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我听了真想哭,“你饶了我吧,真的不行了。我知道你腰力好,体力好,什么都好,但你也别可着劲折腾我。”
他笑,低头亲了亲我的鼻尖,“我刚才做梦,梦到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小丫头呢,画着大浓妆,穿得袒胸露背,叽叽喳喳,又烦人又讨厌。一转眼,十年过去了。十年前,我可一点都不会想到,我居然会喜欢你。”
想起往事,我在他胳膊上咬了一下,“你那时候特烦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一枪崩了我,做梦都想把我活剥了。可是,哥哥,你记错了吧?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明明没化妆。”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韩棠,是在文昭的电脑上。他通过网络,给我和文昭演示一个内围技巧。
他没回应我,继续道:“你一定觉得我什么都不怕,其实让我害怕的事有很多。我怕孤独,怕寂寞,怕一个人睡觉,怕老了没人爱,怕临死之前没有可以怀念的回忆,只有一肚子后悔。可是让我最怕的……就是你离开我。真的,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害怕。有时候,我甚至害怕到一分钟都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做梦的时候都会吓醒。六年了,这一切的一切,我都不敢让你知道。”
我静静地看着他,忍不住在他头顶轻轻摸了一下,“你真ròu麻。”
他一下抓住我的手,忽然发难,“你知不知道,在泰国,女人不可以摸男人的头。”
我无可奈何,“你又不是泰国人。”
他不依不饶,“可我是在那边长大的。”
我小心地看着他,“那……摸了会怎么样?”
他在我的手背上咬了一口,“摸了……就要嫁给他。”
我没说话,他认真望着我,嘴角弯出一个温柔弧度,又带着些许悲伤,“嫁给我怎么样?我们把过去那些事都忘了,重新开始。你在这儿住了六年,有些事我就想了六年,想关心你,照顾你,想跟你结婚,想跟你生一堆儿女,想对你说,你的痛,我来扛。”
我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正要开口,他却用食指点住我的嘴唇,阻止我说下去,看着我的眼睛,沉声道:“可是我知道,想要的,不一定会得到。”
我一下愣住,他轻轻抱着我,贴在我耳边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在一起太久了,有些话不需要说出来,大约也能猜到对方的想法。你是一个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女人,没人能改变你的决定。这六年,除了第一年帮你治病之外,其他那五年,我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每次从外面回来,只要想到可以看到你,我就觉很快乐,这种感觉会上瘾……”
他贴着我的额头轻轻地笑,声音凄楚,眼神沉痛,“这六年,你要什么我都想给,怎么对你好都不过分,你受得起。你一直在努力,从不放弃学习和成长的机会,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是在跟着你一起成长。你陪了我六年,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六年,给了我这么多快乐的回忆。你不欠我什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对你来说,活着比死难多了。你能活着走到今天,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我用手去摸他的脸,静静看着他,意识到他将要说什么,慢慢红了眼睛。
他捉住我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喑哑的嗓子低喃道:“这六年,我每天都告诉自己,一定要少喜欢你一点,你走的时候,我才能从容一点。可是真到了这一天,我还是很难受……有些事我要你知道,这六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我有多喜欢你,就有多恨你,你让我这么快乐,又让我这么痛苦。现在,你自由了……我不要你了。”
第九章:末日重生,感谢命运,感谢你
我离开的时候,天空正下着潇潇冷雨。我撑着伞,一个人站在韩家老宅的大门前,透过雨幕,看着自己住了六年的地方,目之所及都是回忆,温qíng的,可爱的,犀利的,辛苦的,快乐的,心酸的……满满的,都是回忆。
院子里的凤凰树跟我一起伫立在风雨中,它陪了我六年。我记得,它每年盛夏都开得特别好,富丽堂皇,花冠满树,如同燃烧的火焰,又像凤凰涅槃,染红了半边天空。我还记得,它的花语是“离别”和“思念”。
韩棠没有跟我告别,是恕一送了我最后一程。
我向二楼书房的窗子那边望了望,其实我很希望他能送送我,哪怕出来跟我说一句话也好,那个我期待的人却一直没有出来,始终避而不见。
恕一帮我把行李放进后车厢,看着我失望的表qíng,笑了笑,“你得让他缓缓,别说是他,连我都受不了。这么多年,我早就把你当嫂子了。我一直认为,你就算没那么爱堂哥,你早晚也会嫁给他。没想过,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他叹了口气,“有句话早就想问你,你一心想要离开这儿,你说,你有你要去的地方,你有你的家人,你有自己的路要走。可是你想过没有?六年了,这里难道不是你的家?堂哥,我,小蓝,汪汪,我们难道不是你的亲人?你说走就走,别说是堂哥,我们都跟着伤心。”
我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知道,我辜负了很多人的期待。可即便如此,却依然不想放弃自己的选择。
人生在世,选择是一件可以很难,也可以很简单的事。但是你要知道,并不是做了选择,一切都结束了,那恰恰是所有问题的开始。所以最难的,是要学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努力,并且勇于承担所有的结果。
恕一又说:“不过堂哥这次这么容易让你走,我还真是没想到。我以为,你们两个会闹得血雨腥风。最后不是他把你折磨至死,就是你把他折磨至死。你在这儿住了多久,我就担心了多久。没想到,你们最后居然分得这么痛快,连个火星都没有。”
我抬起头,看着二楼书房的窗子,对恕一说:“其实我也没想到。我原本的设想是,我们大吵一架,接着你堂哥可能会把我关起来,我们可能会冷战,我可能还要闹个绝食什么的。最后你堂哥不忍心看着我死,他还是会妥协,这场战役我是稳赢不输,也就不是很担心。”
恕一看着我,叹道:“你太狠了。你以为堂哥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么多年,他敬你爱你,你舍得这样来bī他,可他怎么舍得那样委屈你?”
