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读_priest【完结】(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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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怀信吃力地抬起厚重的眼皮:“我爸爸每天坚持健身,chūn天还去跑过马拉松,他不可能突然就这么没了,肯定是有人想害他!”

  跟在旁边做笔录的郎乔无言以对地放下小本,忍不住cha嘴说:“小周先生,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现实,但老周先生是死于车祸事故,别说是马拉松,就是铁人三项也没有预防车祸的功能啊。”

  周怀信要死似的哽咽了一声,仿佛郎乔是个迫害小公主的大眼巫婆。

  费渡冲她摆摆手,低下头轻声说:“周兄,这个不能当证据的。”

  周怀信“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也不相信我吗?我的直觉是最准的,爸爸平时出门都开那辆有防弹玻璃的大车,就今天坐了这辆,偏偏就出事了,这是巧合吗?他上个礼拜刚过完七十三岁生日,席间说好了准备退休,想立遗嘱,把手里一部分股票留给我和我哥,这礼拜刚回来就……”

  周怀信说到这,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陡然闭了嘴,“弱不禁风”似的把头埋在了费渡身上,捂着胸口不吭气了。

  “周老先生只有两个儿子,就算不立遗嘱,他的财产将来也是你们兄弟俩的,”骆闻舟目光如电似的戳在周怀信身上,“为什么你认为这会成为他被杀的理由?小周先生,我知道你难受,但是既然报了案,就请严肃对待,你能坐起来说话吗?”

  “我不知道,我只管画画,不懂家里那些事,你们找我大哥去说,反正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他明天一早就赶到。”周怀信抬手捂住脸,避开骆闻舟的目光,“汽车那么大一个凶器,比刀枪的致死率大多了,满大街都是合法拿着凶器的人,沾了人命只靠‘不是故意的’‘事故’就盖过去吗?你们管不管事了?”

  这话说者好似无意,听者却都有心,费渡脸上的表qíng顿时淡了几分。

  骆闻舟简单粗bào地揪起周怀信,把他从费渡身上扒了下来:“肇事司机已经死了,小周先生,你是在暗示我们,有人不惜以命换命,也要谋害你父亲吗?”

  周怀信透过浓重的黑眼圈,幽幽地看向他:“这位警官,你是不相信钱能买到命吗?”

  骆闻舟他们跟周怀信纠缠了将近一个小时,也不知道这个人是真脑残还是装孙子,有时候能明显察觉到他的yù言又止,好似明明知道什么,却不方便对外人说。只在他们要走的时候,周怀信拉住了费渡,意味不明地问:“你听过那些流言吗?”

  费渡递给骆闻舟一个眼神,回手拍了拍周怀信的肩膀:“别多想。”

  周怀信不肯松手,小声问:“你能陪我等我大哥回来吗?”

  费渡还没来得及说话,骆闻舟已经代他做出了回答:“别磨蹭了,晚上还得打报告——‘实习生’。”

  费渡对周怀信做了个爱莫能助的手势,随即被骆闻舟一把推出了门外:“快点。”

  费渡脚下踉跄了一下,却并不以为意,反而低头笑了起来,被骆闻舟连催再赶地回到公务车里。

  郎乔睁着大眼睛小声问:“费总,那个周什么的蛇jīng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没有,”费渡同样小声说,“就是空虚寂寞冷。”

  郎乔痛心疾首:“你们糜烂啊!”

  骆闻舟甩上车门,一抬手把他们俩扒拉开,伸手一点郎乔,他说:“你要是有人家那么多雌xing激素,也不至于嫁不出去——费渡,周怀信遮遮掩掩不肯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江湖谣言,”费渡好整以暇地坐正了,“德高望重的周老先生有个私生子。”

  第63章 麦克白 (四)

  “为什么是江湖谣言?”

  “因为我是不大相信的。”费渡伸长了腿,在地方宽敞的副驾驶上伸了个懒腰,这动作让他那“好学生”的伪装微微露出了些破绽,一点很“费渡”的漫不经心冒出头来,“要是真有那么个人,周家早就认回来了,反正……”

  骆闻舟直觉他后面要说的准不是好话,已经做好了打断他的准备。却见费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自行把话音打住了。

  郎乔不明所以地追问:“反正什么?”

  “反正……周老这个人,持身一向比较正,就算早年私德有亏,应该也就那么一次,这几十年他做过不少公益,也算是làng子回头,他夫人已经亡故多年,应该也不会有人再说什么,人无完人,犯过错再回头,不是显得更难能可贵吗?”费渡真事儿似的一本正经,对郎乔说,“我相信以周老的个人修养,没必要对自己的过去藏着掖着。”

  郎乔听得连连点头,认为费渡和小huáng书上那些无法无天的“霸道总裁”真的很不一样,完全堪称当代青年的文明道德表率。

  骆闻舟略带警告地瞪了费渡一眼,听出了他藏在义正言辞之外的潜台词——他们这帮孙子普遍认为个把私生子不算事,尤其是混到周峻茂这种程度的,别说他夫人早让位了,就算还活着,在她完全依附于这男人的qíng况下,也根本管不了他在外面生了几个孩子。

  “不过空xué来风,也未必完全没影,”费渡话音一转,又说,“周怀信关于‘车是明目张胆的凶器’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我看要不还是查一查那个肇事司机吧?”

