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来想去,咽不下这口气,就跑去找郑主任:“郑主任,如果你觉得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可以当面给我指出来,不要去告诉我妈妈。她是个爱着急的人,她听了这些谣言,肯定又急得无法---”
郑主任说:“我这也是为你好,小周这个人,脾气很bào躁,又不学无术,到底有哪点好呢?”
静秋委屈地说:“我又没说他好,我跟他又没----谈朋友,只是因为工作关系有点接触,怎么就---扯那上头去了呢?”
郑主任没答她的话,反而说:“其实我们学校还是有很多好同志的,比如你们排球队的小万,就很不错,这几年进步很快,入了党,提了gān,为人诚实可靠---”
静秋简直不相信这是郑主任说的话,总觉得每个人都在批评她年纪小,不该考虑这些问题,怎么郑主任的话听上去不是那么回事呢?好像是说只要是好同志,还是可以考虑的,我跑你妈妈那里告状,不是说你不该谈朋友,而是说你不该谈“那样”一个朋友。
她没敢多说,只把自己的清白qiáng调了几遍,就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她觉得有点滑稽,以前她读初中的时候,还曾经对那个万老师很有一点好感,主要是那时候他刚到八中来工作,没经验,又年青,学生都不怕他,经常闹点事,让他下不来台。他显得那么孤独无助,静秋对他充满了同qíng。
但后来他就慢慢开始“打起发”(走上坡路),可能主要是跟当时的党支部雷书记关系比较好。雷书记是个女的,二十多岁就死了丈夫,自己带一个小孩过,很可怜,工作又很努力,家里成分又好,很快就被提拔到书记的位置上了。后来就经常见到万老师跟雷书记两人过河去上党校,虽然雷书记比万老师大不少,而且当时也再婚了,还是有很多人说他们两个人的闲话。好在雷书记的丈夫没说什么,万老师也没女朋友,所以也就没闹成什么大事。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万老师开始“打起发”,静秋就不喜欢他了,可能她只喜欢那些不走运的人。现在听郑主任这样一说,越发对万老师生出几分厌恶,似乎是他在依仗权势,排挤小周,成全他自己一样。
她本来是要对小周敬而远之,避免闲话的,但见到郑主任这样贬低他来抬高万老师,她心里就对小周生出几分同qíng,因为他是个零时工,使她想起自己的零工岁月,而且他宁可背个骂名也没把那天晚回来的真实原因说出来,使她有点敬重他的这种“正直土匪”的德xing。
第99节:山楂树之恋(98)
后来下了场大雨,把农场的房子和山后的路冲坏了,郑主任还借机把万老师从学校要到农场来帮了一个星期的忙。但静秋对万老师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连话都懒得跟他说,碰见了,打个招呼就算了。
一直到了十一月下旬,静秋才又一次有了跟小周一起外出的机会,这次是因为学生们jiāo的伙食费不够,眼看就没米吃了,又不能让学生们都跑回去拿钱票来jiāo,郑主任只好派一个老师回去挨家挨户收钱收粮票。赵老师知道这是个挨骂的活,吃力了还不讨好,就推脱不去,这事就落到静秋头上了。
郑主任把静秋单独叫到一边,叮嘱了半天,才让她跟小周的车回K市去催租bī债,拿到钱就在K市买米买面,让小周运到农场,她自己可以休息两天。
小周也知道郑主任是在有意分开他跟静秋两个人,所以一路上发了不少牢骚。静秋听他说着话,心里却在打一个小算盘。到了严家河,她就叫小周停一下,说她要去看一个朋友,几分钟就行。
小周又问:“男朋友女朋友?”
“女朋友。”她肯定地说。
小周开玩笑说:“这回要是又是个男的,我可要上去开打了。上次害我背个空名,这次我可不gān了。”
到了严家河,静秋就打听严家河中学在哪里。还好,严家河镇子不大,中学就在离公路不远的地方。小周把小拖开到学校附近,就关了机,说这次车上没东西,我不用在车跟前守着,我跟你一起进去。
静秋不让他一起进去,他奇怪地问:“你不是说是女朋友吗?怎么不让我一起去?怕你女朋友看上我了?”
她知道小周一向就是这样油嘴滑舌的,她说不过他,越说他越油嘴滑舌,反正待会还要让他开车到二队去的,瞒也瞒不了什么,她就让他一起进学校去了。
两个人在学校的一棵树下站了一会儿,就听到下课铃声了。静秋找一个学生问了一下,找到了长芳的教室,然后请一个人把长芳叫了出来。
长芳看看静秋,又看看小周,黯然说:“我哥在县医院住院,你---可不可以去看看他?虽然你---不要他了,但是----看在---朋友一场的份儿上,去看看他吧,听说是----绝症。”
静秋惊呆了,长林得了绝症?她想声明说不是我不要他,只是我不爱他,但她被“绝症”两个字吓呆了,说不出这样的话。她低声说:“你知道不知道他的病房号码?”
