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双眼圆睁,惊恐万分的看着他。
这件事qíng我做的滴水不漏,他是怎么知道的?
“倪曜,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诠释爱qíng,让我几乎想对你肃然起敬了。可是,你想过没有,筱乔如果知道了真相,她会怎么样?”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看我,而是看着笼子里的女人,目光深邃而冷洌。
女人嘴上叼着一只鲜红的玫瑰,涂着紫黑色的口红的嘴唇,像饱含毒汁的花瓣。
这里很热,我却冒出了一身冷汗。
“那又怎么样?你没有证据,她不会信你。”我喝了一口酒,极力维持镇定。
他哼笑一声,“倪曜,不要对自己太自信了。我说过,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qiáng,而你也不是真的做到天衣无fèng。我不说出来,是因为顾及筱乔的感受,那个傻孩子,一定受不了。而你……”
他点燃了一根香烟,慢条斯理的说,
“已经拥有她这么久,也该够了。我相信,拥抱她的感觉一定很美妙,可是,你已经没有资格。筱乔就像一株绿色的植物,她需要空气,需要阳光,需要养分。而你,却只能让她生活在黑暗里,不见天日。在她没被你磨的半死不活之前,放手,是你最好的选择。”
一曲终了,那个跳艳舞的女人踩着红色的高根鞋,摇摆着走了过来,柔若无骨的靠在他身上。
他面无表qíng的看着她,将烟头弹在她脸上。那个女人蹲下去,妩媚的将它放在唇上。
他的嘴角挂上轻蔑的笑,“有时我们应该分清楚,那些女人可以用钱买,那些需要用心”
他走了出去,女人跟在身后,他甚至不用勾一勾手指。
我依旧沉默的坐在那里,手上的酒杯被捏了个粉碎,
破裂的声音淹没在震耳的音乐里,鲜红的液体顺着手指流下来,落在地上,像一朵朵妖艳的花。
晃动的灯光让我头晕目眩,舞池里的人群像失去灵魂的木偶。我摇摇晃晃的走进舞池,和他们一起,回到原始,像野shòu一样扭动纠缠。
女人柔软的手臂蛇一样缠上我的脖子,灯光太眩,我看不清眼前那女人的脸,也不想看清楚。
刺鼻的廉价香水扯疼了我的神经,我却吻上了女人的唇,柔软的嘴唇带着腐败的芬芳。
这种感觉像极了从高处坠落,漆黑的夜晚,灿烂的霓虹,涌动的人群。
我想起了小时候喜欢过的万花筒。摇一摇,整个世界缤纷绚丽,总会有无法预料的安排出现。
我闭上眼睛,就这样,沉溺在如cháo水般涌来的黑暗里。
14
14、十四、筱乔 …
2007年 7月25日小雨
上海的梅雨天还是一样的漫长……
我租的房子在十八楼,一室一厅,有gān净的卫生间和厨房。清凉的高空夜风从窗子chuī进来,冷得像水。
我坐在微凉的窗台上,一个人,看着远处的灯火通明的琼楼玉宇。
这座公寓的视野很好,从这里望过去,能看到蜿蜒的huáng浦江,满江的灯火摇曳,宛如天上的星月,好像满天的星星都坠在水里。
huáng浦江的对面,就是繁华得令人望而生畏的外滩。一座座造型严谨、风格迥异的巴洛克式建筑,一到了夜里便灯火辉煌,像极了玲珑剔透的水晶灯塔,向世人毫不犹豫地展示着上海滩的绝代风华。
我曲着身体,用手臂抱着膝盖,下面就是喧嚣的街道和涌动的人群。而我只有一个人,看着与己无关的万千繁华。
我在不遗余力地思考这样一个问题:男人厌倦一个女人,需要多久?
一天?十天?一个月?还是一年?
倪曜对我,只有十五天。
短短的十五天相守,之后就是长长的十五天等待。
我转过头,隔着茫茫的黑夜,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翘起嘴角,笑得像个鬼魅,果真是一副怨妇的模样。或许再熬上一段时间,我便真的可以修成正果了。
有人说,等待是无止境的苍老。可是,曜,你还要我等多久?
