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再多看,他已知除了这几处,其它地方还有一样的伤痕。
虽然死的人不是她,但是她出车祸是真的,她想死也是真的。
他不知道黎臻是在怎么样的qíng况把她救下的,但是他相信事实就如她无意识的呢喃那般。
疼!
这么多jiāo错的伤口,怎么会不疼?
就好像他此刻,就连呼吸都觉得肺里一抽抽的疼。
胸腔里有股压抑的东西又要蓬勃而出,容瑾低低地咳了起来。
但是他qiáng忍住了,他怕自己的动静会吵醒她。
他喜欢她此时睡着的模样,恬静安稳,就好似后来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就好像他们在希腊度假时,她给他做意大利面时候那嘴角甜腻的笑容。
他喜欢那样的她,自信张扬,即使生活一次又一次愚弄了她,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反击回去。
突然想起她初回青城那日的机场,小雨绵绵。
他说:“总有一天你会求我来娶你。”
而她嘴角的笑容讽刺愚弄:“你怎么不说,总有一天你会求我爱上你?”
时年经转,他的话本就早有图谋,而她的话语却是一语成箴。
该不该说,一切都是命?
容瑾向来都是不信命的人,但此刻不知为何内心多了几分虔诚,他想如果请求有用的话,他会毫不吝啬自己的膝盖,但是很明显,这招对笙歌并不管用。
她甚至连自己都不肯承认。
而他不愿意徒劳无功。
容瑾阖了阖眸,沉默地替她拉好衣服,再把被子给她掖上。
了无睡意,他起身站到窗口。
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她不喜欢闻烟的味道,所以来时他压根就没有想过带烟。
他看了熟睡中的笙歌一眼,关灯去了屋外。
院子里,村长坐在石桌旁抽着烟,他还在想村子死人的事qíng。
容瑾走过去:“能否借根烟?”
村长没想到他还没睡,忙不迭拿了根烟给他递上,顺便打着了火。
劣质香烟入喉,尼古丁的味道很浓,呛鼻难受。
但是又莫名地合了他的意。
一根烟抽完,他才觉得心底那阵堵塞的感觉消散了些。
村长担忧地看了眼他的腿:“容老师,你的脚没事吧?”
经他一提醒,容瑾才发觉小腿处有胀胀的疼痛传来,捋起裤腿一看,被蛇咬伤的地方果然又肿起来了,有些触目惊心。
该是今天久站的缘故,伤口有些感染发炎。
村长倒吸了口凉气。
他倒是不以为然,从腿上移开目光,淡淡地把裤腿放下:“无碍,擦些药就好了!”
容瑾顿了顿,视线移向他:“村长有话要问我?”
村长叹了口气:“容老师,我只是至今还接受不了死的人是小周老师,毕竟我亲眼看她上了车,我想不通为何她会死在村子里。”
“逝者已逝,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要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唉,我听小周老师提起过她的父母早逝,跟姐姐相依为命,警官已经去联系了,快得话,明天就该来了,唯一的妹妹去了,这当姐姐得该有多难过。”
容瑾闻言沉思片刻,缓缓起身:“烟,多谢了。”
村长连忙摆手。
他回屋的时候并没有开灯,朦胧的月光透过窗口打进屋内,倒也将屋内的事物倒映了个清楚。
笙歌睡得熟,被子下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猫。
容瑾看了她良久,意味不明地喃喃了一句:“对啊,很难过。”
他上chuáng,小心翼翼地把她娇小的身子拥在怀里,满足地阖上双眸。
半年多来,第一次一夜无梦。
相对于容瑾,笙歌却一直睡得不太安稳。
她又做了那个半年来经常做得梦,她梦见了那个孩子。
长相特别像容瑾的孩子,她站在远处看着她,目光哀怨凄婉。
笙歌被她看得心都揪起来,可又不敢靠近她。
她知道自己一靠近她,她就会消失不见,就好像过往的每一次一样。
可是她又忍不住,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朝她轻轻走过去。
嘴里一直在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岂料,女孩听见,嘴角勾起一抹不属于她那个年纪的嘲讽。
然后在瞬间,她变成一团模糊的血ròu,触目惊心。
耳边传来黎臻愤怒的斥责声:“顾笙歌,你的孩子早就死了,被你亲手杀死了!”
她脊背一凉,惊慌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箍得她不能呼吸!
好难受!
遥远处,有道惊慌的声音传来:“歌儿,醒醒!”
一遍又一遍!
“不要!”笙歌从睡梦中惊醒,后背汗湿一片。
天刚蒙蒙亮,这里并不是她熟悉的别墅,她看着四周陌生的事物愣神了很久,才想起此刻在二李村。
腰上的手紧了紧,她的身子蓦地一僵。
颤颤地扭头,果不其然对上容瑾幽深的目光,漆黑流转。
笙歌在睡梦中挣扎的时候,容瑾已经醒了,一睁眼就是她被梦魇困住的模样。
她奋力地挣扎着,额头沁着冷汗,嘴里一直反复呢喃着:“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他不知道她的口中的“你”是谁,但是从她哀怨的神qíng也能猜到几分。
笙歌离开的那些日子,他去找过容皓。
她发病的那些qíng况,他如今已经一清二楚。
曾经,他只是喜欢孩子,却不曾料到这个孩子会成为她的心魔。
身上的痕迹易消,但是心魔却难除,就好像笙歌永远忘不了失去孩子的痛苦,而他永远也忘不了得知她死去那一瞬的心慌意乱。
他的心魔,是她。
容瑾眸光一深,看着她定定道,“你没有伤害谁。”
笙歌看了他一眼,拿开他横在她腰上的手,淡漠起身,“容瑾,何苦?”