长芳把医院地址和病房号码都写在一个纸条上给了她,然后站在那里,不肯再说话,眼里都是泪。静秋也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小心地问:“知道不知道是什么病?”
“白血病-----”
静秋觉得如果现在打听老三的新地址,就显得有点不不合时宜,即使问到了,也没时间去了,还是先去看了长林再说吧。
上课铃响了,长芳低声说:“我---回教室去了。你---一个人去看他吧----别带你---朋友去---”
静秋说:“我知道。”长芳进教室去了,她还愣在那里。
小周问:“谁病了?看你脸色白得像鬼一样---”
“是她哥哥,我以前在他们家住过,我要去看看他,他----帮了我很多忙。”她问小周,“你知道不知道白血病是怎么得的?”
小周说:“听别人说是被原子弹炸了才得的病,但是我们学校以前有个人也得了白血病,后来死了,听说---治不好的----”
“那我们快走吧。”
他们赶到K县城,买了点水果,就按照长芳给的地址找到了县医院。静秋想起长芳嘱咐过叫她一个人进去的,就跟小周打商量:“你可不可以就在外面等我?”
“又不让我进去?都得了绝症了,还怕什么?”
静秋也不太明白长芳的用意,因为她听老三说过,长林已经说下了一房媳妇,今年chūn节就结婚。如果真的得了绝症,那婚是结不成了,但为什么不让她带小周一起去看长林,就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她只知道应该尽量满足绝症病人的要求,如果长芳说不要带小周进去,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她对小周说:“我也不知道他们怕什么,但我朋友刚才就是这么说的,你还是在外面等我吧。”
小周无奈,只好在外面等,叮嘱说:“快点出来啊,我们还得赶回去,你今天要挨家挨户去收钱的,回去晚了,收不齐钱,明天就买不成米----”
“我知道。”静秋匆匆答了一句,就跑进医院去了。
第100节:山楂树之恋(99)
第四十章
县医院不大,就那么几栋楼,静秋很快就找到了长林的病房。病房里有四张chuáng,她看见了第一张chuáng上的号码,就以此类推,断定靠墙角的那张chuáng就是长林的病chuáng。
她向那张chuáng望去,惊异地看见老三坐在chuáng边,正在一个本子里写什么。虽然他穿着一件她从未见他穿过的黑呢子的衣服,但她一眼就认出他了。她想,他在这里gān什么?在照顾长林?他不上班?是不是二队就在附近,所以他调到这里来好照顾长林?
有个病人家属模样的人问:“你找谁?”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老三,回答说:“找张长林---”
老三抬起头,向她这边望过来,神qíng似乎有些错愕,好一会儿,才放下手中的本子和笔,向她走过来。他没叫她进病房去,站在走廊上跟她说话:“真的是----你?”
她问:“长林呢?”
他一愣:“长林?不是在西村坪吗?”
“长芳说-----她哥在住院----”
他笑了一下:“噢,我也是她哥嘛----”
静秋急了,辩驳说:“你---怎么是她哥呢?她说的是她哥病了----,她没说是你病了,你是在这里照顾长林的吧?是不是?你别跟我开玩笑了----,长林在哪里?”
他好像有点失望:“你----是来看长林的?不是长林----你就不来看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不解地问,“长芳说的‘我哥’就是你?但她为什么说我---不要你了?她那样说----我才以为是---长林。”
“噢,我---写过几封信到你们农场,都被---退回来了。我用的是她的地址,信就----退她那里去了,所以她说你---不要我了。”
她很诧异:“你写信到我们农场了?我怎么一封也没收到?你用的什么地址?”
“我就用的‘K县严家河公社付家冲大队K市八中农场’,再加你的名字,不对吗?”
“我没往那里写过信,但我想只能是这样子写---”
“每封上都写着‘查无此人,原址退回’----”
静秋想了想,觉得一定是郑主任搞的,因为他想把她跟万老师凑拢,所以就来这一手,太卑鄙了。但是信封上用的是长芳的名字和地址,郑主任怎么会怀疑呢?难道他看出那是男人的字?或者他拆开看过了?
她紧张地问:“你---信里写了些----什么?没---写---要紧的东西吧?肯定是我们那里的郑主任搞的,我怕他---拆开看过了----”
他说:“应该没拆开吧?拆开过我应该能看得出来----”
她很有点生郑主任的气:“他私自把别人的信退回,算不算犯法?我回去了要找他说说,看他还敢不敢这样。”
他怀疑地问:“你们那个---郑主任---怎么会对你的信这么感兴趣?是不是---对你有---那么一点意思?”
她安慰他说:“不会的,他一把年纪了,又已经结了婚,他是在帮别人的忙---”
“帮那个开---小拖的?”
她诧异地看看他:“你怎么知道----开小拖的?”
他笑了一下:“看见过你们----,在严家河,下雨----,他把雨衣----让给你----”
“不是他,郑主任最讨厌他了,是帮另一个老师,排球队---那个。不过你放心,我对他----没兴趣。你----在严家河----gān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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