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áng海听完了,似乎不敢再公开同意姚小萍,但仍然替自己辩护说:“我没有把所有的人都往坏处看,我只是在说卓越 -- ”
这一句辩解也跟姚小萍的一模一样,真叫她气不打一处来,简直怀疑huáng海跟姚小萍早就通过气了。她恨铁不成钢地说:“我今天是有意不提卓越的名字,也有意不把姚小萍说的话告诉你的,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个 --- 什么人 --- 没想到你 -- 还是这么 --- ”
她没说下去,因为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个什么词,但huáng海很顶真地问:“没想到我怎么啦?”
她看他好像在讲狠,以为她不敢说出来似的,就直截了当地说:“没想到你这么 --- 卑 --- 鄙 -- ”
她说得很不理直气壮,最后一个“鄙”字,最少比前面那个“卑”字低了好多个分贝,几乎吞肚子里去了。但huáng海肯定是听见了,有点生气地说:“我卑鄙?我还真不知道谁卑鄙呢 ! ”
“你说我卑鄙?”
“我没有说你卑鄙,我说的是卓越,他自以为一切做得天衣无fèng,但他其实跟姚小萍说的那样,只是一个三流骗子,以为别人都没学过心理学,都是傻呆呆地坐那里等他骗的 --- ”
她感觉huáng海的矛头直接向她指过来,不满地说:“你想说自己懂心理学,就说自己懂心理学,何必要拿别人做垫脚石?”
huáng海显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半天才说:“我拿谁做垫脚石了?”
“你自己心里明白 ! ”
huáng海的丈二和尚一定是长成了丈八和尚,别说摸不着头脑,连脚都摸不着了,他在丈八和尚脚下的土包上摸了一阵,才憋出一句囫囵话:“你 --- 怎么生这么大气?”
她想,你连我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我看你心理学也是白学了。她气哼哼地说:“你以为我听不懂你话里的话?你别把自己看得太聪明了,以为自己考上了 A 大就了不起 --- ”
huáng海不说话了,石燕也不说话,在心里说,我给你三分钟,如果你还不说话,就莫怪我挂电话了。
她不知道究竟过了几分钟,就听huáng海轻声说:“石燕儿,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因为你现在已经 -- 被他迷住了,姚小萍的话你听不进去,我的话你是越听越反感。你是不是跟你父母谈一谈?看他们怎么想?他们都是有生活经验的人,一定比 --- 我们看人更准 -- ”
她想,你别把我父母扯出来,不管我父母对卓越怎么看,他们都不会同意你做他们的女婿。她其实还没跟父母谈过卓越的事,因为她跟卓越还没什么事,但她撒谎说:“我父母没像你们这样 --- 把人往坏处想 -- ”
huáng海的话里有了几分慌张:“你跟你父母谈过你 --- 跟卓越的事了?”
她不敢把谎撒得太具体,只好不吭声。
huáng海似乎看出她在撒谎:“我不相信你父母会 --- 看不出卓越是个卑鄙的人 --- 可能你没跟他们 --- 说得太详细 --- ”
“我怎么跟我父母说话,那是我的事,但我父母绝对不会跟你们一样,把什么人都往坏处想 --- ”
huáng海又沉默了,她这次不给他三分钟了,当即说:“你没什么说的了?那我挂电话了 -- ”
huáng海叫道:“别挂 --- ”但他又没说出什么来。
她又说一遍:“你没什么说的,我就挂电话了,我还有很多事qíng要办 -- ”
huáng海好像被她催慌了,赶快说:“石燕儿,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一句话:爱qíng就像高考,考了个坏学校,并不说明你水平不够,有时只是运气不好 --- 但自己多少 --- 还是有一点责任的 --- ”
她惊呆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扯到高考上去了,但是她听得出来,他是在说她高考不顺还是得怪她自己,是她自己不细心才会做漏题的。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以为他是唯一一个能在高考上理解她的人,不是同qíng她,而是理解她。想不到他跟别的人也没什么两样,还是觉得她罪有应得。那他这些年显得那么理解她,就只能是装的了。
她冷冷地说:“我刚才说了你卑鄙,还在后悔,现在看来也没什么要后悔的,因为你 -- 的确卑 -- 鄙 --! ”
这一次,她的“卑鄙”二字说得一样高亢,连她自己都觉得象两把利剑,直chahuáng海的心脏。
但她没听到“扑通”一声,看来huáng海没有被她两把剑刺倒下,还站在那里。她听见他以一种无可奈何的声调说:“石燕儿,我已经无能为力了,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无论怎样,我都会 --- 祝福你 --- 幸福 --- ”
他说完这句很俗套的话,就挂了电话,她听见电话里传出断线的声音,万分后悔自己没抢在他前面把电话挂掉。
后来huáng海就没再打电话来了,也不写信了。她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她事前设想过多种结果,有huáng海生气摔了电话跑掉的,也有她自己生气摔了电话跑掉的,甚至有两人前嫌尽释,达成共同认识的,但就是没想到会是这样。她想到过的最坏的结果就是huáng海继续粪泼卓越,而她则不再跟他保持这种经常的电话联系了,反证她马上就回“dòngdòng拐”去了,也不会再跟卓越有什么瓜葛,huáng海也就没什么要泼粪的了。
但她没想过huáng海会从她生活里彻底消失掉,她一直以为他会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地爱她的。她回想那天打电话的过程,觉得她那天的气势也太足了点。以前huáng海泼卓越大粪的时候,她虽然不高兴,有时也顶两句,但从来没说过huáng海卑鄙,也没发那么大脾气。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能是因为李树留系已经洗刷了卓越,说明不是卓越在中间捣鬼了,但huáng海还在那里粪泼卓越,就太过分了,所以她才生那么大气。
她知道“卑鄙”两个字刺痛了huáng海,她也知道huáng海还够不上“卑鄙”的程度,顶多算个嫉妒,但她不想主动打电话向他认错,心想如果他赶着打一个电话过来,我就对他说个“对不起,我不该说你卑鄙”,但他没赶着打电话过来,而且再也不打电话了,这说明他真的生气了,这让她很难过。
姚小萍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关心地问:“怎么啦?我看你这几天失魂落魄的,是不是跟卓越闹矛盾了?”
