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要去哪里?”叶离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忽然站了起来,几步冲到门外,秦朗已经在楼下了,她觉得自己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了,就是不让他出去,如果他们注定要这样折磨伤害着过日子,那么好吧,她这么不痛快的晚上,有什么道理让他出去找乐子?
别墅的楼梯还是比较宽阔的,秦朗买下的房子,设施总会是最让人觉得舒适的,叶离发狠地扯住秦朗的胳膊,秦朗开始是粹不及防,到后来也来了火气,用力的甩手想挣脱她,这算是叶离昏迷前最后的一段混乱记忆。
第二十章 真亦幻(7)-(8)
叶离觉得,自己有好几年,没有睡得这样沉过了, 整个人好像陷在一片软得不能再软的海绵当中, 身体没有一点着力点,飘飘忽忽的。四周也格外的安静, 听不到 一丝声音也感受不到 一点点的光线, 在这样的恍惚中,她才觉得有一点点的安全感,可以放心的把身子摊开,不用担心受到伤害。 她很害怕再受到伤害,或者,她的一生都在找寻一处这样让她觉得安全的地方,她一度以为,她找到了,在迈进成人 行列的那一年。
那一天,刘天青送她回到了家,当只有两个人单独相对的时候,刘天青依旧轻轻的揽着她柔软的身子,他的肩膀不算qiáng劲,但是却很温暖,许久,叶离才说,“我有点害怕 。”
“怕什么?” 刘天青轻声的笑,叶离头枕着的位罝,能感受到来自他胸腔的震动。
“所有的事qíng,”叶离想了想,她的病拖了这么久,大概就是因为她害怕,那种恐惧来自内心深处,不是她人力所能控制的,“我觉得刘夫人并不相信我。”
“当然,”刘天青安抚的拍了拍她,“她能走到今天,要是随便什么人都去相信,那大概要死上几次了 。”
"那她会不会对付我?”叶离微微仰头,去看刘天青,在他的脸上,她看到的除了平静就还是平静,对于她的问题,他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
“当然不会,” 刘天青的回答很断然,“她现在是不相信你,但那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她需要有人在我身边,帮她得到她需要知道的东西,但是在我身边放一个人太难了,所以即便她不能全然相信你,但她还是不会放弃你。”
“他想知道什么?”叶离问。
“这个嘛,所有的一切吧,”刘天青笑笑,“她要控制刘氏,首先就要压倒我,要战胜一个对手,首先就要了解这个对手,从 衣食住行到喜怒哀乐 ,我想,所有的一切,她都会感兴趣。”
“那我该怎么做?”叶离无助,“我不会~,真的不行,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谎话。”
“不需要你说谎啦”~刘天青摇摇头,“放松一些”,没有你想的可怕,你也不用说慌,从现在开始,她问你卄么,你都可是把你看到的告诉她,我看什么书,我竞标的低价,我见什么人,你听到我们说了什么话,所有的一切,她问你你就告诉她。”
“可是……”叶离想说,那我不就真的成了监视你的人,那你怎么能反击呢?刘天青已经抢先说,“你只要这样就好,你还是孩子,别的事qíng太难为你了,你现在只要这样就好。”
后来,叶离从刘天青身 上渐渐明白,他会这样说,大概是知道她还太年轻,无论她多想做好这件事,但对上刘夫人,一点的不自然都会泄露底牌,一个最好的工具,就是不知道自己是工具,她说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至少在她看来,那她看到的事实,有多少是事实,大概就只有刘天青知道了。
那段时间,刘夫人会找各种机会偷偷看她,开始的时候问的不过是刘天青的生活起居,那段时间正在变天,刘天青几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叫觉,叶离总会在梦中被他不自觉制造出的声音惊醒,然后看他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额头大汗淋漓。
无论怎么疼痛,刘天青都没有叫过一声,甚至很少吃医生开给他的止痛剂,叶离翻了些书,开始用热毛巾帮他敷在刀口处,毛巾要几分钟换一次,有时候整夜不能合眼,她常常要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睡在刘天青的chuáng上,而他已经起chuáng,没事人一样的看着文件,等候司机来接。 当然她没有对刘夫人说起这个细节,她的讲述仅限于刘天青夜里的伤痛,和他总会把她吵醒。
“他是男人,这个时候最需要你关心了。”刘夫人却反而对她说,“你细致点照顾他,他也不是铁石心肠,你的好,他总会记得的。”
“我为什么要对他好?”每逢此时,叶离总是反问,“他对我好的话,我对他好很正常。可是他对我一点也不好,自己睡不着也不让别人睡,白天还要我给他打杂。”
“你们……你们睡在哪里?”后来,刘夫人偶尔也会问她这样的问题。
“我睡在客房呀!”叶离有些囧,她不知道刘夫人为什么会问她这个,她确实有段时间常会在刘天青的chuáng上醒来,但那只是因为她整夜不睡觉的帮他换热毛巾,最后天快亮的时候,他折腾得不那么厉害了,她困得实在挨不住才睡着的。
“天青他……没有那个吗?”刘夫人问得很含蓄,叶离只是一愣一愣的,开始不明所以,后来开始反感。
“我也是女人,我是怕你年纪小,也没有长辈在身边,出了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办。”刘夫人见她不高兴,总是哄着她,然后会有意无意的说起公司最近的动态,间或问她刘天青最近见了公司的什么人,做了什么事qíng。
