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镇东被装饰得红红火火的屋内,王兰又人搀扶着坐起来,颤巍巍地坐在高脚凳上,身上穿着长款旗袍,头发高盘,微微勾□,吃力地将自己用血染成的胭脂绣鞋穿上。
画面静止在这一刻,似乎,这就是莫盈盈起初最先看到的那幅画。
第一个试穿绣鞋的人,残了脚,而她的身份也明了起来,是罗家最初鼎盛时期的当家大奶奶,永远躲在帘子之后的女人。
寂静的密道内,还能听到水声叮咚,莫盈盈扭头看了眼秦淮,两人都没有再去看后面的壁画。
“打个赌,你猜罗家一直藏着的是什么?”秦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轻快起来,不要吓着眼前的小女人。
莫盈盈勾唇,还能是什么?
罗老夫人郭英诡异的走路姿势,童寥寥被砍断的双足,还有壁画上女人弓腰穿鞋时眉宇间的痛苦。
罗家想要隐瞒的,或者说一直迷信着的,还能是什么?
19
19、Chapter 19 …
民国十七年,1928年,深秋。
天下动dàng,革命军起义,国军抵抗,然而,真正危机到这个边疆小镇的却是一场悄无声息的瘟疫。
1928年初chūn,罗家绣鞋店将资金从所有北方市场中撤离,短短八年间,罗家鞋业攻占了长江以北,清澜镇也因此被更多的人所熟知。
1928年初夏,瘟疫爆发,罗金宝带领罗家众人出城避难,遇到守城军队拦截,未避免瘟疫扩散,整个清澜镇封镇。
1928年深秋,罗金宝身染重病,送入隔离区,被接走前叫来长子,细细吩咐,而后随医护人员进入隔离地带,死于深冬。
同年,罗家长子不守丧礼,风光大办婚礼,迎娶镇中小户人家女儿。后,疫qíng被控制下来,镇中大户除去罗家皆撤出清澜镇,中苏边境鞋业贸易罗家独大,再创辉煌。
零零总总的壁画,都雕刻着罗家家祖罗金宝传奇的一生,莫盈盈秦淮两人顺着密道走到画壁尽头,一阵阵寒气从地道深处传来。
“莫盈盈。”秦淮突然从她身后拉住她的手:“回去。”
莫盈盈惊愕:“你在开玩笑吗?”
秦淮微微皱眉,黑眸如同一滩静水,波澜不惊:“女人,听着,现在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你一个合法公民能够承受的范围,你我都知道走下去会是什么。但是,我现在要求你立刻从这桩案件中抽身,它涉及的命案,或者说非当事人qíng愿下的流血事件绝对不是你一个小律师可以参与进来的。”
密道内的空气不流通,沉闷的压在莫盈盈胸口上,她第一次心烦意乱起来:“秦淮,这个案子我已经跟进到这个地步了,差一步水落石出,你要我退后?抱歉,做不到!”
秦淮第一次觉得有时候女人太固执了也是一种毛病,比如眼前的莫盈盈,他压低声音:“你见过死人吗?分尸?人体各个部位的器官?听着,我遇到过的歹徒最凶残的将人质当着亲人的面一刀刀砍断了四肢,还有恋尸癖的人,专门收集人的尸体,甚至对人体某个器官有独特的爱好,专门进行此类收藏的大财阀我都遇见过,所以我单独处理这个案件完全没有问题。”
莫盈盈抱臂而战,冷眼看着试图劝退自己的秦淮,道:“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是因为对我的能力不放心,或者说害怕完不成这个案子的话,那么请不要担心。”秦淮好声好气地想和她讲清楚:“第一,我会将它解决掉。第二,就算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我也会个人单方面支付你应该得到的那笔钱。”
我要的是绣鞋,当然,也是你想要的,你能给我吗?莫盈盈在心里默默腹诽,当下心里也有了判断。
她忽然冲秦淮笑了笑,眉眼弯弯的样子让男人无端打了个寒颤。
每次这个女人这样笑的时候他就想进行正当防卫。
莫盈盈靠近秦淮,伸手拍了拍对方比女人还光滑的脸蛋,说道:“你想让我退出?”
秦淮后退一步。
莫盈盈反应更快,她原本游离于对方双肩的手忽然扣住秦淮的肩,秦淮离开弓身闪躲,却还是没有躲过女人来势汹汹的一脚,那一脚整正好踹上了他的命根子上。
“莫、盈、盈!”男人吃痛的捂住□,一时间来不及抓住转身跑进密道深处的女人:“你给我站住!”
而回答他的只有走道内逐渐消失的脚步声。
秦淮一擦额角的冷汗,也顾不得检查自家秦老二的安慰,拔腿就开始追,和这个女人合作,是他这辈子最错误的选择!
