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看,我们还买了个台球桌子。本来是想买乒乓球桌的,但这个房间有点小,还有一面只半截墙,打乒乓球不方便,跑不开,又容易把球打到楼下去,所以就买了台球桌……”
儿子欢呼起来:“我喜欢打台球!妈妈,现在我们在家里就能打台球了!”
两人又来到楼下,她介绍说:“这是音乐室,Kevin和你的萨克斯都放在这里……”
儿子冲到Kevin的萨克斯跟前:“妈妈,他的是弯管的!我可不可以看看?”
“当然可以啊,等我去叫他来。”她走到音乐室外,对着厨房叫道,“Kevin,把碗放那里我来洗,你来教小龙chuī萨克斯……”
“现在就教?让他休息一下嘛……”
“先拜个师嘛……”
他用纸巾擦着手走过来。
她拉着他的胳膊走进音乐室,对儿子说:“来,小龙,叫老师。”
小龙羞赧地看着Kevin,不好意思叫。
Kevin说:“不用叫老师,就叫我Kevin。我先演奏一曲,你看我够不够格做你的tutor(导师,家教)……”
她特意避开了,到厨房去洗碗,听见Kevin在演奏《Going Home(回家)》,曲调很简单,但却把她的眼泪都听出来了,仿佛看到儿子在旷野里行走,四处张望,找寻着自己的家,而Kevin站在前面的山顶上,chuī奏着这支曲子。儿子寻找着乐声的来源,找啊找啊,终于找到了,然后就追踪着音乐声,向家走去。
Kevin演奏完了,对儿子说:“Now it's your turn(现在该你了)!”
儿子扭捏了一阵,也开始演奏,也是《Going Home》,虽然连她这个外行都能听出其中的生涩,但仍然赢得了Kevin的喝彩。
晚上,儿子在楼上卧室睡熟了,她和Kevin才敢关上门亲热,缠绵了好一阵,才觉得把一个多星期的损失补回来了。
她问:“我儿子……可爱吗?”
“嗯,难怪你爱他像爱你的命一样。”
“他很喜欢你。”
“还才刚见面呢……”
“他真的很喜欢你”
“但愿如此。”
“他已经开始崇拜你了。”
“但是血缘的力量也是很qiáng大的。”
这正是她担心的地方。
第二天是周末,Kevin上班去了,就剩她和儿子在家,她问:“小龙,Kevin的萨克斯chuī得好吗?”
“太好了,他怎么可以chuī那么好啊?我也想chuī那么好!”
她高兴极了:“你有他教你,肯定能chuī那么好的!”
“我还想要他那样的头发,太cool(酷)了!”
“可以呀,你把头发留起来,等长长了,就让他给你烫,好不好?”
“可以吗?”
“当然可以。”
儿子小心翼翼地问:“爸爸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心一紧:“怎么了?你想爸爸了?”
“不是,我怕他看见我烫了头发会……骂我。”
“他一时不会回来的。”
“那他回来的时候怎么办呢?他不是就看见我的头发了吗?”
她试探地问:“那妈妈跟爸爸离婚,好不好?”
“离了婚他就……不回来了?”
“嗯。”
儿子踌躇一下,说:“我随便你。”
晚上,她把白天和小龙的对话告诉了Kevin,他沉思着说:“现在他想烫头发,所以怕爸爸反对。但真到了离婚的时候,他还是会舍不得爸爸的……”
“不会的,他爸爸从来不关心他,就会吼人骂人……”
“但他爸爸球踢得好啊!”
“你肯定比他爸爸踢得好。”
她住的那个小区,有个足球场,但没什么人用。旁边的网球场棒球场都经常爆满,但足球场却经常空在那里。
Kevin特地休假一天,带小龙去球场踢球。她也跟去观战,以她足球外行+外貌协会会长的眼光来看,Kevin比王世伟踢得好。
她私下问儿子:“Kevin的球踢得好不好?”
“好!”
“他和爸爸谁踢得好?”
“都好!”
“谁踢得更好呢?”
“都更好!”
她笑了,不bī迫儿子做比较了,只要儿子不再殷殷地想回中国就行。
过了几天,Kevin买了个篮球架回来,竖在她家门前,两个男人就不再去踢足球了,而是在门前打篮球。儿子打得欢天喜地,还和Kevin一起看电视上的NBA球赛,很快就把足球忘到了脑后。
她对Kevin感叹说:“小孩子的注意力真是太容易转移了!”
“他还在摸索阶段嘛,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什么,等他摸索出来了,他就会认定一门,那时你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就很难了。”
“你是不是这样的?”
“是啊。”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最喜欢……萨克斯的?”
