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周铭那边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结果,兄妹俩的生活简直朴素到天怒人怨。
陶源终于决定暂时放弃这边的线索,靠在椅背上问宋飞澜:“饿不饿?中午吃什么?”
宋飞澜又想起家里那群小猫崽子,说:“回家吃吧?要么点外卖,猫崽子们估计已经快饿疯了。”他看了眼表,又补充道:“已经三个多小时没喂奶了。”
清晨的露水已被晒gān,倏忽便到了正午。
车子停到小区楼下,宋飞澜上去喂猫,陶源则到附近的餐厅去点外卖。
猫崽子们很争气,不过一天的功夫,身子骨已经显得结实不少。陶源进门的时候,在玄关就听见宋飞澜学猫叫的声音,活脱脱一只尽职尽责的老母猫。
“洗手吃饭。”他走到客厅的浴室门口敲了敲门,宋飞澜趴在地上撅着屁股抬起头。神似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化形……陶源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夸他造型诱人还是骂他弱智。
两人这段时间因为车祸的事,已经很久没能吃上一顿家常饭,要么瞎凑活点儿面条,要么叫外卖,宋先生吃惯了陶大厨的手艺,嘴巴已经刁得不想再吃外面的添加剂了。
“你今天下午上班吗?”宋飞澜问。
“下午我想去孙兴家看看,两天了也没动静。”陶源说:“总不能一直这么坐以待毙。”
宋飞澜原想说晚上在家做饭,此时也只好咽了回去,说:“早知道当初就让我妈上了,她之前一直说要请私家侦探什么的,咱们俩天天这么奔来跑去,脑细胞都不知道死了多少。”
“自己的事还是自己上心,私家侦探又不会关心你的生命安危,而且你哪儿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别到时候什么都没查出来,反而贻误时机。”
宋飞澜便不说话了,心里轻轻叹口气,颠来倒去将家里那几个人数了几遍,到底也没得出一个结论。
两人中午小憩了一会儿,宋飞澜起chuáng后又喂了一遍猫,才跟着陶源出门。原本陶源要他在家休息,宋飞澜不愿意,这事儿本来就是因他而起,他怎么能在家gān坐着?
到孙兴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敲了半晌门,屋里没人。宋飞澜按了邻居家的门铃,那边开了门,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看见他们俩,原本不耐烦的神qíng都放松愉悦起来,很热qíng地替他们解惑,说:“去医院了,对门阿姨得了重病,昨天晚上发高烧特别吓人,还是我爸开车帮忙送过去的。”
陶源与宋飞澜对视一眼,都是一愣,又问:“知道是去哪家医院了吗?”
“仁爱?好像是那儿,据说那儿治白血病挺出名的。”女孩子问:“你们是他们家亲戚吗?”
宋飞澜摇摇头,道了谢,两人下了楼,陶源才开口,面上露出了些许轻松,说:“这下柳暗花明了。”
宋飞澜极轻缓地叹了口气,问:“现在去医院?”
“嗯。”陶源点点头,又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别想那么多。”
“没有。”宋飞澜脸上勉qiáng挤出个笑容,说:“我是想着,终于能查出来了……”
陶源没说话,微笑着抚了抚他的脸颊,两人上车,一路又往医院奔驰而去。他们运气不错,刚到门诊楼就看到孙兴正在那里排队缴费。
孙兴正jiāo过钱走到窗口旁边,低着头察看缴费单,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吓了一跳,回头却看到陶源两口子,更是惊出了一身凉汗,看着他们说不出话。
陶源面含浅笑,问:“医药费够了?”
孙兴双脚像是生了根,定在那里,半天才吐出两个字:“不够。”
陶源说:“要我们帮忙吗?之前跟你提过的,慈善机构。”
孙兴额上的汗更茂密了,简直像雨一样落下来,身前身后的t恤都被打湿,握着缴费单的手也在发抖,像只被囚禁在牢笼里的困shòu,连眼睛也红起来,半晌说:“我也是实在等不得了。”
“我知道。”陶源说:“要找个地方聊聊吗?”
医院附近可供说话的地方不多,三人只好找了一家还算清净的饭馆,一落座,孙兴便说:“我都告诉你,但你要保证,治好我老婆的病。”
宋飞澜在旁边帮两人倒了茶,听见陶源轻轻笑了一声,说:“孙先生,这个我可不敢保证,我既不是医生,也不是神仙,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孙兴便垂下了沉甸甸的脑袋,他那张油腻腻的脸写满了颓唐,头发也渍成一缕一缕,看起来相当láng狈,过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已经缓和很多,说:“请你们帮忙给我老婆治病。”
宋飞澜已经不自觉想点头,旁边陶源口气并未放软,只是说:“慈善基金,也要走正常流程,我只能保证是真慈善,其他没有更多。”说罢,又话锋一转,问:“车祸之后他们没再联系你吗?”
“联系过我一次,叫我不要慌,躲起来别出现,但我老婆的病等不得,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所以还是回来了。后来,就是我一直联系他了,开始还接电话,后来说人没撞死,就不再接我电话。”孙兴似乎非常紧张,喝了一口桌上的茶。
服务员拿着菜单来给他们点菜,宋飞澜随便点了几个应景,又问孙兴:“您吃了吗?要不要点几个菜?”
