋,各自安好。相敬如宾,是程青山对童雅兰的承诺。

  早晨出活前的亲手熬煮的热粥,偶尔下工时带回来的热腾腾的烧饼、喷香的苏ròu,亲手打磨的首饰盒,病中时候chuáng榻前的寸步不离,偶尔落泪时为她擦拭的粗糙指腹……还有很多她记不清的小事。

  这些,都是程青山给予她的,细微到不值一提却无法忽视的温柔。

  童雅兰时常会想,为什么程青山会对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倾囊相付,为什么那个人会是她。她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直到有一天隔壁的王婶跟她唠嗑时说了一番话,才让她知晓了一切。

  程青山父亲早逝,母亲也在他儿时改嫁到远方,他没有亲人,没有兄弟。二十多年来,只有父亲死后留下的这座孤零零的老宅陪伴他。他的童年,青年,壮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孤独是会让人渐渐习惯的毒药,积郁越久,就越浓重。可即使习惯了,依旧也会渴望,就像在黑暗中浸yín多年的人,仍然会渴望阳光一样。

  程青山想要一个家人。

  那么,两个同样无依无靠的相互依靠,或许就会是长久而不被轻易击碎的温暖吧。

  程小桥出生的时候是在秋天。

  一阵婴儿洪亮的啼哭声打破了小镇的宁静的午后。医院里的枫树热qíng如火,那是个很好的日子,阳光明媚得正好,一切都正好。

  病房的窗口望下去就能看到一座石桥,桥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好像上天恩赐下来的宝石。童雅兰说,那就叫小桥吧。听着唤着不娇贵,好养活。

  程青山显然还沉浸在得女的欢喜中,愣了愣,犹豫着问,姓什么?

  童雅兰看着他笑容还未收敛的傻样,说,当然姓程。

  程青山这才放下心,彻底地开怀了。没错,当然姓程,这就是他的女儿。

  那几乎是童雅兰这辈子最平淡却最安宁的时光,也是程青山最幸福的时光。

  ……

  可如果以为故事的最终会是一家三口平静快乐地生活,未免太过天真。幸福的背后往往会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再窥探,像一条蛇,在你最松懈地时候咬住你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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