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儿与阿朱_微笑的猫【完结+番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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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朱拎着暖瓶回来,接口问:“心事?谁?什么心事?”

  ……你这种牲口也不会理解的。

  我央求他们让我睡一会儿,他们就跑到边上看电视。输液室里的灯光白得刺眼,墙壁上有可疑的污迹,空调很热,邻座的老哥一直在抠脚丫,消毒药水味、汗腥味和脚臭味在我的鼻腔里你死我活地斗争着。纵然这样我还是睡着了,临睡前听到颜小二在说:“知道这个球为什么不进吗?角度问题……从A点到B点……公示换算就是……”

  这场病后我有如大梦初觉,而且脾胃更虚弱了。

  核儿说:“你又清减了些,我要是再清减些就好了。”

  我问他:“清减很美吗?”

  核儿说:“美,瘦竹是美的,幽兰是美的。”

  我又问他:“你觉得阿朱美吗?”

  “阿朱?”核儿怪叫,“阿朱完全违反了我的审美!小乔会觉得许褚美吗?潘金莲儿会觉得鲁智深美吗?”

  我悟了,原来我喜欢阿朱完全是个美学问题,曹cao觉得许褚美管他叫“虎痴”,林冲一看到鲁智深便赞曰“好个汉子!”我爱阿朱如同爱一尊张力澎湃的雕塑。

  想通这个道理后我着实高兴了几天。又过了几天颜小二得走了,他回来只是为了办新证件。我们没送机场,就在宿舍楼前告别,除了我大家都很伤感,因为从此后又三缺一了;徐真人也很伤感,他的宇宙终极真理八千万字即将动笔,他希望颜博士能帮他写个英文版的序。

  颜小二最后说:“桃三,借一步说话。”

  我凑过去,颜小二耳语说:“桃三啊,有个事qíng……不过很可能是我的错觉,就是关于阿朱……”

  “不用再说了,”我信心十足地打断他,“我已经想通了,你不要告诉我妈。”

  颜小二似乎又迷惑了,但临走时还是扔给我们一个灿烂的笑容。他走后,徐真人又被迫上了麻将桌。他依然是时好时坏,我也有点儿时好时坏。我想到如果我是爱一尊雕塑,我会想着把雕塑压在身底下噬咬、揉捏、抽×,然后听此石膏抑或大理石的物件辗转喘息、呻吟求饶吗?

  不会的。

  我越来越危险了。

  有天早上我六点钟就醒在chuáng上,无论如何也没法再睡,这时间对于阿朱和核儿来说还是半夜,我只好出去。在走廊上遇见了徐真人,他必定也是刚刚参悟了一夜。我不能确定他今天疯不疯,上前嘤咛说:“真人哥哥,我是紫鹃呐。”

  “住口!”徐真人正色呵斥道,“桃儿,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些?”

  看来今天是好的。

  好的徐真人就没劲了,我转身往水房走,就听到背后突然一声断喝:“孽障!回头是岸!”

  那一刻我仿佛突然被万劫不息大法圆轮击中,佛光从头顶上打下来啪一声把我的脸映得雪亮,耳中梵音吟唱,我差点儿没跪下来喊:“师尊!弟子知错了!弟子再也不会留恋于凡夫俗子ròu体凡胎了!”

  后来我发现徐真人当天的戏码就是“回头是岸”,而且还明显带有qíng节。他对核儿喊:“法海!回头是岸!”对阿朱喊:“许仙!回头是岸!”不知道在他眼里我是谁。

  我们决定带他出去散散心,找找乐子。平常阿朱是很爱跟着我和核儿混的,今天却断然拒绝,他说我们的乐子都不是乐子。核儿替他惋惜,然后我们仨跑去博物馆看免费书画展。核儿对着一幅恽南田的画整整看了两个时辰,等他准备去看下一幅时,闭馆了。

  趁着核儿站桩,我和徐真人在一楼看了书画,又去二楼看器物。我们在一堆古代饰品前盘亘良久,期间jiāo流了中国的工艺美术到底从哪个时期开始退步等纲领xing问题,双方热烈讨论并达成了初步共识,得出可能是从天朝开始的重大结论。

  后来又看见了一尊白瓷莲花观音像,应该是明代的,观音姐姐面容清秀,造型飘逸,线条柔润,实在是现今难以复制之美丽。

  ……观音坐莲倒是个好姿势。但是如果是阿朱坐我的话,我如何才能活到shejīng呢?

  徐真人喃喃自语:“观音坐莲……”

  纳尼?难道我刚才不小心说出来了?

  “桃儿,”徐真人扭头问我:“你喜欢苍井老师不?”

  你这只牲口……

  那天我们一直游dàng到晚上十点才想起要回学校。我们并肩坐在公jiāo车的最后一排,大开着窗户,穿过光怪陆离的城市,急速后退的路灯使我们脸上身上总是在一明一暗中jiāo错着。

  核儿指着夜店门口成群结队的豪车说:“把我们三个都卖了也不够人家一个轮子钱。”

  我问:“怎么?落寞了?”

  核儿长叹说:“是啊,不能免俗啊。这偌大的城市什么都不属于你,属于你的只有那间寝室和那张chuáng。”

  徐真人说:“错了,寝室也不是你的,chuáng也不是你的,甚至有时候身体都不是你的。”他指着自己的脑袋,“唯有穿过头骨的深处那一堆神经元才是你的。‘你’刨去水分捏吧捏吧只有一两斤,一只超市小型塑料袋足矣,要豪车何用?”

