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欢呆站在病房门外。隔音不太好,里面的话他听得有七八分清楚。
女人的声音哽咽着:“可是你们家里都没其他人了……”
陆晃依旧平静回答:“你让他们兄妹俩叫我和楼小衡一声叔,那我们可以厚着脸皮把他俩看做家里人吧?”
岑欢认得那女人的声音,是冯导的妻子、著名编剧木木。她反反复复说了许多次“当然可以”,岑欢不敢再听,悄悄转身走到了拐角。
楼小衡和陆晃的关系是一个不构成绯闻前提条件的秘密。虽然从未否认也从未承认,但这十年的漫长时间里他们都住在一起,事实如此确凿以至于近几年来媒体都懒得再去挖了。岑欢没料到自己竟然听到了这些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心头很乱。
听到离开的脚步声之后过了很久,岑欢才收拾起自己的心情敲响了病房的门。
病房里只有陆晃,楼小衡在阳台外面发呆。
他坐下来后没有多久,话还没说两句,楼小衡就从阳台走了回来。
“我先回剧组,再耽搁就迟到了。”
他眼圈微红,但神色十分平静。
岑欢很尴尬,不知道自己应该先离开还是继续呆在原地。
陆晃对他招招手:“过来。”
楼小衡磨蹭着走到chuáng头。陆晃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俯身在陆晃额角吻了一下。
岑欢心想喂喂喂我还在呐。
“你比我大。”楼小衡小声说。他闭上发红的眼睛,又亲了陆晃一口,起身快步走了。
病房里一片沉默。片刻后陆晃才向岑欢开口:“不好意思,他情绪不太稳。”
岑欢没有拿出任何摄录设备。他把包放在柜子上,给陆晃倒了杯温水。
“你们一起有十年了。”他说。
陆晃点点头。他抬起手指擦擦额头上的水渍:“以后还会有很多个十年的。”
离开医院之后岑欢没有打车,他在夏天傍晚还带着燥热的晚风中快步疾走,胸口越来越难受。
他明白楼小衡说“你比我大”的意思。
如果世上一切自然发展,那么陆晃会比楼小衡先离开。在度过数个十年之后,在最后一刻,楼小衡会陪着陆晃。可岑欢也明白楼小衡难过的原因:之后就剩他一个人了。
岑欢难受得直喘气。太孤单了,他在那一刻突然惧怕这种可能亘穿年月的孤单感。
陆晃问他你会写出来么,岑欢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笔下写出来的三两行字能帮助他们消除这种孤单感,抑或是加深它?但陆晃似乎对他的答案没什么大的兴趣。他跟岑欢说了一些以前的事情,神情轻快,提起楼小衡做的蠢事还会按着脖子上的纱布艰难地笑。
他们虽然看似未来会孤单,但彼此生命却是饱足的。
街边的小店铺里摆出了小桌小椅和热腾腾的饭菜。年幼的孩子端着饭碗,好奇地注视着站在路边不动的男人。
岑欢拨通了女友的电话。
“阿晓……”
如此温暖的尘世烟火,他应该和自己爱的人一起分享。
“阿晓,我们别分开好吗?”
他想告诉她,这十年其实也很短。从未减淡过的深情还将一直持续下去。
女孩回应了他的话。岑欢默默听着,深恐遗漏一个字。
在他身后,饭后出来散步的人们悠闲漫步,母亲呵斥孩子不许挑食,稚嫩的声音笨拙地狡辩着自己不想吃青椒的深刻历史原因。江岸两侧灯火渐次亮起,将沉寂江面映得粼粼闪光。
(END)
第101章 脑dòng:九寸针
秋风乍起的时候,白色和huáng色jiāo杂的悬崖jú会从崖上垂落,沉甸甸的一大片。崖上的八月chūn紧接着也开了,浓绿的叶片簇着艳红灿白的花,围满坟头,开得热烈。
公孙渺觉得这些花草确实有趣。他在这崖上住了数年,从未悉心料理过它们,但它们依旧年年月月地长,越来越多越来越繁,好似不知疲倦一般。
他没什么事可做,拿一壶酒呆坐在坟前就可以坐一天。壶是瓷白的,杯子也是瓷白的,一个拈在手里,一个放在矮桌另一面。虽然总是满的,但已经有好几年没等到喝它的人了。
除了看花看海看坟头,公孙渺偶尔还要应付一下公孙家的人。
青衣青裤的少年背上负着长剑,从山下一路快马上来,勒着马头停在公孙渺房子附近,落马远远站着。
公孙渺很远就听到了马蹄声和他略显凝滞的呼吸声,起身慢吞吞走过去。
“又没练功?”
公孙忍不敢抬头,沉默了一会之后讷讷地问:“……四叔,姐姐下月初一就嫁了,你真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