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恨他有用吗?
如果我恨凌靖,可以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我愿意每天恨他一万次。然而事实是,就算我把这种高尚的自nüè进行到底,他还是会在美国活得好好的。
我知道,他是不会有报应的。因为,老天爷是瞎的。
虽然旅游没去成,文昭的工作却越来越忙。不知道是不是文家人有意为我们制造困难,有时一整天都看不到他的人影,有时人回来了,也是一脸沉重。
我知道,他跟父母之间已经闹得很僵,而那个“僵局”就是我。
想想也是,文家二老本想用一场车祸,让我永远消失在他们宝贝儿子的生活中。谁能想到,我这个女人半只脚都伸进棺材里了,居然打着滚从yīn间又跑了回来。文昭想娶我的心思一直没变,可过去种种不提,单就那场莫名其妙的车祸,文家二老又怎么会让我这个危险分子登堂入室?不怕我嫁进去之后,等到他们年老体弱、行动不便,也让他们来个意外死亡吗?
我知道自己没有害人之心,也从未想过嫁入豪门,可是人家却有防我之意。
从我跟文昭认识到现在,我最骄傲的就是我走的每一步路都是靠自己完成的,因为对文昭没有功利之心,所以坦然。
不过仔细说起来,这段时间,我倒是也请文昭帮我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问题。
我大半年没有出现,经纪公司那边早就把我手上的几个代言jiāo给别人去做,很多广告合约也让别的模特去顶替。总体来说,我的休假没有给公司带来太大的经济损失。可纵然如此,公司也不会允许他们旗下的模特长期缺席,已经打了几次电话,催我回去。
我觉得自己目前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工作,但我跟“摩尚”有长期合约,如果我不履行合同,他们有权告我。
我跟文昭大概说了一下qíng况,他马上心领神会,让我不用担心,这件事jiāo给他来处理。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处理的,总之“摩尚”的负责人在那之后,再也没找过我。
Ben却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了一下我目前的状况,我说我还在休养中。车祸之后,我们一直没见过面,电话也没通过几个。他一直以为我休息够了就会回去,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Ben跟我寒暄完了,似乎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小夏,你说,你有那么大一个靠山,还跟我们这些小模特混什么呢?”
我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Ben在电话那边叹气,“咱们当初得到这个机会多不容易,你竟然说放弃就放弃。也对,你现在可能也看不上这份工作了。只是那些阔少爷一般都没什么长xing,唉……总之,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这一句,就撂了电话。我握着手机,看着露台对面那一大片的小雏jú发呆。有个年轻的妈妈,带着一个小男孩在那边捉蝴蝶。
文昭走过来,从后面抱住我,“公司的人打来的?是不是我没把问题处理好?”
我扭过头瞧着他,眼圈红红地说:“文少爷,你跟我公司的人说什么了?”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没说什么呀,我都没跟你公司的人接触,让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去的。我跟他说,我未婚妻想跟那家公司解约,你去看看,该赔偿就赔偿,该打官司就打官司。就是这样,有问题吗?”
我看着眼前的景色,叹了口气,“你没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不介意别人的看法,不过今天被Ben这样说,心里还是不舒服。我知道,我让这个朋友失望了。
“既然没问题,为什么又不开心?”文昭搂着我,现在他每天最关心的就是我的qíng绪。因为文惠说过,对于我这种病人来说,qíng绪稳定非常重要。
日常生活的刺激是能避免就避免,不能看惊悚、悲剧、恐怖类的小说和电影,不能听悲伤的音乐,尽量别一个人上街,饮食上也要多注意,不能喝酒,少碰刺激类食物,所以文昭现在连辣椒都不让我吃。
我叹了一口气,有点失落地说:“因为,我辜负了一个好朋友的期待。过去一直觉得,在别人的期待中活着是一件挺痛苦的事。可是现在却发现,当别人对你不再期待的时候,你会更难过。”
文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说:“要么这样,等你病好了,我帮你开一家经纪公司,你自己当老板,怎么样?”
我笑了一声,“文少爷,你看我有剥削小模特的本事吗?资本家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他又想了想,建议道:“或者我投资,把你当初拍的那个微电影改编成大电影,让你跟你那位朋友当男女主角?”
我笑得更厉害,揪着他的领带晃来晃去,“我跟Ben没学过戏剧表演,让我们拍拍照片还行,演戏?算了吧。我怕上映之后,电影没红,男女主角没红,导演没红,你倒是先红了。”
“为什么?”