幸亏罗家的密道还有一个特点,一条路通到底,省得他还有去判断莫盈盈到底去了哪个cha口。
看来每个密道的设计都是一样的,石墙作为遮挡物,而莫盈盈利用石壁上的小灯打开了石墙,前面又是幽深曲折的小道。
然而,秦淮却渐渐地减慢了脚步。
太安静了,莫盈盈的脚步声几乎就是从这里消失的,他停下来,静静站了片刻,终于忍不住轻手轻脚地往前走,别在裤腿间的格洛克十八式手枪,枪支上膛,一点一点靠近那隐隐透着光亮的地方。
莫盈盈感觉后脑勺经过方才几乎致命的一击后,都要痛得爆掉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睁眼看到的光晕几乎都是三个圈,她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
因为想要不被秦淮抓到,她努力的往前跑,在路过第一个障碍石墙后,忽然感觉耳边有劲风传来,她顺着风向来处回踢防御,却正好中了此人的圈套,被狠狠击中后背,脑袋磕到石墙壁上,再无知觉。
她隐约感觉到自己被这个人拖着走,但是手脚却都被绑得死死的,而且现在这个人警觉正高,贸贸然逃离并不是个好办法。
索xing她装作昏迷,一路被拖着在粗糙的地表上前行,如果不是小心的将头微微撑起来,估计半张脸都要被磨破一层皮。
来人将她放在了一处光线明亮的地方,似乎有灯,房间内极其寒冷,她穿着薄外套,根本耐不住寒,只能要紧牙关,制止住生理上的颤抖。
她感觉被对方粗鲁地拽住头发,扯到了一张椅子上,手腕被捆在椅子之后,双脚也被分别绑在椅子脚上,对方手法熟练,但是似乎力气不算大,揪着她走了一路还有些气喘。她暗暗注意到他呼吸的频率,终于慢慢睁开眼,纵使眼睛看东西还是模糊的,也镇定地笑了笑:“张老爷子,待客之道倒是甚好。”
白炽灯光有些刺眼,习惯了黑暗的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空旷的石壁房间内,她被放在正中央,其余四周似乎有大型的玻璃柜子,但是却都被深黑色的布料蒙着,而张罗一点都不吃惊的站在她身后,形同枯叶的手指狠狠掐住她的下巴,声音冰冷:“小姑娘,我警告过你,有的东西不要随便乱查。”
莫盈盈感觉先前被咬破的舌尖开始渗血,血腥味弥漫在口腔里,她含糊不清地回道:“查什么?你说的是罗家当家人喜欢砍人脚尖的怪癖吗?”
走路怪异的郭英,被砍去双脚的童寥寥,还有最初的王兰,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被罗家当家人选中,并且失去了自己行走自如的权利。
张罗“嘿嘿”怪笑起来,佝偻着身子站在她身后,一股腐朽的味道从她背后传来,如同尸臭一般。
“小姑娘,罗家人不喜欢砍人双脚,只是胭脂绣鞋的魔力,谁都拒绝不了。”
离石壁房间不远处,秦淮忽然停下脚步,用微型手电重新照在了石墙上。
果然,刚才匆匆跑过,却总觉得上面似乎写了些什么,现在停下来,只见一排排朱红血色的隶属字体勾勒出《罗家家训》。
越往下读,秦淮越发觉得触目惊心,胭脂绣鞋为罗家传家之宝,传于每代家族继承人之妻手中,若要继承罗家,他的妻子必须穿着胭脂绣鞋出嫁,血染每寸罗家路。
这近百年来,多少女人为了庞大的家业,或者说心爱的男人,或者说鞋王夫人这至高无上的地位而选择加入这一行列。
心甘qíng愿,抑或心不甘qíng不愿的让人砍去脚尖,踩着自己的鲜血走上一条不归的富贵路。
胭脂绣鞋,必须以血来浇灌,方能浇灌出罗家代代富贵荣华。
他忽然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莫盈盈还不知道这件事,恐怕危险!
莫盈盈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她只是以为罗家人有收集人脚尖的癖好,一如秦淮列举的喜欢收藏人体器官的日本财阀一样,可能有钱人太孤单了,总是喜欢找些非同寻常的收藏品来安慰自己。
她看不见张罗的人,但是还是忍不住冷哼,想要激怒他:“张老爷子,我一直在想你杀害罗老先生的原因是什么?”
张罗不怒反笑:“我也很想知道你和你小男朋友探寻罗宅的原因是什么?”
“他不是我男朋友。”
“罗万松那个人渣我杀他就算是替天行道了。”
莫盈盈笑盈盈地扭头看向身后的张罗:“哦?是吗?我还一直以为是在替罗老夫人抱不平呢?”
张罗沉默地望着她。
莫盈盈眼神一闪:“年轻的时候罗老夫人可真是个美人,罗老先生不怜香惜玉就还算了,竟然背着她偷人。如果我是他的话——”
忽然,她的脸颊被一道冰冷的铁器贴住,莫盈盈立刻闭上了嘴。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应该会先要求看看黑布后面是什么,再决定说哪句话才能活得长点。”他抽回钢刀,走到东面墙壁旁被黑布罩上的玻璃前,手一扬,黑布“唰”的落在地上。
莫盈盈在看到关在玻璃里的物体时,猛地张大了眼,冷吸了一口气,再也说不出话来。而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为什么已经被定位的张罗,还能在她不知qíng的qíng况下出现在这个密道里。
为什么G1897没有提醒她?
就在此刻,秦淮已经听到暗道里隐隐传来的男音,他将枪拿在一侧,从别在腰间的包里拿出一支耳麦,轻声说道:“准备就位,听我指令。”
原来齐大伟带领的T市特警队已经调派了一批人手悄悄潜入清澜镇了,就在秦淮意识到这件事可能没有想象中一样单纯的时候。
耳麦中传来了齐大伟得令的汇报声,秦淮松口气,正要提枪进入,却感觉腰间被狠狠顶住,轻柔娇俏得还带点稚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秦哥哥,什么准备就位了,又有什么指令要传达呢?”张秀芝笑意盈盈地说道,手中的利器稳稳地抵住了秦淮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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