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四块chuáng板都拆了顶在了窗户那里,陆晃已经全身都湿透了,雨水和汗水混杂在一起,冷得直发抖。他回头看了眼同样大汗淋漓的楼小衡,又瞅瞅他那身细皮嫩肉上被chuáng板硌出的红痕,豪迈地一挥手:“谢了,请你吃好的。”
楼小衡正从箱子里翻出刚被陆晃扔进去的过期火腿肠,闻言立刻一甩,跟着陆晃往柜台里走。
“没过期的,这个香。”陆晃拿出两罐午餐肉罐头放在台面。
楼小衡看看罐头,又看看陆晃:“就这个?”
“嗯。”
楼小衡:“……呵呵。”
陆晃不慡了:“呵你妹呵,吃不吃?”
楼小衡抄起罐头刀:“吃!”
分享午餐肉的间隙,楼小衡终于得知眼前这位救了他命、给了他收容之处、虽然态度不太好但也提供给他食物的好心人姓陆名晃。陆晃心情明显不佳,楼小衡不太清楚他懊恼的原因,就胡乱猜测:“老板你把chuáng都拆了,睡哪儿?”
“地上。”陆晃指指地面。他和旁边的几个店铺好就好在地势高,积水再涨多二十厘米也灌不进来,往地上铺席子被褥就能对付过去。楼小衡点点头说“那我也睡地上”,说完专心啃自己那罐午餐肉。陆晃看了他几眼,哼声道:“你倒不怕生,该吃吃该睡睡。”
楼小衡狡猾地一笑:“因为老板你是个好人,我不怕。”
陆晃嗤笑一声,瞥了烛光一眼后把身体挪了挪,朝着楼小衡俯身沉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好人?”
烛光只能照亮他面孔的一半,另一半都隐在了黑暗中。陆晃的眼睛亮得惊人,方才在火光中冷淡或柔和的表情全然不见,只剩下狠戾眼神里的一星微光,那低低的、压到喉咙根部的沉重嗓音在空气里震动鼓噪,被烛光映出来的影子在墙上缓慢舞动,随着陆晃的俯身霍然从他身后窜起一片压抑的黑影。
楼小衡手里的罐头盖子啪嗒一下就掉到了桌上。
“老……老板?”
陆晃突然直起身,一脸便秘的表情:“你有口臭。”
楼小衡红着脸,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瞪陆晃。方才的压迫感已经消失了,眼前的人又是个面目无趣、平凡普通的小卖部老板。
“你睡席子,我睡被褥。”陆晃走到房间里,把chuáng底下那个黑箱子用几个大塑料袋套严实,抱出席子和被褥扔在地上,“自食其力,我睡了。”
楼小衡快手快脚地铺好席子,转身一看,陆晃已经窝在温暖的被褥中睡过去了。他躺在冷冰冰的席子上蜷缩着,根本睡不着,忍不住在心里开了许多yīn暗的脑dòng,而所有脑dòng的结局都是陆晃哭着跪在自己面前双手奉上温暖被褥。
第2章 涪陵榨菜VS倍陵榨菜
第二天早上陆晃先于楼小衡醒来。楼小衡蜷在冷冰冰的席子上,团成了一个圆。陆晃把被子甩在他身上,起身把一块chuáng板拆下来,观察外面的情况。
一如他所料,昨晚上砸中卷闸门的正是立在路边的一根广告牌柱子。根基本来就不稳的广告牌不知被chuī到了那儿,沉重的柱子也被chuī倒,正好砸在了卷闸门上,硬是把门都砸得凹了下去。雨不见小,风倒是没那么qiáng了,路上一个人都不见,只有混乱不堪、垃圾乱飞乱窜的地面。除了他们这几个地势较高的铺子,路面和人行道上已经全被淹了,目测水深能到膝盖。他眯着眼睛仔细地看,从浑浊的水面上看出了几个漩涡,心道不好,下水道井盖被冲开了,此时要是有人经过,相当危险。
陆晃盯了一会又把chuáng板装了回去,披了件旧雨衣走出去。王记杂货铺前段时间刚修了墙,没用上的砖头还垒在外面,被qiáng风刮得掉了一地。他把砖头一块块地叠在已经形成漩涡的下水道口周围,做完了才走回铺子里。
楼小衡已经醒了,看到他手上通红的擦痕,把放在旁边的药箱给他拖了过来。
陆晃料理好伤痕后又困了,于是又躺进被褥里。楼小衡坐在席子上看他,陆晃不耐烦地说:“躺下吧,现在又不能走,睡呗。”
楼小衡这次终于能盖被子了,可他摆弄了几下方位还是盖不住自己的长腿,转头看到陆晃背对着他似乎已经睡着,便悄悄栽在枕头里,不再管了。
风势雨势小了之后楼小衡就离开了。临走前他还翻了翻自己的口袋,说:“太多谢老板的收留了,我还吃了你那么多东西,可惜身上没钱……”
正说着,一张皱巴巴湿漉漉的五块钱从他裤兜里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