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生来就是做地板的?”
“那倒不是,但是——也没想到你是搞音乐的。”
“呵呵,搞音乐的出了国多半都改行了,我有个同学,学打击乐的,现在在餐馆当大厨。”
“学打击乐的炒菜,也算——专业对口呢。”
“哈哈,真的呢!那我学萨克斯的要改哪行才算专业对口?”
“去chuī气球卖?”
他笑得合不拢嘴:“你太好玩了!”
“我听你说你女朋友是舞蹈系的系花,还以为你是舞蹈系的系糙呢。”
“是杂糙吧?”
“哪里,是系糙。你肯定是萨克斯系的系糙。”
他没接茬,只介绍说:“其实Kenny G不算萨克斯界的头块牌子,但他最popular(流行,知名度高),因为他演奏了很多脍炙人口的曲子,发行量最大,所以喜欢萨克斯的人,没有不知道他的。我很崇拜他,曾经想做个中国的Kenny G,让萨克斯走进千家万户。”
“我也崇拜他,因为他不仅萨克斯chuī得好,还,长得帅。”
“他儿子Max G(麦克斯基)长得更帅。”
“是吗?他还有个儿子?那我得找他儿子的录像来看看。”
他调侃道:“你外貌协会的?”
“嗯,会长。你肯定是像他儿子吧?”
“我哪有那么年轻?我是他兄弟,Kevin G(凯文基)。”
“真的?你姓——高?”
“不是。”
“那就是姓郭。”
“哪个guo?”
“右边一个耳朵的那个郭。”
“不是。”
“国家的国?”
“也不是。”
“那还能是哪个guo呢?不会是姓锅灶的锅吧?”
“哈哈,当然不是,是虢国的虢,就是右边是个虎的那个虢。”
“我知道了,”她笑起来:“是虢夫人的虢。”
他开玩笑地警告说:“以后可别叫我虢夫人哈。”
“不叫你虢夫人可以,你得告诉我你叫虢什么。”
“我就叫虢什么。”
“别开玩笑了,快告诉我吧,不然我叫你虢夫人。”
“我叫虢恺,竖心旁那个恺。”
“没多少人跟你重名吧?”
“还没遇见过。你呢,很多人跟你重名吧?”
“嗯,大把抓。不过写出来重名的还不多,因为我不是军人的军,不是君子的君,而是莙荙菜的莙。”
“为什么叫这个莙呢?”
“听我爸妈说,是因为我妈怀我的时候,吃什么吐什么,就是吃莙荙菜不吐,所以就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你呢?”
“没什么特别的,我爸妈说‘恺’是快乐的意思,他们希望我一生快乐,就起了这个名字。”他停了停,说,“不过这里没人知道我这个名字,所以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知道。那你在这里叫什么名字呢?”
“就叫Kevin Guo,我驾照什么的都是这个名字。”
“你……是怎么考到驾照的呢?”
“不是考的,是买的。”
“驾照还能买?”
“什么都能买。”
“护照也能买?”
“当然能买,我的护照就是买的,不然我怎么能来美国?”
她很好奇:“你是……怎么偷渡来美国的?要坐……很久的船吗?”
“哪里呀,现在谁还坐船偷渡?”
“那你是坐什么来的?”
“坐飞机来的。”
她嚷起来:“坐飞机偷渡啊?我还没听说过呢!”
他转过头,微笑着说:“你在别处可别这么大声嚷嚷。”
“不会的,不会的。”她压低嗓门,“我一听说偷渡,就想到坐着个小船,在风雨中飘摇,天上下着大雨,船被风làng打破了,水直往船里灌,人掉到水里,抱着个船板,游啊游……”
“从电影里看来的吧?”
“有可能,不过想不起是什么电影了。”
“以前大陆逃港的就是这样偷渡的。”
“但你不是?”
“不是,我是正儿八经从机场坐飞机来的。”
“哇,那怎么能叫偷渡呀?”
“不是合法入境的,就是偷渡啰,并不是只有坐船才是偷渡的。”
她追问:“那你怎么入得了境呢?美国海关查得可严呢。”
他笑着说:“你问这么清楚gān什么?是不是想偷渡啊?”
她不好意思地说:“就是觉得好奇。”
“我的护照签证都是真的,经得起检查的,就是照片是假的。”
“现在是这样偷渡的?”
“应该说以前是这样偷渡的,现在查得很严,防伪技术也提高了,这样偷渡已经很难成功了,不然的话,我会回去看我爸妈,如果想出来的话,可以再花点钱偷渡。”
“一个人还能……偷渡好几次?”
