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在客厅的茶几边坐下吃午饭,滕姐做了三菜一汤,色泽都很鲜亮,但陈霭觉得味道一般,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滕教授边吃边赞,把姐姐的手艺夸得一朵花似的,陈霭听得ròu麻麻的,但滕姐似乎很受用。
令陈霭心里好受一点的是,滕教授虽然夸得猛烈,但吃得并不多,只一小碗饭,就放了筷子。
滕姐关切地问:“做得不好吃吗?你怎么吃这么少?”
“可能早上吃太饱了 — ”
“早上吃什么吃那么饱?”
“汤包,陈大夫做的,很鲜,很多的水,一不小心就滴到裤子上去了 — ”
滕姐鄙夷地一撇嘴:“又是在外面买的那种现成的吧?我早就给你们说过了,不要在外面买那些面食,都是经过了硫化的,不然哪来那么白的面?还有包子馅,谁知道是用什么乱七八糟的ròu做的?gān净不gān净?”
滕教授嘻嘻笑着说:“不gān不净,吃了不生病 — ”
滕姐转向陈霭:“陈大夫,你以后替我看着点,别让她们尽给我弟弟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前我在这里,还可以带着个眼睛,不时关照一下。我这次去了纽约,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就算回来,有那个女人在,也不会让我进那个家门 — ”
滕姐说着,眼圈红了,滕教授连忙安慰说:“别搞得这么悲悲戚戚的,你的爹妈都在这里,你怎么不能回这里来?以后她赶你走,你就偏不走,看她能怎么样 — ”
“她是家里的女主人,她赶我走,我还能赖着不走?”
“她是女主人怎么啦?我还是男主人呢,你别怕她 — ”
“我不是怕她,我只是不想影响你们两夫妻的感qíng — ”
“我跟她之间还有什么感qíng?都是看在爹妈和孩子的份上 — ”
吃完午饭,滕教授告辞说:“我走了,我得去教堂接他们了,陈大夫,我就把我姐托付给你了 — ”
“你放心,我会 — ”陈霭本来想说“我会照顾她”,但没说出口,觉得没脸说这话。滕姐一来就接管了做饭的事,她还能照顾滕姐什么?
滕姐叫住弟弟:“别慌,别慌,等我把菜装好你带回去吃 — ”
“留着你们吃吧。”
“不用,不用,你带去吃,这都是你爱吃的菜,我们都不爱吃 — ”
陈霭见滕姐“们”上了,也随声附和:“带去吧,带去吧,我们都不爱吃。”
滕教授没再推辞,陈霭找出几个带盖子的塑料饭盒,洗净了递给滕姐。滕姐把剩下的菜都分类装在饭盒里,盖好,用塑料袋子装好,扎紧。真不愧是打过餐馆工的人,打包的手法很熟练,放得四平八稳,扎得不紧不松,看上去即便滕教授赶着牛车颠簸十英里都不会撒出来。
滕姐又找了个硬纸盒,放到滕教授车里,再把打好包的饭菜放进纸盒子里,估计这下即便滕教授赶着牛车颠簸二十英里,饭菜都不会撒出来了。
滕教授走了之后,滕姐仿佛疲倦之极,一头扎进小杜的房间,关上了门。
陈霭走进厨房收拾残局,不禁感叹滕姐真是大手笔啊!总共三菜一汤,但不知道用了多少锅盆碗盏,摆得到处都是,不仅把所有的搪瓷器皿、铝制器皿、塑料器皿都用上了,还用了不少一次xing泡沫餐具。
这就是科班出身与糙台班子的区别!像滕姐这样科班出身的大厨,有手下打杂的收拾残局,可以大铺排,想用多少碗盘就用多少碗盘,反正事后是打杂的收拾。而陈霭这样的糙台班子,一切都靠自己,铺排越大,事后越难收拾,于是一切从简。陈霭每次都是边做饭边收拾,端菜上桌的时候,灶台上水池里已经是gāngān净净。
陈霭把厨房收拾gān净了,很想睡一会,但她想到昨天是从学校直接去滕家的,自行车留在学校没骑回来,她一怕车丢了,二怕明天早上天冷,走路太难受,决定趁着现在外面还比较暖和,到学校去把车骑回来。
但等她到了学校,却没看见自己的车,停车处空空如也,一辆自行车都没有。她转来转去,把附近几个停车点都找遍了,也没看见自己的车,只好给滕教授打电话。
滕教授很快就开车过来了,两人又在几个停车点找了几遍,确实没有。滕教授说:“算了,别找了,肯定是丢了。这种事 C 大经常发生,特别是车留在外面过夜的话 — ”
陈霭很沮丧:“能不能报案?”
“报当然能报,但不一定找得回来。偷车的把车偷去,一般是拆开卖零件,很难找回,即使找回来,也不知要多长时间。我看你gān脆买辆旧车开吧。”
“汽车?”
“是啊,那不是更好吗?像这种天气,骑车多冷啊!”
“我哪里有钱买汽车?”
“我借钱给你,几千块就够了 — ”
“算了吧,我连小张的钱都没还,怎么好意思又借几千?背一身债,车也开得不舒服,再说我住这么近,在学校又没有停车位 — ”
滕教授劝了一阵劝不动,让步说:“那就买辆自行车吧 — ”
“现在急匆匆的上哪去买?”
