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手记_微笑的猫【完结+番外】(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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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明若蹲在地上说:「我的天……」

  楚海洋脱下上衣拧着:「你的天说变就变,真让人措手不及。」

  老头则面色凝重:「海洋,记得向村里借抽水泵,这场雨下得不是时候,估计墓里要积水了。」

  楚海洋答应说好。

  老头叹口气。

  一场大雨下了半个多小时,工地上泥水汪洋。

  雨过后太阳出来,老头说保险起见,还是不要收雨棚和塑料布吧,众人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分批回去休息,路过巨石时突然齐齐惊叹。

  原来这场雨歪打正着,把石头上的泥土冲刷了个gān净,清晰的刻痕显露出来。

  只是有两块石头的顺序还没来得及调整,人们于是围着讨论说这拼起来是什么画啊?

  大叔说:「一朵花呗。」

  豹子指着说:「师父你看,人家有眼睛的。」

  「那就是有眼睛的花呗。」他师父说。

  老头眯上眼,瞪大;眯上眼,再瞪大:「……」

  倒是夏明若转了几圈说:「这不是……猫吧……?」

  「啊?」众人便再围上去细看。

  老头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呃!对了,你们画的图呢?」

  旁边人回答说还没画好呢。

  楚海洋便跳上石头刷刷画简图,四块石头上的都分别临摹了,再调整一下顺序,拼起来一看。果然是只猫,样子十分奇怪。

  拿给老头看,老头惊奇道:「这是猫鬼呀!」

  「一种据说非常歹毒的咒术,在隋唐之际影响颇大,旧史有『猫鬼之狱』的记载。」老头说:「炀帝就曾以此厉鬼祸祟来消灭政敌,还有武则天,她也十分惧怕猫鬼。我年轻时在一本旧书上见过猫鬼图,与这个区别不太大。」

  楚海洋问:「猫的鬼魂?」

  「不是,」老头说:「其实是古代行巫蛊者畜养的猫。民间认为这些猫有鬼物附身,可以被咒语驱使着害人,所以十分畏俱。」

  「那么,」楚海洋做个向下压的动作,问:「这猫鬼不就是在镇着墓主?也太不合规制了。」

  「因为猫鬼不是墓主下葬时放进去的,而是后来有人挖开墓放进去的。」大叔慢悠悠cha嘴。

  众人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大叔一愣,自知失言,连忙补救:「呃,呃,教授啊,还有你们不也看出来了?这墓曾经被挖开过。」

  老头摇摇头:「我看出来了,但没对他们说。」

  他沉默一会儿,拍拍手说:「好了,看守的留下来,其余的回去睡觉。看守人员三小时换一次,明天傍晚开工。」

  说罢拉着夏明若,第一个往村庄走去,考古队便跟着他,留下周队长等人值班。

  楚海洋他们故意走在最后,与众人拉开好长一段距离。

  大叔懊恼说:「我这张臭嘴哟!」

  楚海洋说:「没关系,早晚要看出来。你其实不必担心,他年轻时与许多前盗墓贼共事过,就是解放后,考古队也经常会请经验丰富的老盗墓者来帮忙,真正搞科学的,往往没有那么多顾虑。」

  豹子问:「我俩真没事?」

  「肯定没事。」

  楚海洋与他们在宿舍前分手:「舅舅,休息去吧,等明天。」

  大叔和豹子点了点头。

  第二天有大进展,墓道口打开了。

  第十一章

  太子墓是dòng室墓。

  dòng室墓就是建造者采用开挖土dòng的形式,先做一个长而倾斜的墓道,再按照当时的居室在地下建造坟墓,这种营建方法在六朝以后到隋唐时代都十分盛行。

  一般来说墓室是长方形的,加上甬道、墓道就类似于「甲」字型,有的dòng室墓在墓室和墓道之间还有天井,象征着庭院。

  反之,后人发掘,先挖墓道或无井也是cao作流程,尤其像太子墓这样用双层砖砌墓室顶的,一般人都不会傻到说要直着挖。

  当然只是一般人,豹子走在路上,突然大声嘎嘎笑说:「来个鬼听愁,轰!」

  夏明若和大叔跳起来把豹子拖到糙垛后一顿好打,大叔左右开弓在那人头上敲;「鬼听愁!鬼听愁!劈死你个鬼听悉!你就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是谁!」

  夏明若说:「啊?啥叫鬼听愁?」

  「黑话,就是用炸药炸墓,」豹子揉着背解释:「一炸嘛,连鬼都怕了。」

  「哦——」夏明若说:「长知识了。」

  大叔很好奇:「莫非你没听明白他的话?」

  夏明若摆手:「其实他说什么我都没听见,我只是敏锐地察觉舅舅有打人的yù望。」

  「……」豹子仍然摸着背:「那你就来打我了?」

  夏明若严肃地点了点头。

  夏明若轮流审视他们,而后鼠窜:「海洋救我!!」

  楚海洋正在找他,连忙招呼:「你这人怎么到处瞎跑!快快!到我这儿来!」

  夏明若问:「怎么了?」

  楚海洋说:「大工程,墓道里可能堆了几万斤木炭。」

  「啊?」夏明若说:「没有填土?」

  「有,但夯土只占一小半,余下全用木炭、碎石凑数,这说明墓主是糙糙下葬,糙糙掩埋。但也不是坏事,比较好挖。」楚海洋拉着他的手往工地上走。

  铁丝网外面照例站满了村民,铁丝网里发掘队也围着同心圆,圆心就是墓道口。

  墓道口架着绞车,绞盘吱呀呀转,缆绳拖着小铲车往外运送木炭。在墓道里作业的是几个考古队员和十来个部队战士,老周队长蹲在边上,穿着件烂得跟jī叼过似的破背心,扯着大嗓门喊:「注意安全!!」

