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今夕微愣,片刻后明白,笑笑,“傻瓜,gān嘛要道歉。”
“不,真的。你知道,其实我有私心……我不想你去,不仅仅是因为工作……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知道你只沈聿当成朋友,你紧张他很正常,不该拦你……可是,沈聿这么多年心里一直都有你。……尽管他什么都没说,我们谁都没说,可我看得出他很辛苦……”阿布苦笑摇头。他们这几个人,有谁又是不辛苦的。
“别说了,我都懂。”
“……今夕,你会怪我吗?”
“别说傻话,”程今夕安抚似的拍拍阿布的肩,“你能不怪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阿布默默无言,半晌才低喃,“你为什么就不爱他呢……”幸好……你不爱他……
***
最终阿布独自离去,带着她执着的一腔热爱朝着心中所向的那个男人奔赴。
程今夕一个人留在这个炎热的泰国小城,没有助力的日子似乎也没有多少改变,她依旧有条不紊的过着剧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就在这种拍戏、闲逛、睡觉三点一线中慢慢流逝。
东南亚国家的四季永远模糊不清,季候更多是用旱季和雨季来区分。如今国内早已过了初冬,而这里却gān旱燥热,没有雨水滋润的大地和植物兴致都不算高,人们每天期待的也不过是只有夜晚的月亮才会带来的那些许清凉。
都说人是群居动物,而这样陌生而安静的地方却很适合一个人寂寞的流làng。
在剧组呆了快两个月,阿布走了半个月,才半个月而已,程今夕却觉得自己已经流làng了很久。她不喜欢一个人,甚至为此不安。可她不会说,也无人可说。
阿布鲜少的电话传递了沈聿已经平安的消息,她似乎很忙,在医院忙前忙后,还要照看沈聿上年纪还半瘫的母亲。阿布告诉程今夕,这样的忙碌让她安心,因为在沈聿最艰难的时候,在他身边的人是她。
程今夕笑了,安慰阿布说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程今夕知道其实阿布并不需要安慰,因为现在的她是那么qiáng大,qiáng大到可以坚定地守护自己欣赏的人。
程今夕在那一刻很羡慕阿布。羡慕那些自己早已丧失的勇敢和坦诚,羡慕她可以任xing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即使qíng况仍然不那么好,又或者得不到对等的回应,这些都没关系,只要能安静的陪伴就好。
爱和勇敢都是传说中的奢侈品,而她自己早已经是个穷光蛋了。
至于长久的陪伴,那是比爱更珍贵的东西。
程今夕吞咽下最后一口青柠汁,胃部的恶心感稍稍退去后,取而代之的是胸口的滞闷。
素可泰的旱季实在是太热,导演却在烈焰般毒辣的日头下东奔西窜,不亦乐乎。
一部冲着拿奖去的小清新爱qíng文艺片,与之匹配的导演界大手,加之公司重磅投资宣传,于是大牌如程今夕者,也识相地自动jiāo出了sayno的权利,只能偶尔感叹下艺术家的脑回路总是异于常人,而后该gān嘛gān嘛。
程今夕自认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但她却是一个很好相处的合作伙伴。专业,配合,以及可以给予你工作上所要的一切。
拍摄十分顺利,剧组比预计的提早一个礼拜杀青。得知国内一切安好,沈聿也已转入普通病房不久就能出院,程今夕放下心后,决定放自己一个假期。
她不是不想念家里的一切,可是说实话,如今回去,比起想念,更多的是她难以面对的事qíng。那些温qíng,那些平静,都是那么艰难。
转机到了清迈,出了机场,热làng滚滚袭来,遥远记忆中熟悉却带着尘土的气息的感qíng,从心头破土而出。
那的确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感qíng变得模糊泛huáng,连心痛都如同被尘埃压着。程今夕眯着眼用手掌挡住阳光,记忆总是让人猝不及防的。
疼痛都是惯xing的撕扯,程今夕想起那时候身处这里的他们似乎还很年轻,年轻得可以为彼此拼了xing命,年轻得无法推拒暧昧的魔力,不管不顾的亲吻、燃烧,就连最后纠结的分离都像在心尖开出了一路的花,酸涩却美好。
那个时候的他们都不明白,那样的分离其实并不是分离。连眼泪,都只是爱的证明。
她一路看了很多地方,走一会儿停一会儿,从天亮走到天黑,直到走到脚趾都酸疼。
清迈的人不少,大多都是如她一般的游客,都带着一脸疲惫却惬意的笑容。程今夕隐藏在人群中,穿梭间偶有认出她的国人旅客,被要求合影签名一律好脾气的来者不拒,末了只是调皮的眨眨眼笑,对着那些人说希望不要将照片po上微博。
因为素颜很丑。程今夕这样对他们说。可在那些喜欢她的影迷看来就变成了撒娇似的可爱。
那些孩子真会安慰人,他们叫她宝贝,自得其乐地谈及她的新作品,恭维她如何如何平易近人,如何如何貌美如花。
程今夕边听边笑,即使知道他们是真心的,心qíng却也并没有为此变好。
她一直在试图扮演着另一个完美的人,早已分不清生活和演戏。那么虚伪的自己都有人喜欢,这本身就是一种虚伪。
然而,如果让他们见识到真实的自己,只怕会让他们都避之不及吧。她不是生活在玻璃城堡里的公主,那些鲜花和灯光也从未真正属于过她。
坐在寺庙偏殿旁的世界上小憩,脚边是一条蜷缩着午睡的huáng色大狗,古城的午后永远都从喧嚣中被剥离,时间如果不是用来làng费似乎才是真的làng费。
绿荫中错落着斑驳的阳光,庙宇金色的屋脊渡着一层银光,蝉鸣、鸟叫,天空万里无云,蔚蓝地仿佛被清水洗涤,好像随时都会滴出更纯粹的蓝色。
程今夕倚靠着半睡半醒,脑子里混混沌沌地一片。直到真的把自己睡晕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时间不明,只看见病房外面的天已经擦黑。她有些恍惚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了半天,直到护士进来替她拔掉手上的针头,她才真正清醒。
“是大师送你来的,你晕在了庙里,准妈妈要格外小心自己的身体啊,你有些中暑,下次不可再这样了。”还是孩子模样的小护士磕巴着用并不流利的英文对她说,见她迷茫着一双大眼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禁噗嗤笑出声,“大师说你与四面佛有缘,四面佛有求必应欸,你许愿了没有?”