chūn去了,桃花落了,夏远了,骤雨歇了,秋尽了,满地huáng花堆积了,冬至了,飞雪漫天了……
玉颜憔悴,须臾而已。我或许连这须臾的时光都没有了。
我躺回chuáng上,曲起膝盖,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以前听人说过,快死的人都喜欢回忆过去。
我越来越发觉,自己在用实际行动证明这个结论的真伪。失眠的夜晚,我无数次回忆起自己的大学时光。
图书馆里的亲密耳语,林荫小路上的闲庭信步,云卷云舒,夕阳西下……
整整四年光yīn,除了小米我几乎没有朋友,大部分时间是跟倪曜一起度过的。
大约没人相信,天桥上偶然相遇的两个人,竟然会在同一所大学。只是曜那时已经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而我,只是默默无闻的新生。
在欢迎新生的舞会上,我穿着一件白色的纱裙,手足无措地站在一堆光鲜亮丽的女孩子中间,垂着手,看着眼前的花花世界。
灯光暗了,音乐响了,倪曜越过硕大的舞池,越过熙攘的人群,越过繁花迷眼的一切,径直向我走过来,走到我身边来。
他向我伸出手的那一刻,我们的四周涌起一阵海cháo般的唏嘘。我望着他在灯影下,依旧轮廓清晰的脸,望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睛,仿佛看尽了自己一生的风景。
或许,每个女孩都做过这样的梦,在自己最美丽的青chūn年华里,遇到一个完美无暇、倾倒众生的男人。即使知道故事的结尾或许是天各一方,心碎神伤,也如扑火的飞蛾般执迷不悔、在劫难逃。
在那晚之后,除了上课,我大部分时间都被他霸占着。就连假期,也被他qiáng拉着游遍了大半个中国。
北国之颠,白雪无垠,天地共为一色;江南水乡,清灵婉约,细雨如酒。祖国的锦绣河山,果真是美不胜收。
家里厚厚一本相册,每一张都是我和他相拥的笑脸,两个人都笑得那么恣qíng纵意,没心没肺。
曜毕业后,每次开着他那辆帅气的跑车来学校接我,我都要在人们惊讶艳羡嫉妒的目光中上车,他总是俯过身,在我脸上轻轻一吻,高贵优雅得像个王子,方才带着我扬长而去。
那时的天很蓝,风很清,我们都很年轻。
同学们个个羡慕不已,在他们眼中,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幸运儿。
想想也是,我内向,平凡,胆小,不擅于jiāo际。恐怕从没有人想过,像我这样的女孩,会得到一个完美得几乎可以俯视众生的男人的珍惜。
后来同学们知道了父亲的身份,才纷纷流露出理解的表qíng,看着我的眼神甚至带着同qíng。我知道那眼神的含意,他们认定倪曜对我只是欺骗利用,于是为我未来暗淡的下堂妇命运提前预支了善心。
我相信曜对我的真心,从不质疑。尽管所有人,包括我最好的朋友小米都不看好这段恋qíng,可是那时的我早已目空一切,对于爱qíng的信仰就像初生的牛犊般热qíng洋溢。
当我把校园里的传言讲给曜听的时候,他正在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埋头工作。听了我的话,优雅地端起我刚煮好的咖啡淡淡一笑,说道:“我爱的是你,不是街头巷尾的传说。”
这就是倪曜,永远这么从容自信,我从没见过他惊慌失措或者大发雷霆的样子。或许,让一个擅于掌控一切的男人生气,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qíng。因为,他只要稍稍动一下眉梢,我就紧张的不得了。
他就这样,手把手教会了我什么是爱qíng。他太出色,太完美,太骄傲,至于让我在享受爱qíng甜蜜的同时,总是带着诚惶诚恐的小心。
可是 ,这终究不过是huáng粱一梦,而这场美梦醒得又太快,梦中的人摔得太疼了。
我拿起chuáng头的陶瓷水杯和药瓶,现在的我只能靠吃止疼药活着。
药片的味道很苦,苦得让人想流泪。其实我是一个很怕苦的人,以前只要我生病,令曜最头疼的事qíng就是如何哄我吃药。
他研究生毕业后,直接进入“博远”集团工作,虽有皇太子的身份,可是要想得到别人的认同,单靠一个辉煌的身份是不够的。好多双眼睛注视着他,令他活得异常辛苦。
可是,无论有多忙,只要我生病,他都会抛下所有工作来到我身边。
因为他知道,他的筱乔若没有了他,就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苦得要命的药片咽进肚子里。
他的筱乔若没有了他,一个人生病,该有多寂寞……
我蜷着身子躺在chuáng上,嘲笑着自己的多qíng。最近越发的走火入魔,看到什么都会想起他。却连打一个电话的勇气都没有。
曜,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了你,我的故事早就完了。
如果没有了我,你的故事还很长很长……
万众敬仰的人生,光辉华丽的世界,当你姹紫嫣红看遍,是否还会记得,在你波澜壮阔的一生中,曾有过我这么一个女人,装点过你的辉煌?
2007年7月26日万里无云
我想,我是适合墓地的……
这里的空气很好,很gān净。往生的魂灵缺乏野心和yù望,所以脚下这片土地是安静的,像简单的黑白照片,绝对而纯粹,不属于喧嚣的尘世。
工人将掀开的墓碑重新砌好,我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突然发现,碑上的母亲,此刻的笑容灿烂的有些刻骨。
这种笑容,我以前从没有见过。以后,也不会见到了。
“你妈妈真漂亮。”身后的男人由衷的赞叹。
我点了点头,母亲的美丽是公认的。
“她是一个严重的抑郁症患者,每天只能靠吃镇静剂活着。自杀前,她总对我说,天上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除了回去,她无路可走。”
“回到哪去?”
我笑了笑:“我也是这样问的,回到哪去?她说,天是红色的,云是白色的。她的灵魂被扔在了很遥远的地方,她找不到回去的路。”
身后的男人不说话,我回头看着他,“你梦见过死亡的样子吗?我梦见过。在很小的时候……”
祁沐风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从烟盒里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
“湖边有一排白色的房子,湖水很蓝,很清澈。每间屋子的灯都是亮着的,灯光倒映在水里。然后,灯开始熄灭,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熄灭,缓慢而坚定,像一个隆重的仪式。当最后一个房间的灯熄灭的时候,有人死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步飞烟 虐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