“上中学了吧。我不爱读书,只爱玩,成绩不好。我爸妈没办法,只好给我找歪门邪道进大学,他们给我请过很多家教,我什么都学了一下,但最终认定了萨克斯。”
小龙很快就成了Kevin(凯文)的应声虫和跟屁虫,满口都是“Kevin说”,一会儿不见就到处找:“妈妈,Kevin呢?”
“他在后院割糙呢。”
小龙马上跑到后院去了。
过了一会儿,两个男人汗流浃背地回到屋子里,她问:“小龙,你也割糙了?”
“嗯,我割了好大一片呢!”
Kevin夸奖说:“不简单,一下就学会了,以后可以给人割糙赚钱了。”
小龙跃跃yù试:“我去问我们的neighbor(邻居)要不要我帮他们割糙。”
两个大人同声说:“算了吧,多热啊!”
“不热,我想赚钱。”
两个大人又同声说:“赚钱gān什么呀?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给你买就行了。”
“那不行的,我要像Kevin一样,自己养活自己!”
“他是大人啊。”
“他是young man(年轻人,小伙子),我也是。是不是啊,Kevin?”
他左右为难:“嗯……你是一个小young man。”
她出来解围:“你刚才不是帮我们家割糙了吗?我应该付你工钱。割一次糙是$25美元,你割了五分之一,我付给你五块钱。”
儿子得了钱,开心地对Kevin说:“下次不许你割了,全都让我割!”
“好啊,只要你有那么大力气。”
“我有!我只要你帮我start mower(启动割糙机)就行了。”
两个男人各伸出一只手,啪地一拍,表示成jiāo。
小龙从中国回来后不久,Kevin周末就不再上班了,因为小龙想跟他有quality time(高质量时光,好时光)。到了周末,两个young men(小伙子)一起练萨克斯,打篮球,割糙,清理游泳池。到了晚上,三个人一起游泳,打台球,玩得很开心。
令她宽慰的是,儿子从来没问过“Kevin为什么在我们家住”之类的问题,好像天经地义地把他当成自家的一员,到后来,连下午放学都是Kevin去接,因为她下班时间没个定数,实验没做完,就不能离开,而Kevin下班时间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灵活。
很快就到了小龙的mid-term concert(期中音乐会),她和Kevin都前往捧场。她第一次看见他穿西服,觉得他真是帅得惊动党中央,生怕自己配不上他,换了好多套衣服,都不合意。
音乐会七点钟开始,但band(管乐队)的成员六点半就要到校,Kevin只好先把小龙送到学校,再回来接她,而她还没打扮好,正光着上身,沮丧地坐在一堆衣裙里发愁。
他乐了:“怎么了?跳脱衣舞啊?”
“你这么年轻,这么帅,我穿什么都配不上你。”
“那就不穿吧。走,就这样去concert,肯定吸引大把眼球。”
她眼看快到音乐会开始的时间了,急得直叫:“gān什么呀,gān什么呀!concert快开始了,我们要迟到了!”
“你反正也没准备去么。”
“谁说我没准备去?”
“那就快穿衣服啊!”
他站起身,让她穿衣服。她胡乱找了一件,穿上了,跟他一起去儿子的音乐会,咕噜说:“我这么老,你这么年轻,别人肯定以为你是我儿子。”
“瞎说!别人肯定认为我们是夫妻。”
“别人才不会这么没眼光呢!”
“要不要打个赌?”
“赌就赌。”
“赌什么?”
“如果我输了……就给你当xing奴……”
他大笑起来:“好,就这么说定了!”
“如果你输了呢?”
“我给你当xing奴。”
那个赌,她输掉了,因为音乐会结束后,在停车场里有人跟Kevin打招呼:“嗨,Kevin,想不到在这里碰见你!”
她的血液都快停止流动了,面前是一对中年华人夫妇,男的肯定是A所的,应该是个台湾人,她叫不上他的名字,但肯定见过,面孔不陌生,好像还是个PI(科研项目带头人)。
Kevin说:“Eric!你也来了?这是你的女儿?”
“是啊,这是你的儿子?”
“是啊!”
她生怕Eric认出她是A所的人,急忙溜进车里。
Kevin跟Eric寒暄了一阵,也告辞上了车。
等车开动了,她问:“这就是那个……你帮他做过地板的Eric?”
“是啊,是你们A所的,正准备给你们介绍一下,结果却发现你溜走了……”
“我不想让他……认出我……”
“I see(我明白了)。”
晚上,等儿子终于放开Kevin,在自己卧室睡觉了,她才有机会跟他谈这事:“我……主要是怕……A所人知道了会……说些闲言碎语,传到中国去……”
他检讨说:“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去concert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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