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蒙肃说,虽然他们家族里的大部分人都继承了他爷爷的光荣传统,团结一心地卖起了军火。但是他们家里年轻人从事的职业还是很多样化的。像他爸,研究的是军事武器,他搞物理,他堂姐画画,他堂哥的一对双胞胎搞音乐,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我和他聊了半个小时,耐心铺垫了半天,终于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
我问他:“你上个月都没回去上班,原来是回家了?”
“嗯,我停职了。”他云淡风轻地告诉我。
“什么!”我被他吓了一跳:“你开什么玩笑?”
他只是笑,也不回答我。显然不是开玩笑了。
“那你的课题怎么办?明年王治要调到上面,你就是A组组长……”就算你爷爷是卖军火的,你也不能不升职啊。
“课题给齐景了。”他一副淡定的样子:“我在研究所本来就呆不长,我去那,只是为了了解一些东西。”
怎么听起来像间谍一样的?
眼见着话题被他越带越远,我连忙拨乱反正:“对了,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来,总不会是为了跟着你做研究。”
这个问题,我问起来无心,其实从在这个陌生地方醒来的第一秒,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做了很多个设想。
好一点的,他是有“工作”上的事找我。但是这个可能xing不大,没人请同事是用绑架的方式请的。
差一点的,是他为了报复李祝融上次和他的冲突,刻意把我带走。
最差的,是他压根就不是我朋友,从一开始,就有什么yīn谋,一直潜伏着等待机会,然后一击即中。这种无妄之灾,和陈柯当初是一模一样的。
其实,不管是哪一种,我都不会开口问他。
问了,未必会得到真话,还不如自己观察。成年人之间相处总是这样,彼此之间不信任,不肯直截了当地听对方说话,而是喜欢自己暗地里猜。
要不是自己的设想又被一一推翻,我也不会问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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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肃喝了一口水。
“你被囚禁了,对吗?”
我惊讶地看着他。
“那个高gān子弟叫李祝融,我查过他,不是什么好人。他是双xing恋,他的儿子是和美国的一个女明星生的。上个月我父亲的人在替我监视他,我确定他囚禁了你。正好这次回美国,就把你带了过来。你可以在这边找到很好的工作,你的父母我也会妥善安排。还有你的未婚妻……”
蒙肃坐在我对面,他背后是太平洋的寥廓海景,我看着他形状优美的薄唇一张一合,把我的处境娓娓道来。
原来,都已经过了那么久。
久到,我已经忘了自己是被“囚禁”了。
这么多天,我一直在竭力地达成一个让自己和李祝融都满意的协议,我坐在天台边上威胁,我和林佑栖费心算计,我竭力安抚李祝融,我这样懦弱地周全……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没有别的选择。
我逃不了。
我逃过一次,被从C城废旧的防空dòng里刨出来,住了三个月的院,肋骨断掉两三根,至今咳嗽带着回音。
我太清楚李祝融是怎样地只手遮天,我没有说不的权力,我不能死,就算我死了,留下父母和朋友,算什么?所以懦弱也好,作践也好,我是法学教授也好,我是A组的许煦也好,我都没有说“不”的权力。
而现在,这个叫蒙肃的人,他轻描淡写地告诉我:你现在是在美国,你逃出来了,你的父母,朋友,都不会受到牵连……
果然,海风还是太大了,风里都是沙子。
蒙肃张开手臂,像一个最温和最善良的朋友一样,给了我一个拥抱。
“放心,一切都过去了。”
第33章
在蒙家待了两天,期间没有看到除了Alice之外的任何一个蒙家人,问蒙肃,他说家人都住在美国本土,没人往这海岛上跑,让我先好好玩两天,适应了这边的环境,再做别的计划。
第三天,来了个不速之客。
虽然刚刚睡了个两天一夜。时差却好像一直倒不过来,每天睡到十一二点。这里天亮得早,感觉大半天时间都被睡过去了。
五月十日,天气晴朗得很。我找了件长袖的衬衫穿着,想下楼去海边玩玩。
在客厅里碰到了Alice,这姑娘经常神出鬼没的,而且jīng神头不太好,苍白脸,一天到晚总像是飘着的。蒙肃不说,我怎么也猜不到那天顶画是她画的。现在知道了,反而觉得她“飘”得有理。艺术家嘛,总是要有点神神叨叨的,不然反而不正常了。
她虽然经常画画,视力却好得很,我还没看到她,她就看到我了。用她那飘着的声音问我:“Nick,你要做菜吗?”