遮遮掩掩的过了一两个月,叶离按着刘天青的说法,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只要刘夫人问就毫无保留,渐渐的,刘夫人和她说话的时间久缩短了,问题和要求也言简意赅,看标书的低价,看设计的方案,看合同的细节内容,看各部门提jiāo的只有刘天青可以看的工作总结和计划书等等,每次刘夫人总会送些东西给她,一笔存款,一件首饰,如是者种种,叶离开始的时候并不肯收,她总是说,自己要的只是离开刘天青,然后回去上学,仅此而已。不过 刘夫人总会说,女人手里宽裕点会更好,将来离开刘青天,大学毕业之前也要钱来维持云云,叶离也就收下了。
再然后,在那几个月里,刘天青似乎面对一个相对被动的局面,像是公司三五次竞标中,有一两次会在十拿九稳的时候失手,刘夫人确实如刘天青预料的,并不完全相信叶离,即便知道准确的qíng报,也不会贸然出手,只是反复试探。那段时间,叶离常常会做噩梦,梦到自己走着走着忽然失足,然后就有很qiáng烈的失重感,再然后整个人会突然惊醒,然后再睡不着。她开始依赖安眠药,一颗不管用吃两颗,水松不行就用酒送。
失眠让叶离日渐消瘦,整个人也渐渐变得恍惚和不安起来。
那阵子刘天青很忙碌,和刘夫人的一场不为外人知道的战争拉开战幕,他一个人恨不能化身三头六臂,早起晚睡的忙着布局,但是还是发现了叶离的不妥,并在某一个晚上,叶离偷偷起来,用他的名酒吞服安眠药的时候忽然出现。
过了很多年,叶离都记得那天晚上刘天青yīn沉到极点的脸色,她又一次见识了他的脾气,他不仅把她的安眠药全部从窗口扔了出去,还冲动的把他架子上的那些每一瓶都很昂贵的名酒全部开启,然后顺着下水道倒了个gāngān净净,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心烦意乱的和他抢夺安眠药时,顺口时候说了句,“我知道,你不过是心疼你的宝贝酒。”
“什么时候开始的?”等到刘天青折腾完了一切,外面的天空已经隐隐的泛起白色,叶离不喜欢鱼肚白来形容此时天色,她不爱鱼,不知道人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联想。
“什么?”她歪着头,看看外面又看看刘天青,在他把她的安眠药一股脑丢出去的时候,她愤愤的想过,她不要gān了,她不要一年换什么一辈子的自由,她不要刘天青帮她实现什么愿望,她不要同qíng他和她一样身不由己,她什么都不要做,她就想可以心安理得的睡觉,睡觉就好。
“你靠安眠药才能睡觉,有多久了?”刘天青眉头锁得紧紧的,牢牢的盯着她,bī问她:“快说!”
“不知道,”叶离被动的摇摇头,失眠多久了,大概从她第一次向刘夫人吐露刘天青生活细节的那一天就开始了,她担心被识破,她担心她会泄露刘天青的计划,她担心她不能做得很好很恰当,她担心她会透露错消息,然后让刘天青措手不及……她担心的事qíng那么多,怎么还可能睡得找?
“为什么不告诉我?”刘天青又问她,“谁让你胡乱吃安眠药的?”
“我有什么好说的?”叶离烦躁不安到了极点,明明困得厉害,却是合上眼后意识仍然清醒,脑子依旧运转,这种qíng况几乎要把她bī疯了,“说和不说有什么分别,”她不会知道哪里来了勇气,忽然大声说,“我不过是你期盘上的一颗棋子,你怎么会关心我的死活,是生是死都是我自己的事qíng,是我贪心,贪图不该拥有的东西,死了也是活该倒霉。”
刘天青楞了许久,才忽然走到叶离身边,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整个人qiáng硬的按在怀中,他的行动不是很方便,久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头靠在他的怀中,叶离都能感觉到他身子不自觉的颤抖,但是那天他一直这样站着,直到叶离放弃了挣扎,直到天色大亮太阳东升,才吃力的弯腰抱起了她,将她带到了他的大chuáng上。
他的气息安静温暖,手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任由她渐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很奇异的,许久没有安稳萦绕在叶离四周,她居然很快就沉入睡梦中。
叶离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是下午,也是刘天青拖着她去了医院,询问了她的qíng况后,医生建议叶离试试中药,同时一定要放松心qíng,于是回去的车上,刘天青忽然对她说,“觉得压力太大的话,就算了吧。”
“什么算了?”叶离吃了一惊,抬头去看刘天青的脸。
“我要你做的事qíng,你可以停手了。”刘天青拉下隔音板,一字一句的告诉叶离,“一年之后,我还是会给你自由,还是帮你完成你的心愿,现在,你好好在家里呆着吧,别胡思乱想,想太多了对你的身体没好处。”
“我停手,那你的计划怎么办?”叶离是震惊的,她从来没想过,放弃这个字眼会从刘天青的嘴里说出来,原本灰冷的心里渐渐有了点暖意,他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现在他叫停,她可以想,这是因为她吗?他原来也有一点点关心她吗?他们之间难道不是赤luǒluǒ的互利互惠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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