小护士唧唧喳喳了半天,程今夕依旧置若罔闻,好一会儿,蒙着水汽的眸子才渐渐明晰起来,她犹豫了片刻,转过头,低声道,“你刚才说什么?”
小护士“啊”了一声,“大师说……你与四面佛有缘……”
“不是这个,我问你之前说了什么。”程今夕不耐烦的打断她。
小护士显然有些不太开心,说话语气也就重了点,“我说你自己一个快当妈妈的人,怎么就这么不当心呢,中暑可大可小,万一肚子的孩子有个好歹怎么办,你们中国人不是很注重养胎的嘛,刚过了三个月的危险期就以为自己铜墙铁壁了啊……跑来跑去的……真不懂事……”
程今夕听她连珠带pào的说完,脸色纸白,抿着唇,又沉默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深夜的医院相当安静,安静到原以为这一定会是失眠的一晚。程今夕在chuáng上辗转了一个钟的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却意料之外的一觉天明。
第二天安排了B超检查,入彩超室前,程今夕坐在医院外的长廊上,翻来覆去的上下翻着手机通讯里。却不知道该打给谁。
身边人来人往的热闹,天气似乎比昨天更加炎热,就连头顶正对着她chuī的空调出风口冒出的风都是带着热腾的白雾。程今夕却犹如身处冰窖,孤身一人。
她怀孕了。
孩子是顾淮南的。
……然后呢?
面无表qíng,看似镇定。而微颤的指尖却泄露了程今夕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是在害怕,因为她不知道然后该怎么办。
事qíng已经超出了她的预计,此刻她就像一辆失控的列车,完全的脱离了轨道,即将坠入万丈深渊。
又或者,她其实本身就在深渊。
而让程今夕更加惶恐的是,那些一刀两断的话言犹在耳,她却居然不可控制地想要更多。
想要留下这个孩子,想要一个真正属于之间的家,想要婚姻,想要爱……想要顾淮南……
明明知道这是那么不可理喻的想法,一夜间犹如病毒一样侵入她的身体,生根发芽,怎么也抑制不住的生长……
是被她不小心弄丢那个孩子回来找她了。心里有个声音在这样对她说。
她承认,她是那么心动。
“喂,是我。”
“……啊,”电话那头的人显然还未睡醒,声音中隐隐带着被吵醒后的躁郁,停顿了几秒后道,“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我也不知道,”程今夕莫名轻笑,“大概实在想找个人说说话。”
“还以为你是想我了呢。”那人调侃着,也跟着笑。听筒里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然后是窗帘被拉开轨道发出的声响,“……放心,你不在的日子,我没有去打扰他们。”
她默了下,说哦。
“心qíng不好?”那人这样问,可他自己心qíng却似乎不错。
“陆晋言,”程今夕低低地唤,紧接着是一声很轻很短促的叹息,“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想跟你斗了……”
句子就停顿在了这里,尾音迤逦。程今夕没有继续说,像是在等待什么宣判,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只是想要诉说,并等待着聆听者的安慰。
似乎真的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陆晋言抽空点了一支烟,又过了很久才问,“……出事了?”
“没有。”
“少来,没出事你会说这些?”陆晋言忍不住嗤笑。
程今夕闭着眼都可以想象陆晋言露出不屑表qíng时,眉毛上扬的傲然,虽然他的语气比意料之中要温柔很多。
“欸,程今夕……我想你一直都弄错了一件事,跟我斗的人从来就不是你……是我自己,”陆晋言自嘲似的说,深吞了一口烟,将辛辣的烟雾和尼古丁的致命的气息一起闷在了胸口,久久无法疏散,“我只是,觉得人生有些无聊……而你跟段从,跟我一样无聊……所以才想着陪陪你们,有人作伴,日子或许会过得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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