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一生_谦少【完结+番外】(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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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样一个人面前,我没必要隐瞒什么。

  “没事,昨晚上我家有客人,和林森有点冲突。”我回答了蒙肃的问题。

  “上次掐林森脖子的那位客人?”蒙肃的眼神几乎可以刺穿人心。

  我默认,从他手里把那本书拿出来,放回书架上。

  “我饿了,回家做饭了。你们两个要不要来我家吃晚饭?”

  小白忙着玩游戏,头也不抬,朝我摆了摆手表示没空。反倒是蒙肃,顺手拿起了衣架上的帽子,跟着我出了门。

  我一直很好奇,他家的家境应该是怎样的?他家境至少是殷富,衣着做事的风格都很西式,却看过中国的古文,当然,最奇怪的是,他还是一个物理学家。

  他和小白都住在我楼上,蹭饭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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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喜欢吃蔬菜,买的都是些能放得久的东西,冰箱里有jī蛋,一把韭huáng,jīròu,我心血来cháo,走到客厅去问蒙肃:“我做蒸饭给你吃吧?”

  彼时蒙肃正在研究我放在茶几上的那一缸鱼,听到我的话,抬起眼睛问我:“蒸饭?”

  “比炒饭好吃。”我从流理台上掏出几个巴掌大小的陶碗,一字摆开,拿了盆开始淘米。

  我最讨厌的事就是洗锅,尤其讨厌洗煮饭的锅,这道蒸饭还是我从一个广东饭馆里学来的,先把饭蒸到半熟,然后韭菜切段,和jīròu一起炒香,盖在饭上,放进蒸锅,又把调好的蒸蛋放进锅里,然后就等着饭熟。

  蒙肃反正只知道拌饭,我又不想吃饭,自然是怎么简单怎么来。

  “你家是哪里的?”我坐在蒙肃对面的沙发上,把整个人都弯进沙发里。

  “你怎么会做饭的?”蒙肃不答反问。

  他不想回答的意思太明显,以至于我有了一种说错话的愧疚感。

  “我以前读书的时候,父母都不在家,只能自己做饭。”

  事实上,我读小学的时候,我爸经常很早就下课了,但是他不会做饭,我也不会,于是我们两个人就坐在客厅里,饿得大眼瞪着小眼,等着我妈回来做饭。

  我爸是个脾气古怪的物理教授,他不会jiāo际,不会做饭,他甚至也不会像别人的父亲一样,拍着我肩膀和我聊一些男人之间的话题。他戴着高度眼镜,永远沉默,清瘦,穿着我妈洗得gāngān净净的白衬衫。他只会教书,只会研究物理。

  但是他教会了我一件事,叫做信仰。

  他一辈子都在为物理忙,当学生的时候学物理,当老师的时候教别人学物理,我仍然记得小时候我妈没空,让他带我,他带我去上课。把我放在讲台上玩粉笔,他自己给学生讲课,写板书,粉笔灰纷纷扬扬的落下来。讲台和地板之间有个落差,他总是忘记,写板书后退的时候一脚踩空,险些摔倒。

  他对钱没有概念,他也不在乎吃的是什么,只要温饱就好。他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有人听他讲物理的时候,那时候他两眼放光,那清瘦身体里简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一样。

  他这样不谙世事的老师,不会点到,不会讲笑话,不会请学生吃饭。按理说,他教不出太好的学生。但是,整个C大,最好的物理学生都是他班上出的。

  我永远记得,当他看着一个学生,用一种孩子般迷惑不解的眼神盯着他,问他:“你为什么不学物理呢?

  物理很好啊……”

  是啊,物理确实很好啊。

  但是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许煦,我辍学太久,再拿起书来,一字不识。

  我是他教出来的最得意的学生,却也是唯一一个让他心痛到半夜睡不着的学生。

  我十七岁的时候,进了他梦寐以求的学校,四年过去,眼看着我就要进入那个作为国内物理学界标志的研究所,却因为qíng感丑闻而退学,葬送了我身为一个物理学生的未来。

  我去考法学学位的那天,回来的时候,我妈和我说,我走之后,我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四十多岁的大学教授,在书房里呜呜地哭。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爸哭,我仍然记得,我小的时候,他怕我乱动,把我扛在肩膀上。遇到他的同事,他红了脸,笨拙地介绍:“这是我……我儿子。”我仍然记得,我考上R大那天,从来不喝酒的他,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瓶酒来,一定要和我“gān杯”,最后喝了两杯,就醉得昏睡过去。

  我从没想过,我爸会哭。

  李祝融一直问我,我到底在犟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在为什么而犟着不肯让步,也许,就只是为了那个曾经在书房里哭了一夜的老男人。为了那个已经葬送的他教给我的信仰。

  这段时间以来,我对李祝融说过很多话,其中有很多假话。但是有一句话,是真的。

  那是在C城的医院里,我躺了半个月,然后苏醒过来,我对他说:“李祝融,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遇见你。”

  第10章

  蒸饭做好,香味四溢。我向来喜欢做jīròu,不擅长做蔬菜。

  蒙肃大概是饿极了,只稍微拌了两下,就端着碗吃起来。

  他身量高,手指也长,那碗端在他手里,简直像个小孩子的玩具一样。我看他这样吃也辛苦,给他拿了个碗来,把他把饭全弄到一个碗里递给他。

  蒙肃在一边看着我弄,忽然来了一句:“你心qíng不好?”

