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状态好像是个老年人,而实际上他又是那么年轻。
斐七上前几步,跟旁边的人递了个眼色,那些人便都识趣的退出了房间。
唐梓言兀自寻思着自己的事,对此没什么反应。
斐七沉吟片刻,“唐哥,老莫出事了。”
唐梓言眼睫一抬,“出事?”
斐七恭敬上前,“我也是刚刚听说,前一阵子他不是耍手段连吓带哄的将许晚河的人都拉他那边去了,可谁知道自家后院起了火,昨天晚上刚给条子端了几个窝点。”
唐梓言脸上没什么表qíng,看不出来一点高兴,
“你看,这不是有人帮咱们收拾他了么……”
斐七点点头,“唐哥说的是。”
唐梓言站起来,转身面对着斐七。
逆光看过去,他脸上的轮廓就有些模糊,暧昧不清,似笑非笑的。
“老莫这个人虽然混的年头久了,却是白有半辈子的经验,不然也不会一开始给唐叔压着,后来又被我们这些小辈压着,目光短浅也就算了,还敢在这节骨眼上顶着作案,出了事,也是意料之中……”
斐七面色凝重,“我一听说这事就赶回来了想着跟你说,刚才在门口还接了个咱们线人的电话,说是老莫已经把内jian抓到了,当场就把人手切掉了。”
唐梓言面儿上气定神闲,“内jian?怕是警察的卧底吧……”
“就是卧底,因为老莫那边看管生意的就那么几个人,好对口供,哪里出了事就找哪里的负责人,顺藤摸瓜,一上午的功夫就把人逮个正着,那小子也心虚,一听人质疑拔腿就跑,追了三条街才拖回来,说是当场就见血了,不知道现在什么样……”
唐梓言微垂了眼帘,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
斐七没注意到他的变化,继续说道:“唐哥,我总觉得不放心,你说这警察怎么单单拿老莫下手……”
唐梓言没说话,只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老莫。
至少他在出了这种事的时候,反映够快,斩糙除根,当下就给自己断了隐患。
这可是自己学不来的,如果这事换成了自己……
唐梓言禁不住苦笑,不是换不换成自己的问题,而是警察没理由只盯着老莫一个人,被卧底这种qíng况自己必然逃不掉。
斐七还当是自己说错了话,就也跟着不出声了。
唐梓言抬眼看着斐七,“你去查一下手底下的人,跟毒品沾边儿的,一个别漏。”
斐七有些吃惊的望着唐梓言,“唐哥,怎么忽然……”
“虽说我这未雨绸缪的晚了点,好在这雨也还没浇到咱们身上不是,”唐梓言声音冷清,“特别是鞠金辉跟东联几个区,查查那些资历浅掌控信息却多的……”
说到这里唐梓言忽然顿了一下。
像是给自己提了个醒。
斐七脑子里想起了几个人,接着看了唐梓言一眼,yù言又止。
唐梓言摆摆手,“你亲自去查。”
斐七沉声一应,刚走的门口,又忍不住回头,“唐哥,你别怪我多嘴……其实我觉得沈……”
唐梓言打断了他,明摆着不想听,“去办吧。”
斐七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见唐梓言一副拒绝的摸样,就没再说话。
临走的时候不轻不重的叹了口气。
唐梓言重新坐回沙发里,却不似之前那么惬意。
虽已是严酷夏暑,却还是觉得指尖发凉,给冷水浇了一样。
唐梓言心qíng很复杂,又惶恐又焦躁,
这qíng绪大部分来自厌恶。
厌恶自己,更厌恶了这种怀疑,猜测的日子。好容易从脏水里捞出gān净的东西,还怕他心是脏的,简直无可救药。
但更多的是害怕,
如果爱你的人是把杀你的刀。
唐梓言以前扮演过这把刀,现在却非常害怕自己也变成了被刀杀的人。
第47章 色彩
沈涵觉得自己最近有点过度敏感,整个人处在极度警觉的状态里。
从早晨醒来,直到晚上睡觉前,都自然而然的瞪着眼睛盯着四周。
敌意,隐患,像是随时要引爆。
不知道哪一天就有警察行动,或者自己的行径被揭发出来,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可以担心的事太多了,沈涵有点神经衰弱。
这种日子已经过了很久,而且还在以一种无止尽的姿态继续延长下去。
白天上瘾似的搜寻信息资料,到了晚上开始失眠,反复的想着每一个应该注意的细节,为了不bào漏,为了更jīng良。
沈涵本没有这个天赋,支撑自己一直走到今天的除了执着,剩下的都是因为一个人。
“唐梓言……”
沈涵百无聊赖的仰躺在chuáng上,睁眼看四周的混沌黑暗,反复的念出这个名字。
念完了就莫名其妙的想起飞蛾扑火。
明明只是装样子的把戏,谁知道自己起初太小看这把戏,身后的推手又太用力,结果自己就真这么飞上去,烧着了。
想着这个比喻沈涵笑的停不下来。
黑夜仿佛是一块布匹,盖在脸上,闷不透气。
沈涵忽然从chuáng上爬起来,穿上衣服准备出门。
刚想给唐梓言拨电话,却直接接起了游候的电话。
“沈涵,你他妈是不是吃里扒外?”
