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一生_谦少【完结+番外】(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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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煦崽啊,”我妈用她特有的大嗓门惊喜地叫了起来:“你爸明朝过生日,我就说我煦崽肯定记得唻……崽,你爸做整寿,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姆妈,我在车上,就快到家了。”

  “好啊……回来好啊……”妈大概也是高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念叨起了我爸:“崽,你不晓得,你爸这几天饭都不爱吃了,就盼着你回来……”

  我的心像被放在滚油上煎,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告诉她,在我爸的大生日里,我要带着那个她恨得咬牙切齿的“夭寿仔”回家。

  但是,如果不说,等到见面的时候,还是要开口。

  “姆妈,我跟你说一件事。我这次回来,带了一个朋友……”

  我妈大概也察觉到了我语气不对劲,有点小心翼翼地顺着我的话说;“带朋友……带朋友也好唻……”

  我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沉默,我妈顿了一顿,终于问道:“崽,你带的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我的额头抵着冰凉车窗,整张脸都好像冻僵了,我竭力想扯出一点笑容来。

  我妈叹了一口气。

  “崽啊,我就晓得,你还是不肯改唻……”她唉了一声,像是自我安慰一般说道:“带朋友也好……你这些年一直不开心,要不是因为那个夭寿仔……唉,姆妈上了年纪,就喜欢啰嗦,不说了,不说了。”

  我闭上了眼睛,觉得心口像被撕开一个dòng。

  “姆妈,跟我一起回来的,是李祝融。”

  “什么!”因为惊讶而骤然撕裂的声音,我妈发着抖:“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要和他搅到一起,你不记得当年……”

  “姆妈,别说了。我爸身体不好,你帮我劝他一下,我们马上就到了……”我支持着自己把话说话。

  那边已经不说话了,只听见我妈急促的呼吸声,带着一两声抽泣。

  我用手掌遮住了眼睛,说了一句“姆妈,总归是我对不住你和我爸。”挂上了电话。

  李祝融从背后靠近来,张开手臂,把蜷缩在座位角落里的我包裹起来,用下巴枕着我肩膀,低低地说:“老师,说好了?”

  我整个人都在发抖,往角落里缩。

  我怕他,

  “老师,别担心,我在这里。”他自顾自地说着,把我从角落里拖出来,抱住,在我脸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

  我的脑子在疯狂的运转,像一台尘封多年又被拿出来的计算机。这些年来,我一直得过且过,因为没什么东西需要用脑子,我只不过是在活着而已。

  是他把我bī到这境地的。

  “我要一块手表。”车到市郊的时候,我忽然开口。

  李祝融没有问为什么,而是问袁海:“准备的礼物里有手表没?”

  “有的。”袁海拿出一张纸来,汇报道:“有一块PatekPhilippe的,还有一块Rolex的。”

  “拿Rolex的。”

  我靠在他手臂上,把手伸出来,手腕上一道血红的淤痕。

  他抿着唇,替我把手表戴上了。

  我看了一眼,似乎能遮得住。不再说话,靠在他身上,闭上了眼睛。

  第24章

  按照家里这边的风俗,整岁的生日是要办宴席的。

  我爸不喜欢热闹,所以生日不会大办,应该就是请一两桌平时往来得比较勤的亲戚朋友,然后我妈自己做一顿饭,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一顿就散了。

  我家里不大,三室两厅带厨卫,我爸平时把客厅当书房,把书房当储藏室,客厅里总是堆着一堆书,还不让我妈整理,说我妈会弄乱他的书。

  我的卧室,虽然我已经很久不住在家里,但就算家里的东西没处放,我妈也绝不把杂物堆到我的卧室里。

  我知道,他们其实希望我回去住。

  回N市,也不是不可以,我的法学还不错,回去也找得到地方教书。但是我不想回去。

  我爸这一辈子,傲骨铮铮,他是那种最老式的文人,从不折腰。同事背后造谣说他收了学生的礼,他能当面对峙,bī得别人公开道歉。

  他唯一的污点,大概就是我。

  有一次,我和他一起去书店,那时候我刚被退学,我妈让他带我出去走走散散心,他是整天闷在家里搞学术的读书人,哪里知道什么地方好玩,想要带我看学校后山的亭子,转了半天没找到路上去。绞尽脑汁,终于决定带我去书店。

  在书店里,隔着一个书架,他的同事,明明看见了我和他,还刻意大声宣扬着:“听说许教授家里的儿子是个同xing恋”。

  他那时候正从书架上往下拿一本物理书,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永远记得他那时的神qíng。

  他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

  上楼的时候,李祝融忽然叫住了我。

  我走在前面,他在等着袁海他们把礼物准备好,然后一手提着一堆纸袋子,很潇洒地打发了袁海他们,提着他的“礼物”跟在了我后面。

  我家在三楼。住在左手边,门上贴的chūn联是我爸亲手写的,他写得一手好字,清瘦的宋体,用来写chūn联有点过于凄凉了。

  我这辈子亏欠最多的两个人,此刻就在这扇门后面。

  我扫了一眼我家的门,继续往上走。

  这栋居民楼有五层,走到最后四楼上面的楼梯,他大概以为五楼就是我家,叫了我一声:“老师!”

