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手记_微笑的猫【完结+番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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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海洋敷衍他:「嗯,嗯,哪儿看见的?」

  「拥翠山!哎哟妈!听说老狗就被活活吓死了哟!」

  楚海洋突然不笑了:「娘娘坟在拥翠山?」

  司机点头。

  「你真看见了?」

  司机脸红了红:「其实吧,是寨子里的人看见的。」

  「老狗是谁?」

  「坏东西哟,坐过牢,五十多了还娶不到老婆。」

  楚海洋好一阵不说话,过会儿把话题引开,与司机扯些jī零狗碎。

  西线战事吃紧,一路上关卡不断,每走数公里每走几公里,就有解放军战士荷枪实弹拦车盘查,提醒不要随意走动,楚海洋便在这颠簸中渐渐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司机摇醒他:「大学生,下车哟。」

  楚海洋迷迷蒙蒙揉揉眼,司机说:「我的车只到这儿哟。」

  楚海洋问:「不开了?」

  司机点头说:「我是帮前线送物资的,前头就是塌方地段,我过不去了。」

  楚海洋把睡成死猪一般的夏明若推开,下车查看,只见土路就依悬崖而建,悬崖下是深达千米的河谷,澜沧江激流滚滚,而路中间横着数块两人多高的巨石,车子是无论如何过不去了。

  楚海洋问司机:「那物资怎么办?」

  司机说:「我在这里等,兵站会派人来取。」

  楚海洋他们自然不可能陪着等,便就此与司机告别,步行前进。

  夏明若一边走一边喊饿。

  楚海洋递了块压缩饼gān他:「你烦死了。」

  夏明若一听gān脆不走了,坐在路边逗猫玩。楚海洋也只好休息:「老师怎么就选中你了呢?」

  夏明若咬了口压缩饼gān:「因为我最好呗。」

  楚海洋嗤之以鼻,从一旁的山崖上用小锅接了泉水,加明矾沉淀后煮开,自己喝了一口,又给夏明若喝了几口,便将剩下的灌进水壶。

  夏明若小心翼翼往悬崖下看,一阵眩晕后感慨:「壁立千仞!jīng彩,jīng彩!」

  楚海洋说:「这儿的路是解放后才开凿的,以前人们上山,靠的都是藤条。」

  夏明若咯咯笑:「藤条,我擅长啊。」

  楚海洋说:「你等着吧,用藤条的时候多着呢,拥翠山是没路的,到时候我可不管你。」

  不一会儿他便催夏明若上路,说是要天黑前赶到渡口宿营。夏明若磨磨蹭蹭背包,却是懒人有懒福,一队马帮依次钻过巨石的间隙,伴随着铃声叮当,缓缓走近。

  夏明若欢叫一声扑过去,领头马驮了两袋的糙米,散发出粮食特有的清香。

  楚海洋懂几句少数民族语言,当即便与马帮头领——当地人叫马锅头——商量,给了点零钱,把行李捆扎在马背上。

  夏明若也想往马上爬,楚海洋拦住他说:「你今天骑了明天就不会走路了。」

  夏明若问:「为什么?」

  楚海洋说:「尽是山路,你没那水平很容易摔着。再说这里的少数民族不用马鞍,就放一块毛毡子,一天下来你的尾椎骨都要磨没了。」

  夏明若只好跟着马走,楚海洋抱着猫走在他身后,时不时提醒他小心脚下。

  夏明若问他:「到渡口还有多久到渡口还要走多久?」

  楚海洋对照着科学院内部的手绘地图,目测说:「二十公里。」

  夏明若又要往马上爬:「磨平了屁股总比走断了腿好。」

  「你还考古呢,回家养养鸟,浇浇花,听听戏,不是挺好?」楚海洋说。

  「那不就是我爸gān的事?」夏明若被马脊骨硌得龇牙咧嘴,仍然坚持:「不行,我至少要青出于蓝胜于蓝吧……哎!海洋!」

  「啊?」

  夏明若指着河谷对面的大山说:「那悬崖上黑黑的是什么?悬棺?」

  楚海洋举起望远镜:「悬棺。」

  「这儿也有悬棺?」

  楚海洋说:「在很多少数民族的思想中,凶死者的鬼魂是特别凶恶的,必须埋葬在特殊的地点——一般都是远离寨子的荒山上——才能使他们远离人间,不能为害生人。前阵子小朱在佤族地区考察时,也看到过悬棺,并且那些骨殖都被砍去了头。」

  夏明若抢过望远镜也看了一阵,突然垂下头在楚海洋耳边轻轻问:「拥翠山有大墓?」

  楚海洋愣了愣,点头:「有可能。」

  夏明若左摇右晃望天说:「发掘我可不擅长啊。」

  「没让你挖,」楚海洋把猫也放在马背上:「而且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已经让别人挖了。」

  「盗墓贼?」

  「对,」楚海洋说:「所以我们要快点过去看看,如果真被盗了,得上报国家,进行保护xing发掘。」

  「得!」夏明若说:「到头来还是要我挖。上回那个什么越王坟,挖得我连死的心都有!」

  楚海洋不听他啰嗦,这才发现路越走越窄,等拐上一个岔道,便仅剩尺把来宽。并且这队马帮也是要过江的,一路都在下行,土路泥泞又湿滑,还要提防山上的落石,险象环生。

  楚海洋把夏明若扯下马,qiáng迫他跟在自己身后步行。天黑前一行人马抵达江边,便在江滩上露宿。

  马锅头是彝族,能磕磕绊绊讲两句汉话。他让自己儿子多造一锅饭,又给楚海洋和夏明若一人倒了一大碗水酒,便坐下来与他们谈论些当地风土人qíng。

  彝老爹啪嗒啪嗒抽水烟,十分健谈,还给他们演示了怎样用羊骨头卜卦,怎样是吉,怎样是凶,但楚海洋问起拥翠山qíng况时,他却摇头说不清楚。

  饭快熟了,香味四溢,夏明若围着火塘直摇尾巴,口水流成了河。彝老爹看他好玩,便先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碗,夏明若搬起碗来就吃,吃完就睡,gān净利索。楚海洋对其视而不见,他已经让自己充分相信了本次野外考察同行者乃是一只猫一只猪。

