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玩得开心,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我手上都是水,我认识的人都存了,这种号码不是推销就是诈骗,我顺手就挂了。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我刚要接,背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林先生。”说话的是个保镖状的人,不知道从哪来的两个这么像的人,双胞胎似的,一边一个站在我身后。说话的是其中一个,跟警匪剧里绑架一样:“林先生,我家主人请你去见他。”
我被他这严肃气氛逗笑了。
“你家主人贵姓?”
我一边笑,一边手上已经在摸石头了,纪容辅不会找我,有私人保镖的人,我认识的人里就只剩一个付雍了。
“姓纪。”那保镖回答我。
看来我的脸要被打肿了。
“坐轮椅那个?”我始终对纪容辅有信心。
这保镖也招架不住我这问法,没法再装酷,只能乖乖承认:“是纪容泽先生。”
我接起了电话。
“纪先生?”我对他笑:“你是路过ZE,刚好看见我在这的?”
“不是。”纪容泽也笑着打太极:“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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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容泽在ZE二楼的宴会厅见我。欧式风格,桌椅都围绕四周摆放,中间是明亮的大舞池,环形落地窗,米白色窗帘挽起来,可以清晰地看见楼下的景色,纪容泽就坐在窗边,看来他刚刚就在这在看我玩水。
到了亮的地方来看,又不一样了,大概因为身体的原因,他显得比纪容辅yīn郁,戴了银边眼镜,显得文人气重,纪家人应该都适合戴眼镜,因为骨相实在太漂亮,整个脸的线条清楚gān净,纪容泽有点太瘦,然而还是好看,我常常有种错觉,把纪容泽拆开来看,漂亮皮囊下应该都是玉石一样铮铮作响的骨头。
在自然光下面看,他的眼睛是烟灰色,不如纪容辅明朗,但也别有一番韵味,我充满恶意地想他感qíng生活该怎么解决,他比纪容辅难相处,眉眼间有股浑然天成的傲气。
“纪先生早。”我懒洋洋跟他打招呼,今天出门找饭吃,自然不如上次好看,黑色长T恤,胸口一个大骷髅头,袖子挽起来是因为玩水,黑裤子,一身黑,鞋子也黑,还好是有跟的靴子,显高。不过在纪容泽面前显高有种落井下石的味道。
纪容泽也跟我打招呼:“林先生好。”
他终于肯穿西装,虽然瘦,骨架子在,也好看,和轮椅的金属感相得益彰,袖口露出清瘦手腕,手指修长,指甲修得很gān净,像玉,他适合戴一条简单的手链,或者红绳。
我拉开椅子,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桌上是西式的茶,杯子碟子都很漂亮,骨瓷的,白底金色花纹,很jīng致,薄薄的。我喝了一口茶,感觉像加了牛奶的杏仁茶。
“纪先生找我有事?”
这椅子背矮,又小,我的腿有点无处安放,只能整个人摊开来坐,看起来大概很嚣张。
好在纪容泽并不介意。
“上次跟林先生聊了一会儿,感觉在食物上的一些看法很投机,这次刚好日本那边送了野生虎河豚过来……”
“纪先生想请我吃饭?”我对着他笑:“中饭还是晚饭?”
“本来是准备一起吃中饭。”
“我刚吃过了。”
纪容泽笑起来。
他的眼睛弯起来真是好看,虽然是在镜片后面,也温柔得不行,不然我这种以貌取人的人也不会曾经以为他是个温和无害的人。这样看来纪容辅去国外读书其实是亏了,少学了一样笑面虎的本事。
“可是我还没有吃中饭,林先生。”
“随便吃点吧,ZE的中餐厅还不错,你点那个川贝雪梨炖竹丝jī吧。”我光惦记着野生虎河豚了:“那河豚多重,你做日料还是做中餐?”
纪容泽失笑,他手上还捏着搅咖啡的勺子,手指真是好看,漫不经心地搅着杯子里的茶:“林先生还有别的菜推荐吗?”
“你不喜欢这里的菜?”我有点意外:“这在整个北京都算不错了。”
纪容泽垂下眼睛笑。
“因为整个北京的菜我都吃过了。”他轻描淡写地说着炫耀的话。
放屁,我就不信那些胡同里的糙根烧烤他也吃过了。轮椅都开不进去,他能吃到就有鬼了。
我也懒得揭穿他,继续摊开来坐:“你就说你河豚给不给我吃吧?”
纪容泽每次见到我笑就没停过,要不是我知道这人温柔皮囊下心xing有多凉薄,大概还会跟上次一样以为他很和善。
但他大笑时也好看,这点确实没错。
“五斤重的野生虎河豚,请的是大阪来的日料师父,河豚皮炸过之后很脆,ròu可以做刺身,日料里喜欢做河豚汤,很鲜,吃完之后用汤泡饭,日本做河豚在冬天,大雪天,热腾腾地喝河豚汤。国内吃河豚最好的地方在扬中岛,在chūn天吃,蒌蒿满地芦芽短……”
说话的时候,他指尖轻轻敲击着碟子边,指甲温润如玉,很恶劣地一边说一边观察我表qíng,大概是知道再说下去我会掀桌,勾着唇角笑:“当然,晚上吃也不是不可以。”
我yīn测测地瞪着他。
纪容泽大笑起来。
“听说林先生很会做菜?”他身体前倾,带着笑意侧头看我,深灰色眼睛弯成月牙:“可以让我这动弹不得的人,尝尝原产地的地道风味吗?”
