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帮你找,你专心写你的论文。”
姐姐找了一段时间,找到了小温的下落,在一个州立大学做博士后:“我开始没想到她在做博士后,以为她去读书了,所以只在生物统计的学生里找。后来想到她要改专业,可能一下拿不到奖学金,或者一时转不了身份,会先做博士后,再去读书,所以才想到去博士后里查她。”
她按照小温系里提供的电邮信箱发了封信过去,小温很快就回了,给了她电话号码。
她迫不及待地打电话过去,寒暄了几句,就单刀直入地问:“我听韩国人说你在实验室gān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我很担心这会连累到丁丁她爸,想问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生怕小温抢白她几句,说她婚都离了,还是少管闲事为妙,但小温好像也很担心这事,抱怨说:“我早就叫你让老板把韩国人炒掉,你不信。”
“为什么要把她炒掉?”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她成天想着找老板的茬。”
“但是她说的不是老板,是你哦。”
“我知道她说的是我,但那不是她找老板茬的一个方法吗?”
“到底怎么回事?”
“还不是实验室数据的事。我们当时的数据是有点问题,但我们有充分的把握,一定会做出我们想要的结果来,只不过那时老板急等着用数据写报告,我就先把数据给了他。”
“你的意思是假数据?你把假数据给了他?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这不是害了他吗?”
“我没害他,我救了他。如果他那时没数据,他连这一期的钱都拿不到。”
“但那至少是诚实的呀!”
“我们也是诚实的,因为我们后来已经做出了我们想要的数据。”
她见小温一口一个“我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我们’到底是谁?是你和你老板吗?假数据是你们一起造的?后来的真实数据是你们一起做出来的?”
小温不吭声了。
她追问道:“你前一个‘我们’实际上是你自己,而后一个‘我们’是你老板吧?”
小温答非所问:“都怪那个韩国人,害群之马,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她以前是搞临chuáng的,根本就不会做实验,老板让我从头教她,我一手一脚把她教出来,但她忘恩负义,一天到晚找我们的茬子,偷看我的实验记录,还偷偷重复我们的实验,想找到证据。”
“她为什么要找你的茬子?”
“这还不懂吗?她嫉妒我与老板之间的关系呗。”
“你们是什么关系?”
小温吞吞吐吐地说:“我的意思是她嫉妒老板信任我。”
“难道老板不信任她?”
“她像个克格勃一样,谁会信任她。再说她根本就不是搞这行的,懂个屁啊,还想得到老板的信任,真是异想天开。”
她尖锐地指出:“不管人家嫉妒你也好,羡慕你也罢,总之你不该做假数据,既然你做了,人家也发现了,那人家有权揭发你。如果你不造假数据,她能把你怎么样。”
“我早就叫你告诉老板把韩国人炒掉,你不信,如果那时就炒掉了,她什么也查不出来。”
“你还怪到我头上来了。老板这么信任你,你为什么不叫老板把韩国人炒掉?”
“我当然有叫,但他不信嘛。”
她厉声责问道:“出了这种事,你就一拍屁股走掉了?”
“我走掉是为了换专业,跟这事有什么相关?”
“是不是你老板一个人把责任担了,让你脱身?”
小温又不吭声了。
她更气了,怎么这个小温连说话方式都搞得跟前夫一样了。动不动就不吭声,难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是这两人天造地设,生来就这么个德xing?
她觉得自己真是很贱,前夫对她是一点责任都不会担的,不仅如此,一听到谣言就找她算账,态度是那么凶神恶煞。而对这个小温,他是竭尽全力保护,宁可牺牲自己的名声和前途,也要保护小温不受伤害。小温呢,也算是鞠躬尽瘁,为他效劳,虽然方式方法差了点,但动机肯定是为了他好。
看来这两个男女之间还不是生个儿子那么简单,完全就是实验室伴侣,灵魂伴侣。
她把这事告诉了姐姐,自我检讨说:“我是不是太贱了点?他早都不在乎我了,但我还在乎他。以后你监督我,看我再管他的事,你狠狠骂我。”
姐姐笑着说:“算了吧,我骂你gān什么?这么扑朔迷离的案子,连我都很感兴趣,更何况你呢。如果你对他的事还有兴趣,就放心大胆去打听,我全力支持。等到哪天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了,自然就懒得打听了。”
“只有不打听了,才会没兴趣,只要还在打听,就很难做到没兴趣。”
“有兴趣又怎么啦?谁规定离了婚就要老死不相往来?再说小满的前途还关系到你的切身利益呢。你跟韩国人的关系不错,要不要找韩国人谈谈?”
“谈什么?求她别告发小温?”
