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读_priest【完结】(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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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主任打开灯,指着墙上的一副人物肖像的油画说:“你看,那就是余老师画的。”

  郎乔愣了愣,她是外行人,看不出画得好与不好,只觉得那人物肖像很bī真,bī真到她一眼就看出来,画上笑靥如花的年轻女孩长着和朱凤一模一样的凤眼和酒窝,她穿着一条裙子,眼角弯弯地冲着画外人笑,叫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油画下面贴着标签,写着题目、作者和日期。

  是余斌画于十五年前,画作名叫《梦中qíng人》。

  到如今,画中仙笑靥依旧,画外人却成了个满心怨毒、面目可憎的女人。

  “在这呢,”教导主任打开一个展示柜,对郎乔说,“姑娘,你过来看看——这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郎乔连忙凑过去,主任把一个奖状展示给她看:“余老师出事前,带着学生们去写生,其中一个学生用当时的作业参加了一个比赛,还得了奖,奖状有作者一份,指导老师一份……可惜余老师回来之后不久就出事了,都没来得及看见这份奖状。当时余老师的爱人jīng神不太好,看见他的东西就伤心,这东西也就留在了学校。”

  郎乔接过来,奖状上附有获奖作品的影印图,是一副非常美的海边风景,奖状里面夹着一张泛huáng的纸条,一打开就掉了出来。

  “这是学生写的,他跟余老师感qíng很好。”

  郎乔戴上手套,小心地展开那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面朝大海,chūn暖花开,纪念最后一次和余老师的滨海之行。”

  余斌死前曾经去过滨海!

  郎乔瞳孔轻轻一缩:“老师,您能帮我联系到这个学生吗?”

  第167章 埃德蒙·唐泰斯(三十八)

  “眼镜!海洋!你现在手里有车吗……跟我跑一趟机场,立刻、马上!”

  郎乔急急忙忙地召唤了肖海洋——找一个毕业了十几年的学生没那么容易,教导主任戴着老花镜,翻学生名册就翻了半天。当年教过这个学生的老师现在退休的退休、离职的离职,只能拐弯抹角地到处打听,足足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终于联系上当年这个美术生本人的时候,已经临近午夜了。

  美术生正在机场,准备跟家人一起出行旅游,据说是夜里的航班。

  郎乔和肖海洋飞车赶过去,一头冲进跟人事先约好的麦当劳。

  零点以后的快餐店里挤满了疲惫的旅客,十分安静,有人枕着自己的包闭目养神,还清醒的也大多不怎么彼此jiāo谈,各自摆弄着手机电脑,放眼一看,这里就像个静止的空间。肖海洋被郎乔拖着一路狂奔,喘成了病狗,踩在地上的每一步都沉重如打夯,惊动了好几个浅眠的背包客,被人愤怒地目送了一路,总算在角落里找到了余斌的学生。

  十几年前的高中男生已经是个大人了,年过而立,嘴唇上留了一圈小胡子,从穿着用度上看得出,他经济条件还不错。

  “可以看一下证件吗?”男人态度温文有礼,但十分谨慎,先把郎乔和肖海洋的证件要过来,对着光仔细核对了防伪标识,这才略带歉意地把两张工作证还回来,“不好意思。”

  “没事,公民权利。”郎乔从包里取出她从学校拿到的画作奖状和字条,“这两样东西是你的吗?”

  “得奖的画是我画的,”男人低下头,略带怀念地翻了翻,对着奖状上的影印画端详片刻,他苦笑着说,“这是学生时代不成熟的作品,但当时的灵感真是充沛……滨海那个地方非常特别,大海那么开阔,却不知道因为什么,让人觉得荒凉又空旷,尤其是傍晚起风,灌进礁石fèng里,就跟周围一直有人哭似的,又yīn森又寂寞。”

  肖海洋和郎乔这两个唯物主义者知道滨海的底细,听完他这番十分文艺的描述,齐齐打了个寒战。

  “我当时已经快上高三了,按理说应该全神贯注准备专业课高考,那次到滨海去,其实就是为了跟同学们一起玩两天,随便画点东西练练手,也没打算比什么赛。不过画完以后,效果意外的好,余老师很喜欢,qiáng烈推荐我去报名,本来也没想拿什么名次,没想到无心cha柳……字条也是我把奖领回来以后夹进的。”男人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会,神色有些暗淡地摇摇头,“其实这些年我有时候会想,滨海那个地方……会不会像民间说的那样,有点邪呢?我不是迷信,只是有时候看见这张画,总觉得里面有种不祥的气息。”

  郎乔摸出笔记本:“请问你还记得,当时你们是多少人一起去的?在滨海逗留了多久?”

  “唔……四五个人,我,老师,还有几个高一的小孩,都是‘美特’,”男人说,“时间应该是周末,那会上学挺紧的,除了周末也没别的时间,我记得我们在那待了两个晚上……应该是周五去,周日返回的。”

  “住在滨海么?”

