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读_priest【完结】(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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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机假装没听懂他的抱怨,讪笑了一声:“车都一样,公司统一配的。”

  “哦,公司的车,”男人撇了撇嘴,“跟我们那不一样,我们那gān你们这种的,都是自己的车挂在公司,公司有事就跑公司的活,平时就拉私活,盈亏自负,按月jiāo点保险,磕了碰了的,都是自己负责。”

  司机客气地笑了笑,没搭腔。

  后座的客人却看不懂人脸色似的,仍然不依不饶地探头追问:“那你们开车在外面,刮了蹭了算谁的?赔钱不?”

  司机惜字如金地回答:“公司负担。”

  后座的土大款一拍大腿,用力往后一靠,座椅发出一声不堪重荷地“嘎吱”声:“那还不玩命造吗?这要是我,碰上个坡坡坎坎的,我才不绕,就直接上,管它爆胎不爆胎,平时没事自己开出去拉私活,就说有客人预约呗,油钱都有地方报销,纯赚!”

  司机听了这番厥词,好好领略了一下国产土大款的素质,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公司也是有管理制度的,我们出来基本都是开固定的车,定期会集中保养,要是油费和保养费太高,一眼就看出来了,也得问责。”

  后座的男人“哦”了一声,大概也不是诚心想知道接驳车的管理制度,很快又健谈地东拉西扯起了别的,隔空将燕城的城市规划指点江山了一通,正说到慷慨激昂处,突然,他一捂肚子:“坏了,师傅,离练习场还有多远?”

  “十五分钟左右吧。”

  胖子客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原地左摇右晃片刻,好像怀胎十月的肚子中像是养了青蛙,“咕呱”乱叫一通,接着,漏了一点一言难尽的“气”出来。那胖子一边“哎哟”,一边焦躁地东张西望:“不行,忍不住了,我这是吃什么了……你赶紧给我路边停车。”

  客人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司机却已经闻出了他的肠胃内容,额角跳了两下,他憋着气说:“先生,这是高架桥。”

  客人用打电话的嗓门吼了起来:“我知道是桥,可是你得想办法让我下去!”

  他不光嘴里说着话,肚子也跟着叽里咕噜地应和,司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忍无可忍,找了个地方qiáng行掉头下桥,才刚把车停在路边,后座的胖子就好像一枚快要爆炸的生化武器,迫不及待地弹了出去。

  新鲜空气从打开的车门里冲进来,司机觉得肺要憋炸了,紧跟着也下了车,在路边点了根烟,大开着门窗洗涤车内空气。

  直到他一根烟抽完,那倒霉的客人还没回来,司机已经觉得有点冷了,正要转身回到车里,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他的肩。

  司机还没来得及回头,后颈猝不及防地遭到重击,他眼前一黑,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的意识回笼,就发现自己被人蒙上了眼,他还没完全清醒,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先没遮没拦地将他一双耳朵扎了个对穿。那司机激灵一下,感觉全身四肢都被绑得结结实实,嘴也被贴住了,忍不住挣动起来。

  这时,有人在他后腰上踩了一脚:“老实点!”

  司机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人不知是不是练过,一脚揣在他腰窝上,疼得他整个人麻了半边,他的脸蹭过冰冷的地面,不知自己此时在什么地方,鼻尖轻轻地抽动了一下,问道周围难以忽视的血腥气,后背浸出一层冷汗。

  然而很快,这司机就从最初的慌张中冷静下来后,他努力把自己蜷成一团,调节着自己的呼吸——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定位芯片,他是两三年的“老员工”了,公司不可能直接放弃他……

  他每天迎来送往,知道得也太多了。

  这时,他听见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非常好听,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懒洋洋,又好像含着笑意,不慌不忙地吩咐:“这人只是个小喽啰,打死他也没用,别打了——再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别的夹带。”

  “工作服内袋里有一个,左脚鞋底有一个,手机和对讲机里各有一个,腰带扣里还有一个,虽然一路过来开了屏蔽器,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也都清理了。”这声音熟悉,是那个伪装成客人的胖子!

  这一次,他嘴里一点口音也听不出来了,完全就是燕城本地人!

  几个藏着的追踪器无一幸免,司机的心往下沉了沉。

  有人粗bào地撕走了他嘴上贴的胶带,那胖子问:“11月6号,你今天开的这辆车在北苑拉了个人,你说你们是专人负责专车,所以那天的司机也应该是你了?”

  “十……十一月?”司机结巴了一下,讪笑着说,“这都快两个月了,这……这谁还能记住啊?大哥,我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只手轻巧地勾走了他衬衣上的工牌,那个很好听的声音念出了他的名字:“孙新。”

  “哎,是、是我。”司机奋力地循着声音抬起头,露出讨好的微笑,“您吩咐。”

  “我知道你老婆在蜂巢的练习场当球童,长得也不错,我们跟她无冤无仇,不打算把人家小姑娘怎么样,可是你得配合。”

  “试试,我配合,什么都配合!”