“那你呢?”他嘴角笑容苦涩。
她置若罔闻地往外走。
容瑾看着她的背影缓缓开口:“若你愿意,回到青城后,我找人把你身上的伤疤消了,女人身上留疤总归不好看,”他顿了顿:“毕竟没有几个男人会喜欢一个满身是疤的女人。”
笙歌脚步一僵,她没有回头:“不需要。”
话落,容瑾的神色一松。
他怕她脱口而出就是一个“好”字。
---题外话---浅晚上头疼得不能码字,找了药吃了才好点,这更算昨天的,今天照常更新。
☆、146 146章 他很快就会出来忏悔
笙歌用冷泉水洗了脸,昨天剥玉米粒的指尖还有轻微的刺痛。
她把十指放在泉水里泡了会,觉得好多了,才抬起来。
她看了眼简易塑料管,由于阿凤瞎眼的关系,李村长在山上挖了一口简易的泉眼,用旧塑料水管接到家里,方便她cao持家务,因此成了二李村唯一一户有自来水的人家。
两夫妻的感qíng很好,贫困没有消磨掉他们的意志,反而将生活转与平淡,菜米油盐已经成了全部。
唯一遗憾的是,二人没有孩子,听说是阿凤身体的缘故。
在子嗣观念严重的农村,李村长竟也不曾抱怨过半分,这点让人颇为感慨偿。
这些事qíng都是阿凤昨天跟她讲的,阿凤提起此事的时候那双毫无光亮的眼里堆着满满的愧疚,可嘴角却挂着幸福的笑容。
她很羡慕他们这种平实的感qíng,即使在某些地方有些残缺。
因为在他们眼里,生活已然成了全部,但又处处透着温qíng。
村长招呼她过去吃饭,此时容瑾也起了,二人相对无言。
几人吃过饭后,容瑾和李村长便匆匆离开的家门。
而杀人案没有结束,课也没法上,笙歌便留在了村长家。
她抬头,无意瞥见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受伤的那只脚一瘸一拐,她眸光垂了垂,没有细想。
帮着阿凤收拾洗完碗筷,她回到了房间。
她听说教舍被搭成解剖室,容瑾的教舍留给向启他们,于是他的东西自然而然也搬过来了。
他的东西不多,一个小包,里面装着几套换洗衣服。
笙歌捡起搁在包上的一个袋子看了下,从C市医院开的药连拆封都没有,眉心顿时拧紧。
容瑾这个人,有时候对自己的身体真的是漠不关心。
她把药扔回去,转身出了屋外。
阿凤正在fèng鞋垫,她看不见,所以一针一线都是摸出来的,动作很慢,却很认真。
“秦老师,这边坐。”她放下针线,摸着身旁的凳子对她说。
盛qíng难却,笙歌不得不在她身旁坐下。
视线移向她纳的鞋垫上,上面的花样鲜艳夺目,绣工jīng湛,根本不像出自一个瞎子之手。
她抚摸着其上的纹路,竟然连一阵错针都没有,诧异开口:“阿凤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阿凤笑了笑:“孰能生巧,做得多了,自然就好了。”
“可是你的眼睛……”
“我嫁给老李的时候并不瞎,那时候我还能从外头揽些手工回来贴补家用。结婚第二年,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是四月八号,天气很晴朗,我跟村民们约着一起上山割糙,前天刚下过一场大雨,虽然天晴,但是雨后路滑,我不小心摔下山坡,破底有很多带枝刺,我的眼睛就是被它们戳瞎的。”
她讲到此处的时候叹了口气:“我以前是个很好qiáng的人,这样的意外对我来说简直天打雷劈,甚至无数次有过自bào自弃的念头,割腕我割过,农药也喝过,可都被老李及时发现了,后来在他的劝解下,我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虽然看不见,但是我的生活并没有因此改变多少。这些线都是他挑好的,固定挂在一处然后跟我说什么什么颜色的,我一一记下了,刚开始的时候,手指会扎得都是伤,绣出来的花样歪歪扭扭,老李从来不曾嫌弃,还会很认真的给我上药,并安慰我鼓励我,这样子我坚持了三年,还真的毫无差错的绣出一朵完整的花样,那一刻,老李比我还开心,抱着我打转,那时候我便想,我这辈子最难过的事qíng便是瞎了这双眼,可我最开心的事qíng也莫过于瞎了眼后还能得到一个男人的真心相待。现在我会接一些私活,老李对二李村尽心尽力,他特别关注孩子的学业,而我没有能力生养,便想着赚点钱,帮助这些孩子。他总是这样劝那些孩子的父母,我们上一辈的没有盼头,但孩子总能成材啊!”
52书库推荐浏览: 弄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