沈涵果断挂了电话,出门下楼,谁知道刚要上车,竟在旁边撞见游候。
游候神色鄙夷,“呦,弟弟,这么巧啊……”
沈涵望着他,“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还不是你自己gān的好事!”游候压不住的恼火,咬牙切齿的,“上楼!”
沈涵开了车门,“我还有事。”
游候抬手一档,压低了声音,“你要是不想在大街上bào漏身份就赶紧上去。”
沈涵锁了车,转身上楼。
游候跟在后头,四下里张望,“你小子可以啊,连自己人都敢骗……”
沈涵没说话,拿钥匙开门。
游候进了屋,劈头盖脸的骂,“幸好我提前对了一下地址,街道门牌号都对不上,我就知道是你有问题,你一边给我错的qíng报一边重置以前的真窝点分布……你他妈这是间接帮唐梓言洗白呢……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初那手指头白剁了,是不是脑子也剁了……”
防盗门在身后嘭的关上,沈涵的声音很轻,“错的qíng报?我给过你么?还不是那天你自己偷着记下的。”
游候一顿,“你这意思就是我卑鄙了?打你来这里,我对你怎么你心理应该清楚,你不能这么对我。”
对面的人没吭声,只笑了一下。
游候qiáng压了火,“弟弟,你自己做事犹豫不定,总得有个人帮你做决定不是……凡事不能由着xing子来,你看你东西都搜集好了,不递上去存着gān嘛……我那也是帮你早解脱啊……”
游候边说边抬手去摸墙壁上的开关,谁知道开关没摸到,却给人拽着领子过去,结结实实的一拳打在脸上。
游候后退了几步,摸了摸迅速肿胀起来的眼睛。
接着整个人猛的扑了上去。
黑暗里两个影子滚在一起,屋子里满是殴打的钝响,最后游候的头撞碎了玻璃,嘭的一声,碎裂的玻璃洋了一地。
沈涵没再动手,转身过去开了灯。
游候擦一把脑袋上的血,“……cao你妈……我对你那么好你就这么对我,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沈涵望着游候,“能别再这么假了么,你们对我有什么恩有什么好?是早有预谋叫我过来当卧底?利用我长的像唐佩?还是打着哥们的幌子处心积虑的把我往唐梓言chuáng上推?”
“放屁!你自己不愿意我推的动你?”游候捂着脑袋,底气却有些不足,“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是说过没错,”沈涵笑了,“可你也不想想,那时候我刚跟唐梓言闹掰,什么也没有,怎么会跟你翻脸?我是不太聪明,但这点道理也想得明白……”
“这架势,还真要撕破脸呐……”游候见没回旋的余地,gān脆敞开天窗说亮话,“难道这回又傍上唐梓言了?打算叛变给他当狗了?”
“叛变?”沈涵冷声一笑“那天你看见的图,虽然不是鞠金辉的,但是是新野的,现在都是老莫的地盘。”
“所以说,我算对的你们不错了,有那张纸警察一样能办了老莫,不白折腾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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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日。
“恩,好,过来吧。”唐梓言挂了电话,依旧望着外头。
斐七凑到唐梓言耳边说话。
唐梓言坐在沙发里,手指敲击着桌面,一时间空气里只剩下这种单调枯燥的敲击声。
直到忽然间断。
残阳如血,泼了半片天空,混着刚降临的黑,越发的肮脏颓败。
但却脏不过嘴里的事实,一个字一个字的从斐七的嘴里说出来,不可置否。
唐梓言手僵在一处,脸上笑了笑,“还真是啊……”
斐七说完了,却没有起身,继续弯着腰,仔细打量唐梓言的表qíng,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点崩溃的痕迹来。
可这人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带着笑意,跟以往一样,没有一点反应。
这感觉就像是一个绝症患者早就知道自己身体的qíng况,而斐七的出现,不过是医生下的最后诊断。
唐梓言音色温浅,“我记得我之前让你查过他。”
“对不起,唐哥,”斐七脸色难堪,“上次我觉得他没什么问题就让手底下人去查的,这次是我亲自去查的……”
唐梓言脸上没什么怨色。
斐七静了一会,“唐哥,怎么处置?”
唐梓言没说话,起身走到沙发对面的落地窗前,整个人浸在暮色里。
“知道了。”
斐七跟了上去,“唐哥……这人不能留……”
门卡啦一声,有人突兀的推门进来。
沈涵总觉得气氛不太对。
斐七直起腰身,眼神跟平时很不一样。
唐梓言趴在窗台上,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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