孙兴摇了摇头,宋飞澜便叫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陶源问:“‘他’是谁?”
“我原来车厂的同事,从前我们两个一起在驾校当过教练,后来驾校倒闭,我们两个先后失业,也就没再来往过。三个月前他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知道我家里有困难,帮了几次忙,后来就提出了这个事。”孙兴又捧着茶杯啜了一口茶,他抬头看了一眼宋飞澜,又很快错开眼神,像是很冷的样子,手抖个不停。“开始我也不同意,后来我老婆的病实在拖不得,没办法,就……”
宋飞澜在旁边忍不住叹了口气,最终也没说出什么。陶源问:“他叫什么名字?”
“张飞龙,我有他的电话,但是打了他从没接过,开始以为他把我的号码拉黑了,后来换了手机打也不行。”孙兴放下杯子说,又问:“你们真的可以帮我吗?”
陶源说:“你如果不放心,我一会儿可以当着你的面给那边打电话。”
孙兴这才舒了一口气,说:“以前一起共事的时候,他的住处就是租的,也没有听他提过家里的事,现如今想找也没处找。”
陶源蹙着眉,想了一会儿,这个张飞龙听起来完全跟宋家人没有半点关系,难道是他们想岔了?但除了宋家的几个人,又有谁会对宋飞澜深恶痛绝要除之而后快呢?
孙兴见他们不说话,问:“我是不是要坐牢?”
“目前还不用。”陶源说:“但以后可能会。”
“如果我坐牢,求求你们继续帮我老婆治病。”孙兴像是已经有点崩溃了,低着头,一只手蒙着眼,头颅轻微颤动着,像是在哭。
宋飞澜从旁边抽了几张纸巾放到他面前,回头看了陶源一眼,两人眼里都现出迷惑。服务员过来上菜,看见孙兴的样子,显然有些奇怪,倒也没有问,很知本分地退下了。
陶源等他哭了一会儿,才问:“你能不能帮我描述一下他的样子?”
孙兴用拇指抹了把脸,又擤了把鼻涕,才说:“个子不高,大概一米七五左右,体型中等,不胖也不瘦。”他说到这里,又开始回忆那人的脸,想了半天,才说:“国字脸……”不知道是想不出形容词还是记不起张飞龙的脸,犹豫了半天才说:“眼睛不大,鼻梁……他长得实在是大众化,混到人堆里都挑不出来,要是形容样貌,大概照着最平凡普通的找就行了。”
第五十三章
宋飞澜三人从餐厅出来之前,陶源当着孙兴的面给慈善机构打了电话,他们这些造星工厂、艺人、慈善机构之间,不知为何总是能很微妙地联系在一起,互帮互助。寰宇二把手的面子还算值钱,那边当即承诺会很快联系孙兴。
其实按照陶源的想法,帮孙兴救妻实在是一件很多余的事,毕竟有杀夫之恨,虽然未遂,但当时天崩地裂的恐惧实在难以赘述。孙兴护妻,陶源护夫,本不冲突的两件事,却因为一桩杀人未遂紧紧缠在了一起。
宋飞澜并不在意给不给孙兴帮助,他这么长时间之所以一直对追凶的事消极怠工,心善是一方面,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其实是怕面对。他曾对陶源剖白,怕宋东来即便知道程蔓芳母女要杀他,也还是闭着眼装睡,可见这位不负责的老爹在宋飞澜心中还是占了一席之地的。如今竟有证据指向新的方向,宋飞澜反倒没有之前的沉郁了,语调颇为欢快地说:“这样看来,说不定是我们都没想到的人gān得。”
陶源本不想扫他的兴,但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道:“雇凶杀人不是砍瓜切菜,如今法治社会,除非是嗜杀成xing的变态,或者积怨已深的世仇,否则没人会脑子进水一而再再而三的谋杀一个人。你觉得,以你这么软成浆糊的xing子,会跟谁结仇?恐怕连唯一跟你有过龃龉的甄璃背地里也要夸你可爱。”
“……”宋飞澜猜陶源这不是在夸他,但语气中不知为何总能品出些宠溺来,一时既忧心忡忡,同时又有种夫唱夫随、卿卿我我的甜蜜冒出来,他素来心大,两相比较之下自然是甜蜜更占了上风,因此二十八岁的老男人不自觉抬手牵了牵陶源的衣袖,开口道:“都听你的,你说怎么查就怎么查,好不好?”
陶先生一时被他乖巧的模样蛊惑,满意地点点头,刚想挠挠他的下巴夸奖两句,便听到他继续说:“我刚刚看到对面街上有家宠物店,咱们去逛逛吧。”显然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陶源一时气得想骂人,一时又觉得,也就是宋飞澜这种xing子才能在那样的家庭里囫囵长大。两相博弈间,还是宋小壮撒娇卖乖的模样讨了巧,陶源无可奈何地捏了捏他的脸泄愤,嘴里已经放软,拉着他的手一边过马路一边说:“它们连爬还爬不起来,你买那么多玩具有什么用?自己玩儿吗?”
宋飞澜笑得贼兮兮,说:“要是自己玩儿,就不去宠物店了,那边不远还有家成人用品店,不然咱们去那儿逛逛?”
“……”这泰迪jīng魂的神力果然横扫八方、威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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