  虽然是大夏天,但谷底却冰冰凉。江滩上半夜开始起雾,夏明若睡在石头上冷得受不了,便挤进楚海洋的被子里去。

  楚海洋踹他:「滚!滚!」

  夏明若可怜巴巴望着他

  楚海洋毫不犹豫把被子往身上一卷,翻个身继续睡。

  夏明若拱到他身边:「洋洋哥~~」

  楚海洋jī皮疙瘩从头顶心起到脚底心,人僵得绑梆硬。

  夏明若觉得这样大好,连忙贴着楚海洋的背继续睡。楚海洋没有办法,只好展开被子把他裹进来,一晚上又是苦不堪言一晚上睡得是苦不堪言。

  早上五点开始渡江,夏明若要跟着马队坐渡船,楚海洋却非要用溜索。

  「我怕高!」夏明若赖在渡船上。

  「你不懂!」楚海洋把他qiáng行拉走,系紧在溜索上:「野外赶路是宁翻山,不泅水,水里是最危险的。」

  果不其然,两人已经到了江对岸,马帮的渡船还在江心打转,几个船工奋力控制着平衡,看来水底的确密布暗流漩涡。

  「海洋,厉害啊,」夏明若亮出崇拜的眼神,楚海洋还没来得及得意,他却一转身跑了,只剩下老huáng高举爪子「喵喵」两声,以示赞赏。

  楚海洋垂头丧气说:「谢谢huáng领导鼓励。」

  半个小时候马帮也过了江,两人继续与他们同行,路上又是一天。晚上借宿在大山里一户彝族老乡家,男男女女睡一屋,屋顶上一个大dòng,抬眼就是星空;chuáng铺旁边则是牲畜栏,是牛吸溜一下鼻子夏明若吸溜一下鼻子,猪呼噜一声夏明若呼噜一声,结果楚海洋又没睡好。

  第二天qiáng打jīng神走路,终于遇见了一辆往云县去的拖拉机。

  夏明若把行李随手一扔,靠着车板哼江南小调:「一根紫竹直苗苗,送与哥哥做管箫……萧中chuī出鲜花调,问哥哥呀,这管箫儿好不好?……」

  又教同车的两个彝族小姑娘唱:「问锅锅呀,则管箫儿好勿好……」

  小姑娘望着夏明若咯咯笑,夏明若也笑着扯闲话说阿诗玛啊你们上学没?几年级了?去过北京没?我就在北京上学,到了北京就来找我,我带你们去看天安门。

  楚海洋向老乡买了三斤红薯,停车休息时用泥裹着烘得香喷喷的,分给拖拉机司机一个,彝族小姑娘一人一个,夏明若一个,虽然语言不通,但不能阻止他们共同享受烤地瓜。

  路上风光宜人,大山青翠yù滴,拖拉机突突前进,微风则夹杂着泥土的清香徐徐chuī来,还看见数只野猴子从树梢上吱呀呀跃过,可惜路况实在差,真要把人骨架子都颠散了。

  夏明若下车时踉跄了好几步才学会走路,楚海洋看看表,说是又错过了宿头,县招待所是绝对不有空chuáng的了。夏明若满不在乎,找了家还没打烊的面摊坐下,说:「连夜上山不就得了。」

  楚海洋想想也行。

  谁知面摊老板却做个张牙舞爪的姿势:「去拥翠山?要不得!山里有豹子!」

  楚海洋一听他说话,便问:「您好像有点北方口音啊?」

  「可不是!」老板说:「祖上山东人,抗日战争时,我爷爷打鬼子打到这儿来的!」

  「英雄!」楚海洋竖起大拇指:「老英雄!」

  老板被哄得一高兴,在他们面碗里又多加了几勺辣子,夏明若都被辣哭了,眼泪汪汪问:「山里真有野shòu?」

  「野熊,豹子,野猪,」老板说:「前些天刚刚有好些人进山,都没回来,乡里报告县上,县上就派人去找,结果就找着一个,被吃得只剩骨头!」

  「好些人进山?」

  「哎,都是外地人,我们本地人是不大敢进拥翠山的。」

  「为什么?」

  「山里可邪门了!」老板问夏明若:「小哥,还要不要辣子?」

  夏明若慌忙摆手,老板接着说:「闹鬼!一到晚上鬼火飘啊飘的,十几里外都能看见!」

  正说话面摊前又坐下一人,老板立刻拉着他对楚海洋说:「问他,他最清楚,他是乡里的人。」

  那人是个十七八岁的青年,有些摸不着头脑:「问什么?」

  「鬼火啊!」老板说。

  「可别问了,吓死我了。」青年说。

  楚海洋问:「你看见了?」

  「我真巴不得我没看见!」青年说:「你们这些人一个个不要命似的往山里跑,到头来都喂了野shòu,害得我们满山里地找尸体。」

  夏明若问他:「鬼火什么样?」

  「蓝的绿的呗,」楚海洋替他回答:「你看得还少啊?」

  「问问而已嘛,」夏明若低头吃面:「万一这边的磷火是花的呢。」

  「那叫焰火。」楚海洋没好气,继续问那青年:「进山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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