“跟他闹什么矛盾?见都没见过他 --- ”
姚小萍很吃惊:“还没见过?那你留校的事到底怎么样了?都快毕业了,你还没把留校的事落实下来?这是你自己的事,你怎么能这么不上心?”
她很烦,但不知道在烦什么,好像见谁烦谁。她有点不客气地说:“既然你知道是我自己的事,你管那么多闲事gān什么?”
“看来真是闹矛盾了,把气都撒我头上来了。”姚小萍也不生气,谆谆教诲说,“闹矛盾归闹矛盾,但不要因为闹矛盾就把自己留校的事耽误了。现在先别跟他那么较真,但也别让他占你便宜,把他控制在一定的距离内,让他勤勤恳恳地帮你把留校的事搞好。等一切都搞好了,你想怎么发他脾气就怎么发他脾气 --- ”
石燕真不知道姚小萍把她当什么人了,没好气地说:“你别自作聪明了,我根本没跟卓越闹矛盾 --- ”
“噢?那就好。那还有谁?huáng海?你跟huáng海闹矛盾了?”
石燕正有满肚子的冤枉没处诉说,现在终于有了个可以倒苦水的地方,便连本带利地把那次跟huáng海的电话纠纷向姚小萍汇报了。
姚小萍安慰说:“你说他卑鄙是过分了一点,谁听了都会生气,但是你也别把这当个坏事,也许这对他对你都有好处。你不把话说绝一点,他就老是心存指望,而你又不可能真的爱上他,那何必呢?这样脚踏两只船,不光对huáng海不公平,对你自己也没好处 --- ”
石燕没想到姚小萍居然还教训起她别脚踏两只船来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 这世界上谁来教训她两句“不要脚踏两只船”,她都能接受,唯独这个姚小萍,自己正在脚踏两只船,她没教训姚小萍就已经算客气的了,姚小萍居然还来教训她 ! 她很不客气地说:“我没脚踏两只船,因为他们两个谁都不是我的男朋友,你那才叫脚踏两只船,有了丈夫,还缠着人家严谨不放 --- ”
姚小萍呵呵大笑:“你是不是一直都想说这句话?”
她被姚小萍笑糊涂了:“哪句话?”
“就是说我脚踏两只船啊?”
她有点尴尬:“你不是脚踏两只船吗?”
“我是脚踏两只船,你说了我也不会生气,但是你不能说我缠着严谨,因为不是我缠他,而是我爱他,他也爱我。我是有个丈夫,但我从来就不爱我的丈夫,他也不爱我,或者说他谁也不爱,他不懂爱,只知道利用他父亲的权势追逐年轻漂亮的女老师。他娶我,是因为我比那个学校所有的女老师都漂亮,他娶了我,在那一方就很有面子,如果现在学校来一个更漂亮的,他肯定就要去追那一个了。但huáng海跟我丈夫不同,他是真的喜欢你的 --- ”
姚小萍说到这里,似乎就后悔了,赶快纠正说:“我还是那句话,除非你对huáng海的脸是一点也不在乎了,不然的话,你跟他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 ”
但石燕揪住那句话不放:“你觉得他是真的喜欢我的?那他怎么这几天都不给我打电话来?”
“既然他不打电话来,那说明他对你的喜欢还是没qiáng过他对自己的喜欢,毕竟自尊心占了上风 --- ”
石燕已经能觉出姚小萍在试图收回说过的话了,她也不再追究,也许真的跟姚小萍说的那样,虽然不该说huáng海卑鄙,但既然已经说了,也就不用后悔了,覆水难收,后悔也没用,只能从好的方面去想,也许这真的对huáng海有好处,可以让他彻底对她绝望,去开始一段新的恋qíng。
但她有点怀疑huáng海会有新的恋qíng,连她这么了解他的人,都没办法克服他那张脸,那还有哪个女孩能克服?如果不克服那张脸,婚姻又怎么能幸福?做他的爱人,在外面要听人家的风言风语,回到家还要看那张脸,说不定还要听那张脸上的那张嘴的抱怨,那种日子,恐怕再多的爱qíng也被磨损了。
她自我安慰了一番,感觉好多了,不再为说了huáng海“卑鄙”内疚了,也不再为huáng海逃跑遗憾了,反而有种自救救人的高尚感和自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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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至死不渝(31) 2007-10-29 04:3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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