  他在我心中的形象一直是“管别人去死”那种的,忽然来这么一句,我简直是受宠若惊。

  “没事,最近比较忙而已。”

  蒙肃露出了一个我从来见过的表qíng,那个表qíng的大意是:像你这种周末躲在宿舍睡觉的人也能说自己忙?

  “好了,吃饭吧。”我把碗给他,自己也埋头吃起饭来。

  我并不是能和人推心置腹的人,我不习惯把自己的事全盘托出,jiāo给别人来评判。

  大概也是因为我知道,不会得到什么好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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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带了不少书过来,都是从C城搬过来的,我喜欢物理,一篇好的物理论文在我看来比小说有趣得多。

  显然蒙肃是和我一样的人。

  我没有专门的书房,书都放在卧室里,我洗碗的时候,让蒙肃自己去拿书看。

  他进门把大衣取了,里面是一件薄毛衣,他背部很宽厚,身量很高,正靠在书架上看我抄录的钦天监记录。

  “你连这个都看得懂?”我惊讶地问他。

  “看不懂。”他很坦然地回答我:“我都是猜的。”

  大概是我脸上嫌弃的表qíng太过明显,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看着玩的,要知道得那么清楚gān什么?”

  他是那种最正气的英俊,每次他一摆出正经的脸色我就忍不住和他抬杠,因为挑战“权威”实在是太有意思的一件事。

  “这你就不懂了,”我来了点jīng神,颇得意地给他讲解:“这里面都是专业术语,还是古文的,你理解错了一个字,就谬之千里,我不能任由你这样堕落。”

  他抬起眼睛,盯着我看:“难道你看得懂?”

  “我都是一边看一边翻词典的。”我很坦dàng地告诉他。

  “我又不研究这个,要什么词典。”他很是淡然地反驳我:“反倒是你的字,写得这么抽象,好多字我都不认识,估计词典上也不一定查得到。”

  我平生最心虚的事之一就是自己的字写得差,他不是第一个说我字写得丑的。但是,我毕竟也是当过主任的人,天天批条子,怎么可能写得让别人看不懂?

  “这是因为你认识的字本来就少

  。”我反唇相讥,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小说下来,拿着书往客厅走:“你小学语文课一定不及格。”

  “你小学一定没有上过书法课。”蒙肃在背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他平素都是冷冷的,说话又是一语中的,大概不少人说过他毒舌。

  可惜,他的段数比起林佑栖来说,还不够看的。

  “蒙肃,我忽然想问,”我转过身对他笑道:“你语文不会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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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我找到了一个消遣时间的方法。

  我身边的同事,林森本来就是个闷葫芦,而且他好像还在生我的气,自然不会和我说话。小白还小,什么都不懂,和他聊天没意思。齐景和王治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于是只有蒙肃了,言语简练态度gān脆,也不记恨人,是最好的抬杠对象。

  他毕竟是好环境里出来的青年,只知道摆事实讲道理。我却是在C大法学院那帮奇葩里打了几年滚的前辈,擅长的是林佑栖那一套,要么人身攻击,要么顾左右而言其他。倒也能和他打个平手。

  我每天都在看这些年的物理论文,无聊得很,经常有事没事就招惹蒙肃。他勇敢得很,虽然话少,却绝不怯场。小白天天看着我们唇枪舌剑,还以为我们在吵架。

  星期三,小白刚刚通关了一个单机游戏,不知道被刺激到了那根神经,忽然问我:“你以前是在医学院教法律的吧?”

  我很严肃地纠正他:“C大只是医学专业qiáng一点,不是医学院。我是在C大的法学院教书的。”

  “随便什么院好了。”小白很豪迈地挥挥手,忙不迭地说:“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就是这个法医,你知道法医吧?”他见我点头,一脸看专业人士的表qíng般,眼睛发着亮,问我:“那你知不知道法医到底是学法的还是学医的?”

  我恨不得一口凌霄血喷在他脸上。

  这么“专业”的问题,要是去问林佑栖,他会连你的小学语文老师一起揍。

  但是,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对这种好学的少年,我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小白,是这样的,对法医这个词,你要分开理解…”我拿了一张纸来,写给他看。

  “这个‘医’是主语,表示法医是医的一种。而‘法’是用来修饰医的,说明和法律有关,是个形容词,大概是作定语,也可能是别的什么语…”我很得意地总结道:“总之,法医就是和法律有关的医生。”

  “不是解剖尸体的医生吗?”小白一脸十分坚定的

  这么“专业”的问题,要是去问林佑栖,他会连你的小学语文老师一起揍。

  但是,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对这种好学的少年,我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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