“当然是到店里去买 — ”
“买新的?听说挺贵的,还是买旧的吧。”
“买旧的要等机会,不是说买就能买到的。今天不买,你明天上班骑什么?”滕教授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把车开到一家自行车专卖店前停下,“这事怪我,昨天接你的时候忘了把你的车带上,害你丢了车,我买辆车赔你吧。”
陈霭坚持不要,赖在车里不肯下去。但滕教授一定要赔:“你最好跟我一起进店里去挑辆你喜欢的,因为我总归是要买给你的,你不去看,我瞎买一辆,不合你的意就不好了 — ”
她见他这么坚决,只好跟他一起下了车。进店之后,她专拣便宜的车看。滕教授看出她的心思,笑着说:“你专挑便宜车,叫我的脸往哪儿放?你要真为我着想,你就拣最贵的挑。”
最后两人都折中了一下,没买最贵的,也没买最便宜的,买了辆中等偏下的。
艾米:尘埃腾飞(35)
十月 25, 2009 · 81 条评论
回家的路上,陈霭请滕教授带她去东方店买菜,因为滕姐住在她这里,得好好招待一下。她买了一大堆菜,抢着付了款。
两人回到陈霭的住处,滕教授帮忙把新买的自行车搬进屋子里去,陈霭则去提那些装菜的塑料袋。她贪婪地抓一个又一个,想一次全都提进去,但发现实在太多了,只好留下一些等下一趟。
她一进门就看见滕姐也在客厅里,正在跟弟弟说话:“她丢的是新车?”
滕教授说:“不是,但现在一时到哪里去买辆旧车赔给她?再说赔车也没有赔旧车的道理。”
陈霭赶快声明:“我叫滕教授别买新车,他不听,一定要买,我拗不过他,只好让他买了一辆 — ”
滕姐笑了笑,说:“你们不用跟我声明什么,我不管你们那些事,只记着别让我弟媳知道就行,不然的话,你们两个都会吃不了兜着走,她不把你们闹到身败名裂不会罢休。”
滕姐跟着就讲了一个滕夫人把某个女人闹得身败名裂的故事,那女人叫小高,从加拿大过来的。话说那个小高三十多岁,非常漂亮,已婚,丈夫很有钱,是从大陆移民到加拿大去的。小高在加拿大坐满了三年“移民监”,终于成为加拿大公民,能自由出入美国了,于是就到美国来看世界,七转八转的,就来到了D市。
小高是怎么认识滕教授的,滕姐就略去没讲,只说滕教授帮小高进了C大读书。滕夫人知道这事后,就认定滕教授跟小高有一腿,于是对小高开始了人盯人骚扰战,碰见就骂,碰不见就等在小高上学的路上骂,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小高的新车也不时被人划得一道道伤痕,后来D市的华人都知道小高是个贱女人,专门勾引有妇之夫,连小高远在大陆做生意的丈夫都知道了这事,闹着要离婚,最后小高不胜其烦,哭着离开了 C 大。
滕教授警告滕姐说:“你别吓唬陈大夫了,她本来就胆子小,你这样一说,她吓得不理我了。”
陈霭还真的有点吓坏了,想这滕夫人又不是包青天转世,纯粹是糊涂官打糊涂百姓,如果被滕夫人怀疑上了,那还有好果子吃?可别落个小高的下场,在D市华人界被搞臭不说,还传到赵亮耳朵去,那可真是huáng泥巴掉在裤裆里—说不清了。
她正在考虑如何偷偷把自行车退掉,把钱还给滕教授,就听滕教授说:“陈大夫,你放心, Nancy 跟你是好朋友,她知道你是个正派人,她不会乱猜你我有什么事的 — ”
滕姐说:“那照你这个意思,我们都是因为不正派才被她猜疑的啰?”
滕教授连忙解释说:“我说的是 Nancy 的猜测,不是我的意思, Nancy 跟陈大夫关系好嘛 — ”
滕教授说着就到外面拿东西去了,陈霭也想跟着出去,但滕姐在跟她说话,她只好站住。滕姐说:“陈大夫,你真的很不简单啊,我弟媳那个人,跟谁都处不好的,偏偏跟你处得好,不知道你有什么高招?也给我传个经,送个宝,好让我也跟她把关系处好点,不然我连我爹妈都不能探望 — ”
陈霭从来没觉得自己跟滕夫人关系好,更没觉得跟滕夫人关系好就有什么值得骄傲的,现在听滕姐这么一说,益发觉得自己成了人民公敌的亲密朋友,那就等于把自己放到了人民的对立面。她推卸责任说:“这你得去问她,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偏偏跟我处得好 — ”
“肯定是因为你嘴巴甜,会哄人。我这个人啊,就是吃了这张嘴的亏,心里有什么话,嘴里就说出来了,直来直去,从来不会两面三刀,不会讨好人巴结人,不然也不会年龄不到,就被厂里劝退了 — ”
虽然陈霭自己经常自夸直来直去,但听到滕姐自夸直来直去,又觉得很不中听。不过滕姐没指名道姓说她什么,她也不想对号入座,不然就成了 A 市土话里说的“抓起屎往自己脸上抹”了。
滕教授把剩在车里的东西都拿进了屋子之后,就告辞了。陈霭忙着把那些食物往冰箱里放,往壁柜里放。滕姐在一边看着,说:“我觉得我弟对你蛮上心的 — ,帮你忙的时候,跑得特别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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