  他看见楚海洋,焦急道:「哎哟怎么现在才来!快准备准备我们一起下去!」

  楚海洋连忙脱衣服卷裤管。

  士兵班长正满头大汗地推绞盘,看见了便说:「啊?底下还缺人?那这样……」

  他环顾四周:「赵解放!」

  「到!」

  「还有王忠国!你们下去!」

  「不用不用,」老头摆手:「其实是要挖到天井之间的过道了,这种过道特别容易坍塌,尤其是抬石头时又震动了一下,非常危险,必须先搞支撑,这个事qíng只能我们来。班长你快提醒战士们,一旦发现过道券砖,立刻退回来。」

  班长显然没听懂的啥过道的啥券砖的,糊里糊涂照老头说的喊话:「挖到砖头——!人就出来——!」

  一会儿有人回话:「砖头——有砖头了————」

  楚海洋举起支架说:「好了,我下去了。」

  夏明若跟着他。

  楚海洋回头威胁:「塌方把你埋里头。」

  夏明若随口说我不下去才会塌方哩,便和周队长一起扛着架板往墓道里走。

  墓道口大约一米八十宽,若不是后来破坏,长度也应该在十米以上。因为在两壁都发现了壁画,所以各自留了十厘米的保护土层,等到再下掘一段后,方可以用细竹匕剔剥靠近壁画的积土。

  墓道里昏黑而闷热,先下去的考古队员正在券拱前等着他们。

  「咳!」周队长卸下装备:「这才是第一过dòng呢,往后还有,来,gān活!」

  几人便在狭窄中缩手缩脚组装支架,扳手声榔头声不绝于耳。

  局限于人力、财力和物力,考古队发掘墓道采用了打dòng的手法,就像是按照原先的痕迹把一条堵塞了的地道再挖出来,这当然比整体揭顶节约了大量工时,但也增加了塌方的风险。

  好在人各有擅长,比如大叔擅长打dòng,夏明若奇迹般的擅长做支架,他所找的支点永远是最准确且最能着力的。

  楚海洋甘拜下风,表示这就是十九年来,夏明若小朋友在无数次投机取巧、避重就轻中所练说的过硬本领。

  挖掘,支撑,再挖掘,再支撑。

  过道,天井,天井,过道,不到二十米的墓道整整挖了一个星期,这个速度称为蚕食毫不过分。

  这期间小史一次都没能往工地去过。

  (「老师!」史卫东抱住老头的腿嘶声道:「您把我喊来!不只是为了做饭洗chuáng单搓您的臭袜子的吧?!」)

  每个象征庭院的天井两壁正中都各有一小龛,龛里有的是男女侍者陶俑,有的是珍禽异shòu,当清理到第五天井时,众人大为兴奋,因为墓门就在斜下方。

  透过封门大石的fèng隙,看见墓门由两块整幅巨石凿成,正面刻着菩萨立像。菩萨脚踏碧波,头顶佛光,以手结印,luǒ足,面如满月,肌体丰盈,神qíng温柔恬淡,隐隐已是初唐风格。

  考古人员大多是无神论者,却也停下来拜了拜,然后退回地面商量开墓门事宜,因为不管是朝里开,还是朝外开,都有大学问。

  「朝外开。」老头用糙秆在地上写写画画:「甬道里极有可能淤积着泥土,这样的话往里肯定推不开。」

  众人当即达成一致,于是提早收工,第二天傍晚急匆匆带着开墓门的工具,真奔工地。

  搬开了封门石后发现,嗐,果然是应该往外开,有门枢呢,而且一千多年了竟还转动自如,开门根本就不用费多大力气。

  门开了就是甬道,甬道整体用小砖砌成,拱形券顶,地下积有十厘米厚的淤土。

  夏明若第一个钻进去,然后骑在楚海洋脖子上装支架,其余人则在甬道外面等着。

  楚海洋说:「前就前,后就后,不要『这边……那边……再这边一点』,你叫我到底往哪儿走?」

  夏明若仰着头:「嗬,你这人真讨厌,我不要你了,换豹子来。」

  「……明若,」楚海洋拍拍他的腿:「你累了,下来吧,换我。」

  「我可扛不动你,」夏明若咬着下唇,用扳手紧螺丝,不时对着外面喊:「架板呢?架板拿来!」

  一大群人哄哄把架板递进去。这时听到老头咆哮:「看热闹的都给我出来!里面本来空气稀薄,要把他两人闷死还是怎么的?!」

  周队长补充:「不闷死也要中暑的!」

  兴奋不已的考古队员只能一个接一个爬出墓道,嘴里嘟嘟囔囔,老周气呼呼地挨个教育他们。

  大叔在一旁煽风点火:「好!好!骂得好!」豹子则跟着他师父傻笑。

  老头望望他们,大叔心虚要躲。老头却招呼他到面前来。

  「你……」老头说。

  「李一骥,」大叔欠了欠身:「在下李一骥。」

  「哦,李先生。」老头还礼。

  大叔等着他说话。

  「我刚才下去看了看,」老头指指古墓;「甬道尽头还有一扇石门,有门额和地楸。两边还有立颊,似乎还有锁扣,比第一道要复杂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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