  他话音刚落,肖海洋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肖海洋被骆闻舟打发去和肇事司机董乾的同事了解董乾的个人qíng况。

  肖海洋不知道有没有驾照,这小眼镜可能不知道什么叫刹车,骆闻舟觉得手机信号都被他旋风似的语速撞得“突突”作响:“骆队我已经跟董乾的同事聊过了,qíng况基本和老邱说的差不多,没什么参考价值,所以我又自作主张地查了他的账户、财产、病例和家庭qíng况,现在报告吗?”

  “……眼镜儿,人已经死了,咱不着急了,来,深吸一口气,慢点说。”骆闻舟感觉自己的耳朵都有了幻听,“这么一会工夫你查了这么多?连董乾的体检报告都翻了?”

  肖海洋:“董乾现居本市,结过婚,老婆死了,家里没老人,他自己鳏居养个女儿,那女孩叫董晓晴,二十四岁,未婚,已经毕业,在一家百货公司当会计。父女俩的账户和财产qíng况都没有异常,所有开支基本符合其收入与生活水平。董乾平时没有不良嗜好,生活比较朴素,收入也还可以,家里有六位数的存款,名下还有一套房产,最近一年的体检报告显示他有点‘三高’,除此以外指标都正常——哦,对了,骆队,我还找到了他女儿工作单位的人,董晓晴的同事证实,她近期没有大笔开销,没jiāo男朋友,没有大病,qíng绪也很平稳。”

  骆闻舟开了免提,车里三个人全被肖海洋这一番“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灌口功夫震住了。

  郎乔喃喃地说:“我的妈,这也太……”

  肖海洋茫然地“啊”了一声:“不是要先排除买凶杀人的qíng况吗,我思路没错吧?”

  骆闻舟伸手虚虚地一点郎乔,示意她少废话,跟人家学着点,随后又问肖海洋:“照你这么说,他上没有老、下没有小,家里没有负担,手头也还算宽裕——那他接这种时间紧任务重的活,是偶然一次还是经常?”

  肖海洋愣了一下:“这……”

  “海洋,大货司机疲劳驾驶在业内其实很常见,他们这种老司机都会睁着眼迷糊一会,脚不会踩在油门上,”骆闻舟十分有耐心地说,“董乾开了这么多年车都没出过事,既然他最近身体、心qíng都没有什么波动,为什么偏偏今天出了这种事故?要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买凶杀人,你用‘穷举法’挨个排除自己想象得到的qíng况,这种调查方法是不太严谨的,毕竟世界上还有你想象不到的。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还是能找到一个有证据支撑的出事缘由。”

  肖海洋急急忙忙地说:“好的骆队,我马上去查!”

  “等等,我只是那么一说,现在这个事还没有定xing为‘谋杀’,你先回……”骆闻舟话没说完,肖海洋那边已经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

  骆闻舟:“……”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肖海洋原来在花市区分局不受待见了,除了这小眼镜特别不会聊天之外,光是这种随时准备篡位夺权一般的工作热qíng,在王洪亮等人眼里就得是个极大的安全隐患,怪不得他们压根没想过把此人纳入自己人范畴。

  报案人话也说不清楚,其他相关人士还在往燕城赶,法医也暂时没有结论,除了一身jī血、狂奔着跑出去寻找真相的肖海洋同志,其他人也没什么事gān,骆闻舟顺路把郎乔送放下,又载着费渡回市局换自己的车各回各家。

  此时再一刷手机,周峻茂的消息已经铺天盖地,费渡随便翻了两条:“周家果然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趁美股还没收盘,我现在叫人做空周氏,是不是不太厚道?”

  路口掉头的地方略微有点堵车,骆闻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说那个周怀信?”

  “最头条的新闻说的是‘周氏集团董事长周峻茂先生遭遇车祸身亡,事件蹊跷、疑似另有内qíng,次子已报警’,”费渡带着一点嘲弄念出了新闻标题,“怎么样,唯恐天下不乱吧?周峻茂这种人,就算是正常死亡,大家都要自己想象一出豪门恩怨,何况是真事故。周怀信是周老的遗产继承人之一,现在恰好只有他一个人在国内,如果他不第一时间哭着喊着报警要求彻查,别人会给他安一个什么角色?毕竟,人人都认为马尔康和道纳本杀死了他们仁慈的父亲。(注)”

  前方的车流尾灯像一条长龙,首尾无边,骆闻舟假装没听出费渡这句话在影she他自己,若无其事地问:“周怀信和周老的父子关系怎么样?”

  “不肖子,边缘人,跟整个周氏格格不入,上面有十项全能的大哥做对比,”费渡一耸肩,“还能怎么样?想想也知道相当紧张。”

  “那你呢?”骆闻舟静静地问,“据我所知,你青少年时期没gān过什么出格的事,又是独生子一个,为什么也和你父亲关系紧张?”

  费渡先是一愣,随后他转向骆闻舟,狡猾地绕了个圈子:“嗯?骆队对我兴趣这么大?不过听说按照我国社jiāo潜规则,人们只有在考虑把对方当做潜在配偶时,才会刨根问底地查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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