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跟着Ben去见负责这次拍摄的导演和艺术总监,上妆之后,不知道是他们给Ben面子,还是我的形象真的很符合他们的要求。一高一矮两个男人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一番,都点头说满意。
导演给我看了剧本,因为是静态电影,我们没有对白,大致了解故事的内容和主题即可。这是一个神话故事,qíng节并不复杂,只需要十几副图片就可以完成。导演说这是一个系列故事,如果网上的反应好,下一个故事还找我跟Ben做男女主角,这样网友不会有疏离感,也有利于他们宣传。
Ben说得对,他们很专业,也很认真,除了钱给得少了一点,整个策划做得无可挑剔。而这世上最怕认真二字,在工作上只要肯投入,就算没有十分的回报,起码也会有四五分,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我们晚上一起吃了顿工作餐,为了不耽误拍摄,谁都没有喝酒。大家散了之后,我带着剧本回家,临睡觉之前又看了一遍,就早早上chuáng休息了。
我告诉自己,事qíng要一件一件地做,你只有先把自己管好,才有足够的jīng力和能力去管其他人。
我们毕竟活在现实中,就该懂得“谋生亦谋爱,谋生还是要放在前头”的道理。你只有懂得爱自己,才有能力去爱别人。
第三天,我们的拍摄正式开始。
虽然模特费给得不高,但是他们找的摄影棚可一点都不含糊,很大,也很宽敞,该有的设备一应俱全。除了导演,导演助理,化妆师,摄影师,现场还有很多工作人员负责场景布置,提供道具,还有整理服装。
让我没想到的是,为了使画面的效果出彩,有些镜头我跟Ben甚至还要吊威亚,还有鼓风机在我们身边不停地chuī着,配上华丽而古典的曳地长裙,还真有几分衣袂翻飞,飘然若仙的味道。
一群人忙乎了一上午,中午休息的时候,助理叫人送来了盒饭,卖相不错,但味道一般。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这种正规拍摄,虽然不是什么大制作,但是看到一群人为了一件作品努力工作、毫不懈怠的样子,自己也被这种气氛感染,整个上午的拍摄既紧张又兴奋。这一会儿安静下来,才发觉自己已经又饿又累。但又不敢吃得太多,怕胃鼓出来,下午穿那套古代版的露脐装会不好看。
Ben看我吃到一半就放下了饭盒,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块士力架递给我,“今天还要拍很久呢,吃点甜食补充一下体力。”
我接了过来,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Ben坐在我旁边,边喝水边说:“不是我想得周到,是你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
我一边吃一边惊讶地看着他,“有这么明显吗?我还以为自己做得很好。”
Ben点点头,“你是做得是挺好的,工作的时候绝对专业,导演和总监对你都很满意,刚才还跟我夸你,说你镜头感qiáng,表qíng有张力,不夸张也不拘谨,摄影师拍得很顺手。但我还是能看出来,你心里有事。不然你今天不会连续两次穿错了衣服,休息的时候还拿错了我的饮料。”
我叹了口气,“可能是昨天晚上太兴奋了,没休息好。”
Ben笑了笑,“你看起来不像那种心里装不住事儿的人,你自己都说了,你时间有限,要速战速决。怎么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候,你自己反而集中不了jīng神,你到底怎么了?”
我发了一会儿呆,看着对面的布景,有些茫然地说:“Ben,你说爱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爱上另外一个人?”
Ben扑哧一声,差点笑岔了气,“你该不会告诉我,你这两天一直在琢磨这个吧?爱是什么?让我想想,爱qíng就是一生只爱一个人,然后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证实,你对那个人的感qíng。”
我不由地一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某个地方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接着又摇了摇头,“你这个说法太不靠谱了。现在哪里还有那种一生一世的爱qíng,谁不是风花雪月,转头就忘,你若无qíng我便休,谁又能真的等谁一辈子?”
“既然你都看透了,你又在这里瞎琢磨什么呢?爱qíng本来就是不靠谱的东西,你看靠谱的人谁成天把爱挂在嘴边上?人人都说,没有原因的爱qíng才是真的爱qíng,可现实的爱qíng不可能没有原因,可能有很多原因,只是我们不愿意去承认。”
我一时接不上话,看着自己手里的矿泉水出神。
音效师正在调音,放的是这部片子的cha曲,悠远而清雅的古筝,很凄凉的调子,仿佛为整个故事预示了一个悲剧的结尾,听得人心里一阵阵难受。
我说:“Ben你相信吗?有些事qíng,我们看懂了,是成熟了;看清了,是理xing了;看淡了,是豁达了;可若看穿了……那就到头了。”
Ben点点头,表qíng有些黯然,在哀婉的音乐声中对我说:“我相信,你说的。”
我们两个仿佛受到音乐的感染,qíng绪都有些低落,一时无话。
三天之后,整个拍摄顺利结束,我们的首部静态电影算是正式杀青了。正如Ben所说,后期制作不需要模特了,那是他们剪辑和美工、特效的活儿。
公司的老板很重视,打电话给艺术总监,说要请一gān工作人员去海鲜坊吃杀青饭。我跟Ben说,我不能去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再晚就来不及了。
Ben虽然觉得不太好,可也没有勉qiáng,也没有多问。告诉我公司老总那边他会去说,后续的事qíng他会帮我盯着,有事电话联系。
我感激地抱了抱他的肩膀,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就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中,拎着自己的背包转身跑了。
坐在出租车上,我最后看了一眼手里的卡片,紧紧攥着。司机正在听收音机,一个温婉动人的女声回dàng在车厢里,慰藉着我那颗不安而躁动的心。
“晚上七点,这个城市的夜晚依旧繁华。有人说,这是一个白天说谎,晚上陶醉的时代。无论一个人白天多么成功,或者多么落魄,到了夜晚,我们都是一样的孤独寂寞。所以此刻,有人在天台上对着夜空发呆,有人在街头流连,有人在酒吧买醉……”
我心下恻然,忍不住想,那么文昭呢?他在做什么?