“我主要怕小温的事会连累小满,虽然不是他数据造假,但他作为科研项目带头人,没把好这一关,让造假数据出了笼,还写进了年度报告,得到了下一期的科研经费,他肯定要负一部分责任,搞不好就拿不到再下期的科研经费了。”
“那怎么办?他这个人死要面子,如果拿不到科研经费,他就当不了科研项目带头人了,那等于是要了他的命。”
“不会吧?他顶多是拿不到这个项目的科研经费,别的项目应该不受影响。”
3
真到了要跟韩国人谈谈的时候,丁乙又怯场了。谈什么?难道去求韩国人不要揭发小温?那怎么说得出口?况且说了也不见得有用。
她有种感觉,韩国人是个很较真儿的人,拿着个jī毛当令箭,抓住了把柄就不留qíng。
记得上次她去做术前准备,碰上一个拉丁美洲女人,态度不太好,她随口告诉了韩国人,韩国人就坚决要去投诉,连她这个受了气的当事人都说“算了算了”,韩国人还不依不饶,最后真的去投诉了。
小温的事比拉丁美洲女人严重多了,韩国人会放过小温?
但她还是想试试,又怕韩国人不肯听她的。一直以来,韩国人对她还是不错的,毕竟大家的丈夫都是出轨人士,也算一条战壕的战友,多少有点同病相怜吧?如果她把经济上的利害关系告诉韩国人,兴许韩国人会看在丁丁的份上放满老板一把。
她现在就是拿不准韩国人到底知道多少,如果韩国人只是在猜疑,还没完全证实,那她就不该去找韩国人谈,免得反而透露了秘密。
她决定再打个电话给小温,看看韩国人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和证据。
但小温也不是很清楚:“从她平时的旁敲侧击来看,她应该掌握了一手资料,但从她对你说的话来看,好像又没完全掌握,她不是说还要调查吗?”
“她怎么会怀疑你的数据?”
“我也不知道。可能怪我这人心太好了,老板给了她一个小项目在做,好让她完成这一年的研究员任务,写出一篇论文发表。但她这人脑子很死,只知道下死功夫,一做就大批量地做,买原材料就花了不少钱。虽然她不在老板手下领工钱,但她用的那些材料该老板掏钱买啊。自从她来了之后,我们实验室的钱就用得哗哗似水淌。我好心教她一点取巧的方式,结果她觉得我在教她搞假。”
“你教她什么取巧的方式?”
“这个,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她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我对她的一片好心,全都被她当了驴肝肺。”
“你光好心不行,你得讲究个方式方法。你教她取巧,她当然要怀疑你的诚信。”
“我已经说了,我们实验室的事,你不懂,我说的取巧,并不是搞假。”
小温讲了一通专业方面的东西,她听不懂,无法判断这个“取巧”到底是不是搞假,于是打断小温:“算了,你不用给我讲这些了,我不懂。但我想去找韩国人谈谈,看看她能不能在你们实验室内部把这问题解决了,别捅到外面去。”
“好啊,好啊,她一向都很维护你,如果你肯出面叫她别管这事,她一定会听。”
她好奇地问:“为什么你说韩国人很维护我?”
小温吞吞吐吐起来:“就是一种感觉。”
“是不是因为她每天晚上都待在实验室监督你们?”
“是啊是啊,像个鬼影一样,我走哪她跟哪。”
她心一沉,讥讽地说:“那你是嫌她坏了你们的好事了?”
“什么好事?”
“还能有什么好事,你心里明白。”
“你是说她想找我们的茬子?”
“那要看你说的是哪方面的茬子了。”
“还能是哪方面,当然是实验方面的。”
“不过从她对我说的来看,她待在实验室不是要找你们实验上的茬子,而是要监督你和你老板,免得你们做出破坏他婚姻和家庭的事来。”
小温大感兴趣:“她是为这才每晚跑到实验室来的?”
“那你以为是什么?为调查你们数据造假来的?”
“我们的数据没有造假,最后全部都做出来了。”
“你怎么还这么固执呢,不管你后来做出来还是没做出来,你老板写报告的那阵子,你们还没做出来,报的是假数据。”
“丁大姐,你不是搞我们这行的,不懂我们的事。像我们这样的,根本不算造假。如果我们这就算造假的话,那搞我们这行的一大半都造假了。”
“我的确不知道你们这行的内幕,但我至少知道造假就不对。”
“但是别人都在搞,就你不搞,你能拿到科研经费吗?你只能眼睁睁地看别人拿科研经费。如果老板拿不到科研经费,连你们娘儿俩都没饭吃了,你还充什么清高?”
“我就不信搞你们这行的都是靠弄虚作假成大事的。”
“有些当然不是,但偶尔搞一点提前量的,大有人在。这种事,全靠运气,你运气好,撞上了好项目,刚好在截止日期之前做出了你想要的结果,那么该你走运。但如果你运气不好,在截止日期前做不出你想要的结果,那你怎么办?难道拱手把项目让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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