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太好了。”
终是夜璞并未对他痛下杀手,慕容纸一阵宽慰。
“阿纸你……也认得唐少使?等等,那他、那他岂不是该知道你是我娘子?这混账――之前路过洛京时,我还问他知不知道我有什么家眷亲友,他却说一概不知!看我下次写信不骂死他!”
慕容纸却暗自出神,由刚才的话头,他陡然想起当初与夜璞皆被抓去凉王府,自己却因卫散宜而记起过去之事,大受打击只身逃离,在茫dàng山周遭疯疯癫癫过了大半年,直到被谢律寻到,却一直也不知道夜璞究竟怎么样了。
“谢律,我问你,你之前在凉王府时,你可有听到过一个叫‘夜璞’的人的消息?他原先是南疆的土族少主,大半年前被凉王抓去的!”
“土族少主夜璞?”谢律想了想:“啊!阿纸说的可是那位南疆三苗少主夜璞?”
“三苗……少主?”
“嗯,原先好像确实是土族的少主,后来凉王借了他沙柳营的一支轻骑,他回南疆便一统了三苗。那人挺厉害,虽然年轻,但用兵的本事不比我差,尤其设伏布置jīng准,成王部之前整个在南疆和云盛州的布局,基本上都是夜璞少主给打乱的。怎么,阿纸你也认得他?”
“之前跟你说过,咱们在听雪宫曾有两个徒儿,夜璞便是其中之一。”
“是吗?你徒儿?但他都不愿理我哎。”
“……”
“阿纸你是不知道,那人如今带兵在南,正好同我分别从西南和东北夹击成王部,我曾让唐少使几次去信跟他商量部署一起行动,他半封都不肯回,还整天自作主张,哪有这样当徒儿的?”
谢律的抱怨,慕容纸其实并未太听进去。因为早从那句“凉王借了夜璞沙柳营的一支轻骑”后,他便头脑嗡嗡,想不通了。
“师父一个还不够,竟连夜璞如今……都投靠了凉王?你们那凉王主子到底是什么神通?怎么可能连夜璞也劝得动?”
“啊,我是听说,凉王许了夜璞少主,说是将来辅佐宁王殿下登基后,会封夜璞少主为南疆王,全权辖理南疆,二十年不必向朝廷纳贡。所以夜璞少主打成王一直还打得挺卖力的。”
慕容纸默默摇头。
不纳贡也好,南疆王也罢。再怎么说,凉王宁王这一派系,也该是夜璞全家灭族的罪魁祸首才是。夜璞他又怎么会……
罢了,回过头想想,既然那人连卫散宜都说得动用得起,又怎么劝不服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夜璞呢?话说回来,那时若不是师父出现搅乱了局面,自己……不也是要被凉王以昭昭所挟,为他控尸征兵的么?
“凉王殿下这人……确实深不可测。”
谢律说到这,却又摇了摇头:“却也不好这么说。与其说凉王深不可测,倒莫不如说凉王给人的感觉……其实很是真诚可靠才对。”
“很奇怪吧?我每每看着他行事,总觉得他好像每一步在算计着所有人,却有时候又觉得,他根本没有在算计什么,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以诚待人、以德服人而已。”
“如今英王夭折,剩下的三位皇子,成王跋扈、宁王高高在上,就只有凉王一人从无半分倨傲,十分平易可亲。说的话、许诺的事qíng,从来不曾出尔反尔之人。”
“凉王曾跟我说过,若我能搜寻到秘宝下落,便是什么赏赐也尽管开口时。不过,说起那秘宝……”
“疼!”慕容纸敷满药帛的腿狠狠一抖,咬牙切齿:“你就不能轻一点?”
“轻一点?”谢律眯起眼睛,手中的药帛毫不留qíng按了上去。
“呜――你!”
“吼我倒是挺大声啊,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能爱惜自己一点?但凡你好好照顾自己,就没有今天这些罪受了!我也省事!”
什么叫“你也省事”?所以,是嫌我麻烦了?