  “怎么了?”

  他站在昏暗的楼道里,像一个英俊的吸血鬼,穿着纯手工的意大利西装,头发全部拢到耳后,露出混血儿特有的一张漂亮面孔,丹凤眼里带着笑意,朝我抬起下巴来:“老师,我头发乱了。”

  他脸颊左边有一缕头发垂了下来。

  我安静地走回去,替他把那缕头发重新别到耳朵后面。

  在我伸手替他别头发的瞬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我脸颊上啄了一下。

  “老师笑一笑嘛!”他得意地要求我,这神态像极了十年前那个蛮横霸道、高兴起来还会撒娇的少年。

  我没有理他。

  “你在这等一下。”我让他停在五楼下面一点的楼梯上:“我先去敲门。”

  他皱了皱眉,露出不高兴的神qíng。但是我知道他这是装的,他脸上有qíng绪的时候,很少是一时遏制不住,大部分时候,都是吸引我的注意。

  我不再管他,自己朝五楼走去。

  -

  十分钟后,他走上了楼顶的天台。

  “HI,小哲。”我坐在围栏上,好整以暇地和他打招呼。

  他还提着那些可笑的“礼物”,脸上神qíng十分yīn沉。上天台的门很矮,他站在那里,越发显得高大。

  但是,高大有什么用呢?从门口到我坐着的围栏至少有十五米,在他跑过来之前,我有足够的时间翻身跳下去。他又不是刘翔。

  今天是三月十四,距离他在C城重新遇到我,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个月,距离我们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十多年。

  真奇怪,越是到了这时候,人反而不伤心了,而是感到一种麻木的满足。

  “许煦,你想gān什么?”他脸上的表qíng已经够吓人了。

  “没gān什么。”我双手撑着栏杆,不时无聊地左右看看:“我只是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聊一下了。”

  “你疯了吗!跑这上面聊天!”他脸上薄怒的神色:“你先过来,到我这里来,不要让我生气。”

  我别过脸去,看了一眼下面的风景。我选的位置不错,下面没有树,全是水泥地面。上次在林佑栖那里看到一篇医学报告,说是超过十二米,跳到坚硬地面上,死亡的概率大概是多少多少。

  “小哲,我们有多久没有好好说话了?”我平静地问他。

  他已经把那些礼物都扔在了地上,烦躁地扯松了领带,我猜他现在一定很想揍我一顿,可惜他揍不到我了。

  “我一直在和你好好说话。”他嘴硬地说完,抿着唇。

  “又在骗人了。”我告诉他:“小哲,两个人能jiāo流的前提,是平等。就算不平等,也要互相有筹码。但是,这些天来,你拿我朋友威胁我,拿我父母威胁我。我一步步退让。我想不通,为什么我会输到这么惨,难道是因为你没有可以让我威胁的东西,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件可以威胁你的东西……那就是我自己的命。”

  他咬紧了牙。

  “你想要什么,你就说,我都可以给你。”他恶狠狠地说:“你先回来。”

  “谈判不是这样的。”我耐心地告诉他:“你不能给一个笼统的概念,您要给一个我看得见的好处,比如说,你可以说,今天我们不去你家了。我们回北京去。这就是诚意。”

  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一看他的神qíng,就知道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你回来。回来我就和你谈。”他已经有点烦躁了:“你不会跳的,你想想你爸妈,他们就在楼下,难道你要他们看你的尸体?”

  “那是你的事了。”我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死了是火化还是土埋,用什么棺材,葬在哪里,都随你便!”

  “闭嘴!”他双手cha进自己的头发,朝我吼道:“你给我闭嘴!你这个懦夫!你敢跳下去,我就弄死你爸妈!我说到做到!”

  “你不会的。”我在天台的寒风里瑟缩了一下:“等我死了,你就会想:到底是谁的错呢?为什么许煦会不想活了呢?然后你就开始回忆,你就会发现,原来是你自己,是你让我不想活了……然后,你也许会有那么一点点后悔吧,谁知道呢……”

  “你闭嘴!”他恶狠狠地打断我的话:“你懂什么!你什么都怕!什么都在乎!你在乎的那些东西有什么要紧!那些人没了你也不会死!”

  “那你呢,你没了我会死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蹲了下去。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我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忽然笑了起来:“昨天,罗秦告诉我,你儿子,是你和一个美国女人生的。我昨天才知道她的名字……”

  他现在,一定会想要弄死罗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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