文昭问“为什么”的时候,样子总是憨憨的,皱着眉毛,呆萌的表qíng,有点像《天才眼镜狗》里的那个小男孩舍曼,只是他没有眼镜。我现在绝对相信,他小时候就是一个有点二的熊孩子。
“因为大家都好奇啊,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傻,居然砸钱投一部烂片,去捧自己那个演技奇差的女朋友,你能不红吗?” 文昭笑了,贴着我的额头说:“小夏,我就是想要你高兴。每天只要看到你笑,我就觉得什么都值了。你知道我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是有一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是我从网上看到的,不过意思就是我想要对你表达的。每天早上醒来,看到你和阳光都在,这就是我想要的未来。”
我被他说得心里暖暖的,主动投怀送抱,“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高兴。不过……有一件事,我的确是希望你可以帮帮我。”
“什么事?”
“就是Ben,他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模特,很努力,很有理想,很自爱,从来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没有不良嗜好。可我们这个行业,没人没钱没背景,很难熬出头。他现在算是小有名气,但是在那家公司依然很辛苦。我知道他一直在苦练英语,想以后去国外发展。你看,能不能想办法帮帮他,给他一些机会。”
文昭点点头,“我明白了,这没什么难的,我找人去办。可以跟海外分部那边打个招呼,请他过去给产品做个代言什么的。机会给他,至于以后……”
我搂着他的脖子,“以后就靠他自己了,谁也不能管谁一辈子。不过文少爷,咱能不能低调点,自自然然把这事办了?他这个人挺热心,也挺正直的,我不想他有一些不好的联想。”
文昭低头亲了亲我,“嗯,你说怎样就怎样,只要你高兴……老婆大人。”
第二天早上,文昭刚走,我就给文惠打了电话。
“文惠,文昭最近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文惠似乎在吃早餐,因为我听到了咀嚼的声音,“我们就聊过你的病qíng,没说什么特别的,怎么了?”
“我觉得他……最近有点奇怪。”
“哪儿奇怪?”
我叹了口气,“他好像一直沉浸在可以跟我结婚的幻想中走不出来,你说,这是不是病?需不需要治?”
文惠笑了,“小夏,他喜欢你,爱你,想娶你,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你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
“可是我现在这个状况,怎么可能嫁给他?就算我的病好了,他父母也不会同意他娶一个得过jīng神病的女人当老婆。”
“小夏,你不是jīng神病,只是创伤后应激jīng神障碍,很快就会好起来。”
“文惠,别瞒我,我自己查过,你给我的那些药,都是治早期jīng神分裂的处方药。”
文惠叹了口气,“你的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真的……最初发现你可能是jīng神分裂症,我曾经建议文昭把你送进专科医院,并且一再跟他qiáng调,那种病不在心理医师处理的范畴,需要专科医生的专业诊断。可是文昭怎么都不同意,他说,他绝对不会把你送进那种地方,条件再好的医院都不行。我看他那么坚决,就把你的病qíng跟一位医院的朋友说了一下。他是这方面的权威,我按照他说的方法,给你做过jīng神状态评估。你的思维能力完整、连贯、有逻辑,没出现妄想,有正常的认知能力和行为能力,qíng绪虽然偶尔会失控,但是没有qíng感jiāo流障碍。唯一让人担忧的就是你的幻觉幻听和自残倾向。我那位朋友说,你的病qíng尚在可控阶段。小夏,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现在医学发达,你又是一个积极乐观的人,慢慢会好起来。”
这个解释够专业,可我还是担忧,“我是担心文昭对我们的婚事过于热衷,折腾到最后,结果到头来一场空,他会失望得受不了。”
文惠笑了一声,“他想娶你,他父母就是不让他娶你。这属于家庭伦理问题,不是我能解决的。但我能理解文昭的想法,他是想尽快给你一个完整的家,让你有安全感,不再胡思乱想,可以重新开始。不过他这么着急,只怕更多的是为了他自己。”
“这话怎么说?”
“小夏,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从表面上看,qiáng势的是文昭。但事实上,你才是处于主导地位的那一个。他最难熬的那段时间,是你陪他度过的,也是你一手一脚把他扶起来的。你的qíng绪会对他形成一种心理暗示,你如果恐惧,他会比你更恐惧;你痛苦,他会比你更痛苦;你如果崩溃了,他也不会好到哪儿去。文昭他自己也曾经是个病人,他最近的压力不会比你小,只是在你面前硬撑着不说。”
我有些困惑,“可是……我们在疗养院的时候,那里的医生说他已经彻底好了。”
文惠无奈地笑,“彻底好了?怎么可能!我当初学心理学,就是希望可以帮助病人彻底摆脱心理困扰。可是学了之后,才悲哀地发现,心理疾病没有彻底痊愈的那一天,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影响有大有小而已。”
我的心蓦地抽紧。“这是不是说,我跟文昭一辈子都会被那些看不见摸不着,又无法根治的疾病困扰?”
“那倒不至于,我也说了,影响有大有小。如果你们能把那些影响压到最低,那跟彻底痊愈也没什么分别。”
我终于明白了,不得不赞叹,医生就是医生,每一句话都严谨得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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