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女朋友跑了,你会没事?”
他坦率地说:“真的没事,我替他们高兴,只要她过得比我好,比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好,我就替她高兴。”
“哇,心胸真是宽广啊!”
“也说不上宽广。”
“那是因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说说我的真实感受。”
“可能是你自尊心太qiáng,既然自己没钱帮她还账,那还不如gān脆不做她男朋友,也就不用负这个责了。但你自己是不好意思在她危难的时候离开她的,只好硬撑着。现在有人把她这个热山芋从你手里接了过去,你当然如释重负。”
她的分析在他听来很刺耳:“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了?也没什么不好的呀。”
“我觉得不好。”
“为什么不好?”
“这不等于说我是临阵脱逃的懦夫吗?”
“但是你没临阵脱逃啊!是友军部队赶来支援了嘛。”
一个“友军部队”让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他的生活又恢复了原样,是云珠来美国之前的那个原样。
格蕾丝被原单位聘回,他仍然做他的博士,两个人作息时间仍然是不同步,她早起早睡,他晚睡晚起。每天他都会看到她留给他的小条子,告诉他饭菜在哪里,汤在哪里,甜点在哪里,哪个菜要热吃,哪个菜要凉吃,等等。
他就像一条因舵手睡着而在大海上瞎漂了一阵儿的渔船,幸运地被同村的渔民发现,领回了港湾。他生活得很安逸,很少去回忆在大海上瞎漂的日子,也很少去展望再次出海的未来,就那么懒懒地窝在港湾里,织织渔网,晒晒太阳。
但他很快就觉察到了一些变化,确切地说,是他的变化,而不是别人的变化。
他发现自己变得下作了,有时在厨房里看格蕾丝炒菜,从背后看见她那被围裙带子勾画出来的腰臀曲线,他眼前会冒出一个大逆不道的镜头:他从背后抱住了她,吻在她脖子上,下面顶着她的屁股。每当这时候,他不得不赶快逃走,害怕自己一时失常,把镜头里的场景付诸实践了。还有的时候,他听见她上洗手间冲水的声音,会莫名其妙地在脑子里幻化出她内裤褪到小腿上的qíng景,也把自己搞得冲动异常。最变态的是有时他从学校回来,很晚了,她已经睡觉了,他从她卧室门前经过,居然想象自己破门而入,把她吓得惊叫起来,而他则压了上去,用嘴封住她的嘴,伸手去她睡衣里抚摸她,终于让她归顺。
如果他脑子里冒出的画面是些làng漫优雅的风花雪月,他还不至于这么羞愧,但偏偏都是些粗鲁不雅的镜头,自己简直就像色láng一样。如果她知道他的这些想法,肯定会彻底改变对他的印象,从心底里鄙视他。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以前又不是没跟她在一幢屋子里住过,也不是没见过她做饭,或者没听过她上洗手间冲水的声音,更不是没从她卧室门口经过,但那时从来没有过这么下作的想法。
常言道“饱暖思yínyù”,但他以前也不是过着饥寒jiāo迫的日子呀!难道是因为现在很久没做爱的缘故?很可能。
刚来美国的时候,虽然也是单独跟她同屋居住,但那时经常和云珠视频做爱,体内的荷尔蒙都得到了释放,心理自然比较正常。现在没机会做爱了,体内的荷尔蒙没有正常渠道释放,就生出这么多变态想法来。于是他又过回自力更生的日子,其实也是一种视频做爱,只不过对象换了,不是云珠,而是一些A片女主。连着一个星期,他每晚都做,每晚都把自己搞得jīng疲力竭,然后倒头大睡。
但他发现这并不能彻底驱散他那些下作想法,而且越搞越糟,不管他面对的是哪个A片女主角,做着做着,那人的脸都会变成格蕾丝,也只有在变成格蕾丝之后,他才异常激动,不然的话,做半天都不能达到爆发的地步。于是他不做了,免得不敢正视格蕾丝,好像自己已经玷污了她似的。但不做也没用,他脑子里会不断冒出那些下作的场景来,越是对自己说“不许想这些”,“这些”越会跑到他脑子里来。
他感觉得找个地方搬出去了,不然迟早会出事。
如果真做出那些下作事来,那他真的是无脸见人了。那不就像一头没有人xing的野láng一样吗?主人好心收留了你,养在家里,喂你吃喝,是因为同qíng你、可怜你,但你倒好,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等你养壮了、养肥了,就把主人糟蹋了。
千古骂名!但一想到要搬出去住,再也见不到她了,他又万般不舍,找出种种理由来证明其实不用搬出去。就这么犹犹豫豫的,一直都没搬走。这些暗中的纠结也写在了他的脸上,格蕾丝不止一次地问他:“你是不是病了?怎么人也瘦了,jīng神也不好?”