  “11月6号中午,你开着今天这辆车,去了北苑的龙韵城,接一个人。那个人四十来岁,男的,藏头露尾,还戴着手套,长着一双斜眼――”

  “呃,这……”司机心里飞快地转着各种念头,嘴上却把声音拖得很长,显得有些反应迟钝,“我、我得好好想想,斜眼……”

  对方却不吃他这套,就听那很好听的声音说:“我看这人不太老实,卸他一条胳膊。”

  “等……”

  司机刚吐出一个字,后面陡然变调成了惨叫,他整条臂膀被人gān脆利落地卸了下来,疼得差点直接晕过去,而这还不算,另一条臂膀又立刻被扣住。

  “等……等……”

  “等等,”方才那一句话致命的人说,“老陆,谁让你真卸了?”

  司机浑身冷汗,不由自主地打着摆子,艰难地伏在地上喘息,感觉自己快失禁了,就听那人继续慢条斯理地说:“卸了还能安,费事,我看,另一条胳膊就给我直接剁下来算了,省得他不知道害怕。”

  “那是我们公司的一个员工!”司机无法忍受地大声喊了出来。

  四周安静了下来,连方才一直如影随形的惨叫声都没了。

  “那是……那是我们公司的,他说他去龙韵城有事,问、问我方不方便送他一趟。”司机用力吞咽着唾沫,眼睛在绑带下面不住地乱转。

  胖子的手还按在他肩头,砍刀的刀尖抵着他的下巴:“你们公司的员工?叫什么名字,gān什么的?”

  “叫卢林,”司机颤声说,“是电、电工……你们找他gān什么?是……是和他有什么仇吗?”

  这些人做事的风格太野蛮,不像警察。

  只要不是警察,一切都好说。

  脱臼的肩膀疼得死去活来,司机的心却微微放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平时接触的那些人里有危险人物,不巧有几个仇家很正常,可能是出门时不注意,在哪被仇家盯上了。遇到这种事,上面对他们的要求就是“嘴严”,如果实在是危及xing命,隐瞒不下去,那么是谁惹的事,就把谁供出来,但不要说多余的话。

  那个一句话要砍他胳膊的人好似微微俯下身,耳语似的说:“卢林——你知道他的真名叫卢国盛吗?以前手上沾过人命官司,还不止一起,你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不、不知道,几位大哥……不、老板,不管他以前gān过什么,这事都跟我没关系啊,我们就、就是普通同事,我连他老家在哪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他以前是gān什么的?”冰冷的小刀缓缓地顺着他的脖颈擦过,贴着他的脸逡巡而过,司机感觉到鼻梁发痒,知道是刀锋太过锋利,刮掉了他的碎发和眉毛,他一动也不敢动,“我有……有他的电话,要、要不然我可以帮你们把他约出来,别、别杀我……”

  “你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时,另一个声音cha话进来,好像是最开始踢了他一脚的那个人,“那他知道你的真是身份吗?”

  司机先是一愣,随后整个人僵住了。

  “你的证件上说你叫‘孙新’,其实是假名和假证,你真名叫孙家兴,G省人,以前因为诈骗留过案底,家里有个老娘,还有老婆孩子,一家老小都以为你在燕城辛辛苦苦地赚钱打拼,不知道你gān的是这个营生,也不知道你还在外面找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当骈头,还跟人说她才是你老婆,对吧?”

  这回,司机的脸色终于全变了,惨白的嘴唇不住地哆嗦着,他耳边响起一声指响。冰冷的手机凑了过来,里面传来犹犹豫豫的童声:“爸爸?”

  听见这个声音,司机疯狂地挣扎起来,一只手却隔着块手帕堵住了他的嘴。

  听筒中,孩子的喘气声分毫毕现,仿佛还有个女人带着口音叫“家兴”。

  那孩子又说:“爸爸怎么都不说话?我想爸爸……”

  手机陡然被拿开,那个一直慢声细语的人对着什么人吩咐了一声:“小孩皮嫩,先给他放点血试试。”

  司机终于见棺材落了泪,把蒙在他眼睛上的布条都打湿了,钳制着他的手不知不觉松了,他一边“呜呜”地哭,一边ròu虫似的爬向声音来源,头顶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他也浑不在意,循着声音蹭到了那个领头人的裤脚下,以头抢地:“别……别……”

  一只软底的皮鞋轻轻拨开他的头,踩着他的脸在地上捻了捻:“孙先生,‘别’什么?听说宝贝儿身体不太好,是‘先心’吧?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听我的吧,这孩子也养不大,趁早放弃了,放他早点去重新投胎,也是功德一件。”

  孙家兴绝望地贴着地板——最开始,他是为了给孩子治病,想多赚点钱,才被人忽悠着走了邪路。

  可惜运气不好,钱没赚到,窝点先被警察端了,一切都好像是雪上加霜,如果他锒铛入狱,即便关押时间不长,出来以后也再难找到像样的工作,而孩子马上要做手术,救命的钱却无论如何也攒不够,谁知就在这时候,有人通过律师告诉他,往他家里送了一笔钱,只要他出狱以后能去给他们gān一份需要嘴严的活,会给他新的身份,以后谁也不会知道他有案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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