我久久地闭眼,在这一刻,不论悲喜,不问因由,不计较对错,只知道自己心里有个地方钝钝地疼着,一直疼着。
我当时不知道这种痛到底预示着什么,车窗外的街景在急速后退,而我要奔向的是一个渺不可知的未来。
然而多年之后,我才知道,那种痛不是鲜血淋漓,也不是痛不yù生,而是一种压抑在日久天长之后的悲伤,是漫长的分离和无尽的等待……
这家疗养院在近郊,我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九点了。
下车之后,我给文惠打了一个电话,这是她那天临走的时候jiāo待的。她说如果我真的想去,就打电话告诉她,她帮我疏通,否则我可能会被拒之门外。
十分钟之后,有一个穿着粉色制服的护士出现在疗养院门口,问了我的名字,又跟文惠核对了一遍,这才带我进去。
虽然是晚上,但在路灯的照she下,我能看清里面的环境,远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有山有水,有树有湖,有糙地有凉亭,还有类似于别墅的独栋小楼,应该是给像文昭这样的特殊病人准备的。
总体来说,基本上跟其他私立疗养院没什么区别,跟我在电视剧里看到的jīng神病院更是有天壤之别。
看到这里的环境,我才知道自己真的想多了。
像文昭这样的人,怎么会把自己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每天跟一群虎视眈眈、歇斯底里、基本失去自由的jīng神病患呆在一起呢?
他就算真的有病,所住的地方也一定是高雅的,考究的,jīng致的,昂贵的。就拿这里来说吧,比市里的高级住宅区还要气派。
而文惠说我可能会被“拒之门外“的原因,大约是文昭只想自己在这里呆着,不想被人知道,更不想被人打扰。
小护士将我带到一个地点极为僻静的病区之后,告诉我前面那栋二层小楼就是,然后就功成身退了。
我站在门口,一时千头万绪,不知道里面那个男人,看到我会是什么反应。
他会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大声呵斥着叫我离开?还是会毫不留qíng地嘲笑我,根本是自作多qíng?
我深吸几口气,做好了接受一切风bào的准备,甚至想好了各种在电影和小说里看到的对白,敲了敲奶油色的大门。
然后,门开了,阔别多日的男人穿着自己的睡衣站在我面前。我呆呆地看着他,从上到下,气色比我想得要好,只是,头发有些乱。
我刚要说话,忽然眼前一暗,人已经被他拥进怀里。手里的背包掉在地上,我有些发怔地看着它,有人贴在我耳边,喃喃地,反复不断地说:“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自己会一直做这个梦,梦一辈子,你竟然真的来了。”
我才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只有我知道,这样的qíng景,在我的梦里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然而只有这一次,只有这一次是真实的。
他抱着我默默地流泪,这是我第二次看到这个男人哭。平时那么高傲,那么目空一切的人,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哭起来总是像个孩子?也不明白他的眼泪为什么总是这么重?重得让我难以承受。
我的眼睛模糊了,伸出手抱住他的背,在他怀里断断续续地说:“我不喜欢他,你不要听他说什么,以后只听我说,只听我说,好不好?”
我翻了个身,趴在chuáng上看着chuáng头柜上的药瓶,大约有七八瓶,有高有低,有大有小,这就是文昭这些日子吃的药?这些药能治好他的病?
他贴过来吻我的肩膀,手掌摩挲着我赤luǒ的背,掌心炙热。
我转过脸,摸了摸他像松针一样的头发,“文惠让我来是为了帮你,可我现在怎么觉得……我好像越帮越忙呢?”
他低头吻住我,唇齿缠绵间,他低声呢喃着,“没关系,明天可以重新开始。不过明天你要睡另外一个房间,否则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我转过身抱住他,小声说:“要不我们回家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你也不是很严重。文惠说那些药都是治疗抑郁症的,对身体伤害很大。你不要再吃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身子一僵,随后摇了摇头,“不行,你不明白,因为这个病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只要心里有压力,或者是qíng绪低落,脑子里面想的都是那件事。可做过之后,我又觉得自己很差劲,很无耻。可下一次还是这样,这几年我的脾气越来越差,qíng绪越来越难控制。这根本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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