我有点内疚,“你堂哥现在一定恨死我了。”恕一笑了,“他恨你也不是一两天了,不过男人嘛,总该有个度量。心里就算再怨恨,外面也不该表现得太厉害。因为自己求爱不遂就去伤害对方,更是不应该。爱与不爱,怎么生活,都是个人选择,爱qíng和生活不是考试,选择也就无分对错。我们就是再怎么希望,就算心里想的都是为了你好,也没有权力代替你去生活。不过……”
他上下打量我,“你也太不厚道了,人都要走了,临走之前还把他给睡了,他得多伤心。我觉得堂哥没冲进厨房拿把刀砍死你,说明他真的很爱你。”
我脸上火烧火燎,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从开始到现在,韩棠从来就没对我说过一句“我爱你”。也多亏他不愿意说,我们都是在爱里受过伤的人,那一句“我爱你”要勾起多少伤心痛苦的回忆?让我们无数次在深夜辗转难眠的就是那句话,所以不说最好,心里明白就行。
我红着脸对恕一说:“也不能这么说吧,我们是互惠互利,双方都得益。他被人绑架的时候,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他能回来,他要什么我都给。我跟你堂哥一样,是一个什么都不信的人。我不信天,不信地,不信神,不信鬼。可是这一次,我却真的愿意相信,只要我兑现自己的承诺,他就真的不会死。我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奇怪,可女人在某个时刻就是这么奇怪,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恕一无奈,“我是不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也用不着我懂,堂哥明白就行了。只是,你在这儿住了六年,外面的生活你还能适应吗?你又几乎拒绝了堂哥大部分的经济帮助,你出去之后怎么生活?你想过没有?”
怎么生活?
我看着外面正飘着细雨的灰蒙蒙的天空,自由的天空,我曾经那么向往的天空,就像一个硕大无比的深渊,吸引着我,让我向往,让我憧憬,也让我恐惧。
自由就是这样,当你拥有时,它一钱不值。当你失去时,才发现它重要得就像你周围的空气。人没有空气会死,失去自由会窒息,可一旦习惯了某种生活,一朝改变,你又会因为前路茫茫而无所适从。
就像这一刻,我很想对恕一说,我什么都不怕,但事实上,我真的怕。
韩棠养了我六年,他就像一个玻璃罩子,把我跟外面的世界隔绝得壁垒分明。老宅外面的一切,我看得到,却摸不到。
可是,这个世界让我们害怕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去面对。就像韩棠当年对我说的,一个人可以输,但是不能怕,输不过是一次,怕就是一辈子。
行李很快就放好了,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不过是几件日常的衣服,几个用过的拳套。我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太多的钱财。恕一把我送到机场,就完成了他的任务,接下来何去何从,由我自己决定。
我对恕一说:“你不用担心,你堂哥给了我一些应急用的钱,租个小房子绰绰有余。等稳定下来,我就出去找工作。我有手有脚有力气,英语现在说得也不错,专业知识也懂一些,不会饿死。”
恕一看着我,眼神里有深深的无奈和不舍,“我一直认为你跟堂哥就像两个半圆,你让他找回了仁义良善,他让你变得更加坚毅果断,你们弥补了彼此xing格和阅历上的不足,是一对非常完美的契合。堂哥跟我说过,三年前那场比赛,他本来是为了你才去打的。可到了最后才发现,得益最多的是他自己。他说你就像一面镜子,是你的努力感动了他,让他找回了过去的自己。对他来说,这是无价的,更是无法取代的。小夏,他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对他也不是没感qíng。就这么走了,你是不是真的不后悔?”
我回头看了看,“如果有一天我后悔了,而你堂哥真的不要我了,你一定不要心软,别为我求qíng。”
恕一苦笑,“你这个假设太虚伪了。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今天又是何苦?”
我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泥土,“因为我只有从这里走出去,独自去生活,我才能把很多事qíng看清楚。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嫁给你堂哥,我希望不是因为感激,不是因为恩qíng,不是因为金钱和依赖,不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别人的影子,不是因为yù望,而是因为我爱他,我想跟他在一起,我们才在一起。如果我一直依附他来生活,我就无法摒除这些杂念,也就不可能跳出那些现实的问题来看待我们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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