这人果然擅长记仇,我一句无心之失,他记到现在。
不过我们也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我怎么会做菜呢?”我也朝他笑:“纪先生忘了?我连三虾面都要问纪先生要秘方呢。”
纪容泽这种人,记别人的失误记得久,记自己的只会记得更久。也好,严于律人,也严于律己。
由此也可见纪容辅命多好,我和纪容泽两个刻薄鬼,在他面前展现的都是温和好相处的样子,他实在该去烧高香。
“啊,林先生说这个啊?”纪容泽仍然是笑:“真是抱歉,上次的误会……是我小人之心了。”
纪容泽还是高我一筹,还愿意承认自己小人,像我就从来不承认。
“这次的河豚宴,就当我给林先生赔罪好了。”他笑眯眯看我,言下之意是我也得做顿饭给他赔罪了。
“别介。”我懒洋洋躺在椅子上:“纪先生只要把三虾面的秘方给我就行了。”
骨气是什么东西,我从来都不知道。人生在世,最难得经济实惠,反正都被他误会过一次了,还端着原则不放,亏不是白吃了。我要是凡事都喜欢吃亏,也活不到现在了。
纪容泽这人有种特别的气场,让人不得不用高贵的方法对待他。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我这种不要脸的人,眼中露出惊讶来,但也是一瞬间的事,很快笑意就更浓了。
“好吧,我帮林先生去问问那个扬州师父。”
说什么问,直接说要不就得了。他这种身份,不欺压别人只能算意外之喜,要是以势压人也只能算本分。这世上不是每个高gān子弟都是纪容辅。
“那行。”我立马站起身来,挽起袖子:“纪先生想吃什么?就在这餐厅后厨做行吗?”
纪容泽笑得无懈可击。
“林先生开心就好。”
第24章 竹子
现在是饭点,做不了什么费工夫的菜,况且国内菜系出名的纪容泽估计都吃腻了,只能打风味牌。好在我没什么心理压力,一顿饭而已,饿他两小时,标准肯定更低。
ZE的中餐厅后厨都是粤菜师父,gān净得很,这种去饭店亲自给人做一顿菜的戏码常常只在西餐厅求婚的时候上演,这些师父也是第一次见,都密切关注我动向。我也不认生,抓了个白案小工过来。
“几岁了?”
“十七。”
ZE好歹国际酒店,竟然用童工,这小工被我吓得一直看向一边一个胖乎乎的大师傅,估计就是他的得意徒弟,来实习的,我拍拍他肩膀:“你们酒店有个泰国菜餐厅知道吗?”
小伙子连连点头。
“去问他们要这些东西,”我从配菜台上扯下一张纸,边写边念:“香茅糙,青柠叶,记得说明是做菜那种,gān辣子,米辣,果醋,罗勒,薄荷,菠萝,鱼露……有gān巴要弄点gān巴来,有菌子更好,还有酸笋有也弄来……”
小伙子很耿直:“他们不给怎么办呢?”
“那你带他们去见经理,说二楼有个叫纪容泽的先生,他会付钱。”
现在是饭点,后厨忙得很,其余的厨师围观了一会儿都散了,只有那个胖师傅,不知道是经理叫他来帮我还是好奇,一直在旁边围观我,而且话还多,一口的cháo汕普通话,读“你”读成“雷”,好奇地问我:“雷要做什么菜?”
“香茅烤jī。”
“香茅不是烤鱼的吗?”大师傅还懂一点泰国菜。
“原版艇仔粥里没有蚝豉猪肚,你们餐厅还不是加了。”我反问他:“而且加的蚝豉还苦得很。”
大师傅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争辩道:“那……那是为了加鲜。”
“菜比粥都多了,够鲜了。”我一边吐槽他,一边手上给jīròu做按摩,把腌料的味道都揉进去:“要是艇仔粥创始人跟你们这样熬粥,早就破产了。”
大师傅吃了个瘪,还是不肯走,象征xing地在旁边绕了两下,又回来质问我:“你拿高汤做什么?”
“做醋米线。”我把用香茅裹好的整只ròujī竖起来放进烤箱里,开始准备做米线的材料。其实上次聊天时我就看出纪容泽对烧烤不感兴趣,大概是嫌gān,这道烤jī本来是用明火烤的,是我在曼飞龙吃到的,云南傣族的烧烤有一种独特风味,蘸水也千奇百怪,号称一菜一蘸水,我这种做法有点像锡纸烤鱼,把蘸水当做腌料,用香茅把汁水锁住。用青柠和其他香料是为了平衡香味。
醋米线我准备做成温凉的,要用冰块,不会太辣,估计纪容泽也不太能吃辣,到时候把烤出来的汁水淋在撕开的热腾腾的烤jī上,然后上一碗温热醋米线,再在这厨房顺两个蔬菜chūn卷,我的三虾面秘方就到手了。
jīròu我撕了最好的部分摆盘,jī翅,小腿,还留下一堆ròu和骨架,厨房里弥漫着带着香料的ròu香味,我自己撕了一块,递给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大师傅:“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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