蒙肃那天不肯吃煲仔饭,我只好弄了一顿拌饭给他吃。被这姑娘撞见,她对我们吃的拌饭很好奇,好在做了不少,我弄了一份给她吃,这姑娘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皱着眉头不停喝水。后来我才知道,Alice就是传说中的香蕉人,外表是huáng种人,里面全是白种人。连饮食习惯也是完全西式的。
但是,经过这件事,她对我的印象,就变成了一个中国来的厨子——这姑娘是城堡里养出的公主,对一切外来事物充满好奇。我每次做饭,她都在一边看,有时还问东问西,很有兴趣的样子,我只怕她以后会把圆白菜画到画里。
“我刚起来,还不饿,等会做。”
“那你做菜的时候叫我。”
我点着头,还没回答她,她已经“飘”得不见影子了。半上午了,蒙肃估计又跑到实验室里去了——我在这里醒来的第一天,他就带我去参观了他的实验室。其实在A组呆久了,我对各人的研究风格都有了一定的了解,蒙肃显然是单打独斗型的,像别人传的科学家故事里那些喝墨水煮手表那些废寝忘食的故事,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他和我是不同的人。
我正感慨着黑帮家族素质高,人才辈出,背后忽然传来一口字正腔圆的京片子。
“这柜子放楼上,箱子给小蒙,甭乱碰,当心炸死你们。”一阵放肆的笑声之后,又有许多箱子被扔到地上的声音,然后是穿着靴子重重跳到地上的声音,某人大踏步我把,走了进来,大声笑道:“小蒙呢,不会真在准备……哟,这是谁啊!”
要是不回头,我还真以为是郑野狐追过来了。
但是,回头看见的,却是一个有着灿烂金发的,穿着高帮皮靴,一身劲装的外国青年。
“哈!我说怎么不让我来呢,原来家里藏着人呢!Alice!出来个人给我介绍一下啊,这素不相识的,我怎么好意思勾搭呢……”
我只听见“嘭”地一声,我只看见蒙肃像一阵风一样从我身边卷过去,手里举着一支手枪,直接顶在了那青年的额头上。
我从来没看见蒙肃这么风度尽失的样子。
“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他盯着那人的眼睛说道。
那青年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举起了双手,仍然用字正腔圆的京片子说道:“当心走火哦,小蒙。"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蒙肃说的那两句英语,应该是:“Shut up,liar。”
在那个青年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看着我,高举着双手从这栋房子里退出去之前,我都没有猜到他是谁。
事实上,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猜到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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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水一样流走了。
一直到五月中旬,我都处于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我的身体似乎出了点问题,我以前还没有这样地容易疲倦过。
但一直住在蒙肃家里,也不是办法。
我英语太差,当初读书的时候压根没想过要学英语,等到要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蒙肃和我开玩笑,说让我当他助手,他给我开工资,等我适应了之后,再去外面找工作。
他甚至昧着原则夸我,说:“许煦,你不用担心,以你的能力,美国人会抢着要你为他们工作。”
我笑,说:“我没有绿卡,不被抓走才怪。”
“没事,谢尔……有人会替你搞定的。”蒙肃险些把某个名字吐了出来。
大概意识到我在套他的话,蒙肃不再说话,开始默默地吃起拌饭来。
在那天之后的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他想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那天是五月十七,下午,有很好的阳光,我坐在露台上,喝着放了枸杞的茶,在电脑上替蒙肃整理一些资料。
我顺手登上了自己用来存资料的邮箱。
里面有十七八封未读邮件。
发件人全是沈宛宜。
她的邮件全部只有一句话:
许煦,你快给我滚回来,李祝融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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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第一时间去询问蒙肃。
我不是傻子,蒙肃对我有所隐瞒,我不会看不出来。
我先试着用那个邮箱给我另外一个邮箱发了一封信,我坐在电脑前面等了半下午,都没收到那封信。
qíng况和我想的差不多,我和外面的消息,确实是断绝了。
然后,我去找了蒙肃。
我并不是林尉那种无所不能的特种兵,他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找到答案,我不行。所以我直接去实验室问蒙肃:“晚上有时间吗?”
我进去的时候,蒙肃正坐在凳子上,戴着副防护眼镜,像个搞化学的一样,一脸严肃地盯着试验台上的一瓶溶液。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我忽然有种看见年轻时候的林佑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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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你想回国看看?”他坐在那个高凳子上,像盯着瓶子一样盯着我。
他的脸应该是很适合戴眼镜的,这神态太像严肃版的林佑栖。
我点了点头。
“没必要,你想知道国内什么qíng况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他把眼睛摘了下来,顺便把手套也脱了:“其实这几天一直想跟你说,但是谢尔顿没有再来过,缺了人作证,你大概不会信我。”
果然是,谢尔顿。
这人的名字我听过,据说行事风格和郑野狐颇像,心机重,做事云遮雾绕,让人摸不着头脑。明明不是中国人,却还是跑到北京来掺一脚。郑野狐那帮人说到他都是咬牙切齿的。
事实上,掺杂上利益,又是李祝融郑野狐那帮人的事,就算有证人,我也是不会轻信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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