“呵呵,这是因为中国离美国太远了,离得近的国家,每年偷渡一次都可以。”
“真的?”
“当然是真的,很多老墨就是这样,花几百块钱,就能偷渡到美国来,想家里人了,就跑回家去,呆一段时间,再花几百块钱偷渡过来。”
“简直像他们家的后院一样。”
“本来就是后院嘛,美国和墨西哥之间有那么长的陆地边境,哪里防得住啊?”他笑了一下,“呵呵,我从来没把偷渡的事告诉过任何人,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就全告诉你了……”
“因为你知道我不会对外人讲。”
“嗯,可能是吧。”
他从牛仔裤屁股后头的裤兜里摸出个钱夹,递给她:“看看我的驾照,能不能看出破绽来?”
她仔细看了一通,看不出任何破绽,又把自己的驾照拿出来对照,还是看不出任何破绽,只好老实承认:“看不出来。”
“连警察都看不出来的,只有跟FBI的数据库对照,才能看出破绽。”
“是吗?是怎么回事呢?”
“在FBI的数据库里,这个号码下面是别人的信息。”
她很担心:“那他们不是就知道你的驾照是假的了?”
“所以不能让警察抓住。”
她急了:“你快别和我说话了,专心开车,别被警察抓住。”
“不会的,我开了好多年了,从来没被抓住过。”
“那你要这个驾照有什么用?”
“还是有用的,买酒买烟啊,取包裹坐飞机啊,凡是要用身份证明的地方,都用得着。即便警察抓住,也不会每次都跟FBI核对数据。”
“万一抓到了,又核对数据了,会怎么样呢?”
“就遣送回国啰。”
“那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还怎么回来呀?”
“不能再偷渡了?”
“都打了指纹,留下案底了,还怎么偷渡?”
“那你开车可千万要注意,别让警察抓住。”
“别担心,我没事的。”
她又看了一阵他的驾照,发现他刚满三十岁,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不甘心地问:“驾照上写的是你的真实年龄?”
“都是真实的,就是不在FBI的数据库里。”
“你才三十岁?”
“什么叫‘才’三十岁?都而立之年了,还什么都没gān成。”
她不吭声了。
他转过头来,看了她一会儿,说:“骗你的,假驾照上怎么会是真信息呢?”
王莙以专业媒婆的口气问:“小伙子,告诉我,你究竟多少岁?”
他一笑:“你问这么清楚gān什么?”
“好给你介绍对象啊。”
“真的?我听Jimmy(吉米)说你要给他介绍你们E市的女孩呢。”
“是啊。你要不要?要的话,我也给你介绍一个。”
“要啊要啊,你给我也介绍一个吧。”
“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多大呢。”
“我……算虚岁的话……已经是不惑之年了!”
她转过头去打量了他一会儿,知道他在撒谎,王世伟那样的脸才是不惑之年男人的脸,而他的脸,皮肤那么紧致,没有一点松垮,没有一点眼袋,怎么会是不惑之年呢?他更像是驾照上的年龄,三十。
她威胁说:“你不说实话,我真的按不惑之年替你物色对象了。”
“我说的是实话么。”
“好,那我帮你介绍一个三十八九带孩大妈。”
“带孩的呀?那太好了,孩多大了?”
“八九岁。”
“八九岁了?那可以开始学萨克斯了。”
“你到底是找对象还是招学生啊?”
“一举两得嘛。”
她提醒说:“你不是有那个舞蹈系系花吗,怎么还要我替你介绍对象?”
他笑起来:“不是你自己要给我介绍的吗?”
她耍赖:“我要给你介绍,你也应该拒绝啊,不然怎么对得起你的系花?”
“你是在帮她考验我吧?”
“就是。”
“那我没经得住考验,面对你的诱惑,我动心了。”
她想说“我可没诱惑你”,但她怕他对“诱惑”做出不同的解释,那就显得她自作多qíng,不懂幽默了,只好作罢。
在“家得宝”买了梯子,还买了两把门锁,两人又回到车里,她胡乱拿了张CD,cha进播放器,听到一种很像爵士乐的音乐。她问:“这也是萨克斯?”
“是啊。”
“怎么像爵士乐啊?”
“本来就是爵士乐么。爵士乐和萨克斯,难分难舍的一对。这位演奏者是世界一流的萨克斯名家呢。”
她像土人一样听了一会儿,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便说:“听不懂,我还是喜欢听肯尼基的萨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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