  徐真人才是高人啊,从那时起一直到下车,我和核儿都觉得自己是一滩鼻涕。

  第3章

  阿朱在寝室里等着我们,他只穿着一条裤衩,bào露着大面积的上身和大腿。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王朔说过,夏天是危险的季节,因为炎热的天气使人群比其他季节luǒ露得多,因此很难掩饰yù望。我刚被恽南田们dàng涤过的yù望又回来了,而且丝毫不减。

  我觉得他扔给我一个尤其富有暗示意味的笑容,问:“桃儿?游泳去吗?”

  游泳,尽然还提游泳!我那根专门处理“非分之想”的脆弱神经又被撩拨了一下,随之我对自己感到深深的疲惫与不信任,只能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去?你会游泳吗?”

  我又摇了摇头,躺在chuáng上面朝里睡了。

  阿朱问核儿:“他怎么了?”

  “那个来了吧,别理他。”

  “你是不是在冲我生气啊?”阿朱贴着我的后脑勺问。

  不是的,而且离我远点儿,免得我露馅。

  核儿招呼他:“走啊,游泳去啊!等什么呢?”

  “不去了。”阿朱说,“桃儿在这样下去要变成徐真人了。”

  “切!他跟徐真人本来就是一路!”

  我只好瓮声瓮气地解释:“阿朱,我没冲你生气,都睡吧,别闹了。”

  谁知阿朱竟然来掰我的肩膀,那五根修长有力的手指上的热度透过轻薄的衣衫印在皮肤上,几乎把我烫得颤抖起来,那一刻我真的对他起了杀机。

  我想象着一把利刃cha进他厚实的黝黑的胸膛,美丽的鲜血在地面上蔓延流淌,他将被按照原样制成一尊令人迷醉的标本安放进我永不见天日的地下室我他娘的又危险了嘤嘤嘤嘤。

  我跳起来宣布我的重大决定:“我要去和徐真人睡!从今往后都和徐真人睡!”我抱着枕头去敲徐真人的门,他不开,我只好抱着枕头回来,依然面朝里躺着。

  阿朱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口:“我去和徐真人睡吧。”

  我听到他一脚踹开了徐真人的大门,然后徐真人像见了鬼似的放声尖叫。等一切安静下来,核儿凑到我chuáng前问:“怎么?你和阿朱好上了?”

  胡说什么,不就是因为没好上所以才憋着火嘛。

  “以后少他妈给我摆小夫妻吵架的架势啊我他妈提醒你,你成天他妈扮紫娟妹妹已经够恶心人的了,如果阿朱膀大腰圆的也他的装那模样,我他妈还要不要活了?”

  他说完这些摔门走了,也陪着徐真人睡去了。这年头兄弟一个个都靠不住,还是疯子值钱。

  第二天牌桌上,徐真人感慨说:“昨晚上差点儿让阿朱给qiángjian了,幸亏我奋起反抗,后来我准备委身于他时,核儿不巧来了。”

  核儿冷笑说:“真人哥哥,你全身上下唯有这想象力我是由衷敬佩。不过杀jī焉用牛刀,不用阿朱,我与桃儿自能解决你。”

  我坦白说不行,我反对在chuáng上看见任何没有美感的物体。

  后来我们三人就开始讨论美感是什么,最后总结出徐真人的美感是混沌抑或说虚无,核儿的美感是我(因为我清减了),我的美感是阿……不是是米开朗琪罗。

  核儿qiáng烈地批驳我,我向他解释那结实的好似岩石般的qiáng健的骨骼和肌ròu是多么的美丽,那翻山越岭的骚动的线条和轮廓是多么令人动心,我还把阿朱拎起来凹出各种扭曲的造型,问他有没有感受到肌ròu的力量?有没有感受到生机的喧哗?有没有感受到生命的跃动?是不是刺得眼睛都痛了?

  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

  徐真人和阿朱一人一个把我们拉开,我俩凌空依然做虎扑狰狞状。

  阿朱说:“都美,都美!行了吧?我都不明白你们在吵啥。”他架着我往外走,说出去散散心。

  然后这牲口就带我去健身了。他qiáng迫我把体育系健身房里所有的举得起来举不起来的玩意儿都举了一遍。我跑步,我骑车,我跳cao,我玩那个什么狗屁的瑜伽球,末了他还要问我:“运动的感觉很好吧?出了一身汗是不是觉得心qíng也轻松了?”

  我回到寝室,表qíng更yīn郁了。

  核儿和徐真人幸灾乐祸地围上来,说慡了吧?满屋子都是扭动的人体。我对核儿说我错了,以后咱俩还是好好过把,核儿说这才是好的认罪态度。

  “休得恃美行凶!”他教育我。

  他们说要去买下酒菜,让我自己呆着,我累得不行,一下子瘫倒在chuáng上。然后阿朱就进来了。他刚刚冲完澡,只在腰上围了块浴巾到处晃,我暗暗叹了口气,有心无力的望着。

  我睡在上铺,他还硬要挤到上chuáng来,说要帮我松松筋骨。我很纠结,qíng感上我是乐意的,但是客观条件不允许。我问他:“你多高啊?”

  他说:“一米九二啊。”

  “你再上来chuáng会塌的,”我老老实实的说。

  他不甘心地盘旋了一会儿,又说:“那你到下面来好么?”

  我拒绝,因为我起反应了,加上要面子,只能一动不动地趴着。决不能让他知道我的真实qíng况,我宁愿和这张chuáng地老天荒,在它上面躺倒毕业,躺到老,躺到死,躺到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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