他支吾:“可能是实验太忙吧。”
“你晚上回来晚,白天就多睡会儿。你这个年纪,不睡足八小时对身体有害的。”
“嗯。”
“你想吃什么?说了我做给你吃,如果你在我这里饿瘦了,你爸妈肯定要怪我了。”
他急忙说:“不会的,不会的,我吃得很好很饱。”
“那就约个医生,做个全面检查。”
“不用,不用,我没事,真的。”
“真的没事?那怎么会越来越瘦呢?你看,这里,还有这里。”她说着在他胳膊上捏了几把,在他脸上摸了一下,正准备去摸他的胸,他跳开了,气喘吁吁地说:“没事,没事,我没瘦,跟原来一样重呢,是你的感觉问题。”
她定睛看着他,幽幽地问:“是得了相思病吧?”
他吓了一跳,连声否认:“没有,没有。”
“都相思成疾了,还不承认。”
“真的没有!”
“别针的线的了,老实坦白,是不是还没忘云珠?”
他松了一口气,撒谎说:“你要说是,那就是吧。”
她着急地问:“要不要去加拿大找她?”
“不用,不用。”
“那怎么办?就这么郁郁寡欢,相思成疾?”
“你是搞心理辅导的,怎么不帮我辅导辅导?”
“我又不是搞失恋心理辅导的。”
“我还以为搞心理辅导的人对无论什么人的什么事都可以辅导呢。”
“哪里有那么神通广大?不过我觉得治疗失恋的最好方法是——开始一场新的恋爱。”
他嘟哝说:“到哪里去开始呢?”
她建议:“那个朱同学怎么样?我觉得她对你挺好的,如果她还没男朋友,你完全可以试试。”
他撒谎说:“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那还有谁呢?让我想想……这样吧,你说个大概的要求,我帮你留心。”
“我现在没这个心qíng。”
“一旦开始了,就有心qíng了,不开始永远都没心qíng。既然你不肯说,我就比着云珠帮你找吧。”
“真的不用。”
虽然他坚持说“不用”,但格蕾丝还是固执地在帮他比着云珠找对象,有时会拿张照片给他看,有时会指个网页给他看,但他都没什么感觉,觉得那些人好奇怪,好陌生。这都谁呀?跟我有什么关系?
快到格蕾丝生日了,他开始寻找生日礼物,经过了这一年,尤其是经过了云珠的熏陶,现在回想起去年送格蕾丝一个几十块钱的电子相册,感觉好寒酸啊!但这次连电子相册这样的灵光都不闪一下了,绞尽脑汁都想不出送什么好,一直到离她生日只有两天了,他还没想出一个好主意来。
那天晚上,他正在实验室一边等实验结果,一边在网上搜寻“女xing朋友过生日,送什么礼物好”,突然听到手机响,打开一看,是格蕾丝打来的,他“Hello”了一声,就听到她嘶哑的哭声:“呜呜……琥珀……死了……”
他愣了一下才意识到琥珀就是“猫儿子”,着急地问:“今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死了?”
“我也不知道。”
他急忙说:“我马上就回来,你别哭啊。”
他挂了电话,扔下已经做了90%的实验,开车直奔回家,把车停进车库,咚咚咚地跑上楼去,看见格蕾丝坐在琥珀那间屋子的地上发呆,眼睛红肿,头发散乱。
他走过去蹲在她跟前,问:“琥珀呢?”
“警察带走了。”
“警察来过了?”
“嗯,我叫他们来的,因为地下室的气窗被人砸烂了,肯定有人进来过。”
“偷东西了吗?”
“没有,但琥珀肯定是被人谋杀的。”
他有点儿毛骨悚然:“那现在地下室的气窗……”
“警察已经帮忙钉上了。”
“你觉得这会是谁gān的?”
“还有谁?肯定是某个跟我抢遗产的人gān的,他们想吓唬我,让我自动放弃遗产继承权,那样钱就归他们了。”
“你对警察说这事了吗?”
“说了,他们会立案调查的。但我不懂的是,那些人怎么会知道我搬到了这里呢?还知道我地下室有个气窗?我的气窗外面都是爬墙虎,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见。”
他想到有可能是赵云在网上抖搂过这些细节,但他不敢吱声。
她无神地坐在那里,头靠在chuáng架上发呆。
他劝说道:“猫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要节哀才好,起来吧,我做点儿面条给你吃。”
她像没听见一样,一动不动。
他小心地碰碰她:“喂,别这样,要节哀啊,我们明天再去买只猫来养吧。”
她号啕大哭起来:“我不要买猫,我要我的琥珀!它跟了我这么多年,比我的亲人还亲,自从我丈夫去世后,它就是唯一关心我爱我的人,现在连它也去了,我在这个世界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拿了些面巾纸来给她擦眼泪,安慰说:“谁说只有琥珀关心你爱你?不是还有我吗?难道我还抵不上一只猫?”
她睁大泪眼看着他:“你也关心我爱我?”
“不是吗?”
“我不相信。”
“你不信也得信,因为这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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