  “没有,那边当时连人都没有,根本没地方投宿,我们住在附近的一个农家乐里——就算是附近吧,其实开车过去也差不多得半个多钟头,我们在那边租了辆车,白天取景,晚上回农家乐里休息。”

  郎乔连忙追问:“你们在滨海画画的时候,有没有碰见过奇怪的人或者奇怪的事?”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开口,却是答非所问:“郎警官,其实我今天之所以答应在这等着见你们,是因为以前有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郎乔和肖海洋同时一愣。

  “不好意思,之前仔细核对你们的证件也是因为这个,”男人说,“余老师出事之后,一年多吧,应该是我读大一的时候,有个人来找过我。男的,很高,中年人,自称是处理余老师一案的警察——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莫名觉得有点怕他,你们可能看出来了,我这人有点敏感,反正我当时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他和你聊了什么?”

  “他当时说要问我几个和余老师被杀案有关的事。我就很奇怪,杀余老师的凶手不都被抓住了吗,还问什么?但那个人说,有些事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他怀疑余老师被杀有隐qíng,而且和我们之前去过的滨海有关。”

  肖海洋问:“这个警察叫什么名字?”

  “叫顾钊。”

  肖海洋手肘一哆嗦,碰翻了桌上一个可乐杯,碎冰块洒了一桌子,他的表qíng十分难以言喻:“你说什么?”

  “顾钊——‘金刀’钊,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这个名字,怎么了?”

  肖海洋的手指无意识地颤抖:“能不能……能不能麻烦你再仔细形容一下,他长什么样?是不是三十五六岁,有点瘦,一米七五左右……”

  “年纪看不大出来,不过我觉得应该更年长一点,身高也不止一米七五,”男人仔细回忆了片刻,“我大学入学体检量的是一米七九,那人比我高,而且站在我面前的时候让我很有压迫感,方脸,长得挺有轮廓的。怎么,您认识?所以他到底是不是假警察?”

  随着他的形容,肖海洋神色几变,先是茫然,随后升起隐隐的怒火——这不是顾钊,余斌被杀后一年多,按时间推算,顾钊已经蒙冤而死,竟然有人胆敢冒充他的身份出去招摇撞骗!

  他一瞬间觉得好像心里最gān净的地方被人玷污了似的,如果他身上有毛,肖海洋可能已经炸成了一个毛球,他握紧的拳头“嘎啦”一声,冷冷地说:“不,他就是假的,他都问了什么?”

  “像你们一样,他也很详细地问了我当时滨海一行都谁去了,行程是怎么安排的,路上有没有碰到什么人,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我说我不记得,那个男的想了想,又问我,‘你们余斌老师当时有没有单独出去过’?”

  肖海洋和郎乔对视了一眼——对了,如果余斌被杀,真的和他去过滨海有关,那么为什么跟他在一起的学生们都毫发无伤?犯罪分子可没有不杀未成年的原则底线,所以很可能是他单独行动时遇到了什么事。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确实有。我们准备离开的头天晚上,因为商量好了,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回程,晚饭后,余老师特意嘱咐大家收拾好东西,这时,有个女生突然说找不着相机了。我们帮着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觉得她可能是落在取景的地方了。相机在学生手里算是贵重物品,余老师一听,就立刻替她回去找。因为当时天太晚了,他没带学生,自己开车去的,路上跟人蹭了车,我是第二天看他去给租车结账的时候才知道。那个自称顾钊的……”

  肖海洋陡然打断他:“别用这个名字叫他。”

  男人和郎乔都是一愣,肖海洋回过神来,略低了头:“对不起,但是他不是顾钊,请别用这个名字叫他。”

  尽管他尽量礼貌了,话说得却还是很生硬,郎乔正想试着打个圆场,那男人却十分善解人意,了然地说:“哦,知道了,所以他冒充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警察吧?那我说‘假警察’好了。”

  肖海洋听见“德高望重”这个词,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那个假警察追问我,说老师撞了谁。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没在现场,只是听老师说当时天黑,他又有点走神,经过海边的山坡上时,林子里突然冲出来一辆车,他当时没反应过来,一不小心剐蹭了人家的车门。不过对方应该素质挺高,没说什么,反倒是老师自己过意不去,非要追上去给了对方联系方式,让人到时候把修车补漆的单据寄给他。就这一点事,事故是和平解决的,余老师不是不讲理的人。”

  肖海洋和郎乔对视了一眼。

  肖海洋:“对方的车牌号记得吗?”

  “余老师或许记得,但也不会特意跟我说啊。”男人一摊手。

  这确实也是,肖海洋不由得有些失落,郎乔却说:“你怎么知道当时找你问话的这个人是假警察呢?”

  “但是……”

  “我临走的时候,又想起一件事,本想回去跟他说,可是一回头,发现那个男的脸色yīn沉得可怕,和方才的和蔼可亲完全不一样,当时学校正在进行防诈骗宣传,我突然有点不放心,就跟他要了工作证——不过那会我也没什么常识,看不出证件真假,偷偷翻了翻手机上思政老师发的防诈骗贴士,看见第一条就是‘警察取证一般是两人以上一起行动,碰上单枪匹马的要多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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