若不是你,若不是当初你……
若是照慕容纸之前的脾气,接下来肯定要永无宁日了。而今,却只翻了个白眼而已,往chuáng上一躺,望着窗外刺眼的白色日光默默不说话。
跟这种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反正也是没气可生、没茬可找。
“你倒是逍遥。”那人拎直他的腿,低笑。
第94章
谢律觉得自己真是惨。
从当初莫名其妙在棺材里醒来,就一路莫名其妙。
若说变成了僵尸还不够叫人崩溃,那么周遭没有半个可信可靠之人、被那个吓人的道长bī着去领兵作战也不提了,如今是好容易找回了个脾气bào躁的“娘子”,居然又有人明目张胆来抢。
“将军,唐少使来了。”
谢律彼时,正巧在写要送去唐济洛京城那边的飞鸽传书,慕容纸则站在旁边抓着袖子替他研墨,顺便挑剔他字写得难看。
“这写的什么?我当初可不是那么教你的。你以前在听雪宫的时候,字迹分明是很工整的。”
见那宣纸上面龙飞凤舞鬼画符一般,慕容纸心说白瞎了这好纸。
“啧,肯定是后来带兵打仗糙书惯了,qíng报往来那么快,自然没空写好看了不是吗?”
“可你如今又没在打仗,太难看了,重写吧。”
“呜……重写两张了,阿纸,手酸呢。”
“就当练字吧。”
“是……”娘子的话为夫不敢不听。
……
“他在哪儿?慕容――”
才刚铺平一张新纸,谢律下了几笔,嗯,不错,横平竖直!是个好兆头!
然而,一个“唐”字没写完,原定的收信人已经气喘吁吁地冲到了他的面前――正确来说,冲到了他旁边人的面前。
谢律笔下一飞,又写废了一张。
“慕容……你果然在这里!”
喂喂喂,唐少使!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目光盈盈那么近对着我娘子想gān什么?!
谢律还没来及开腔,就见那唐少使的贼手已经伸上去了:“这段日子我四处寻你。你……你这疤痕是?你、你定是受了不少苦。”
谢律是多么难得,终于也有了暗暗磨牙眯眼瞪着慕容纸的机会。
呵,上次提笔给唐少使写信时,随口问了句这人是自己人么?可以信么?
你说是自己人,可以信。
什么“自己人”啊?只是你的“自己人”,根本不是咱们的“自己人”吧?!
……
“唐少使远来辛苦,唐少使喝茶,呵呵呵。”
开水沏的,烫死你!
“唐少使,这是我们凌月城特产芡实糕。”
打得特别扎实,噎死你!
外面雨下个不停。明明早上还是艳阳天,谁知自打唐济来还没一个时辰,便稀里哗啦风云骤变,这下好了,连“送客”都不好送了,还得假惺惺给他布置客房留他住下来!
谢律心里苦,但谢律不能说。
是多久没见啊!你全程直勾勾盯着我娘子就不曾移开过眼神好吗?那么好看吗?明明老子长得也很好看啊!
笑!我说对着我娘子笑什么笑啊!上次见你的时候,没见你神态这么殷勤啊!
“哎,唐少使也真是,”装出不甚介意的样子,却不由得不抱怨:“既之前认得谢某与阿纸,之前谢某路过洛京向唐少使询问,少使如何却不说?害我和阿纸刚见时还打了他一掌,实在是……”
唐济垂眸叹道:“荀阁主特意吩咐过,并不敢乱说。”
“哼~阿纸~你看他,这分明就只听凉王他们的嘛!”还说是“自己人”?感觉完全没在管我们死活啊!
慕容纸却没有搭理谢律,只问唐济:“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上封书信中,谢将军突然问起秘宝之事,又问了我历飞影还有段小少爷的下落,我一想,若非他恢复了记忆,只能是你人在他这儿才对。慕容,你之前去哪儿了?我甚至还去苗疆、还去雪山上找过你……”
谢律越听越不高兴:“唐少使,你这么费心,四处找我娘子gān什么?”
唐济一愣:“娘子?”看向慕容纸的眼神,多少有几分古怪。
慕容纸脸一红,随手拍了谢律一掌:“你莫听他胡说。”
疼!谢律张大了嘴巴一脸的悲愤,怎么回事?自己娘子不是既幽怨又善妒,全然不愿意自己夫君的心半点分给别人的么?怎么见了这美人唐少使之后,就都成了“胡说”了?
不服!不服啊!
是qíng敌吧!这姓唐的绝对是老子qíng敌吧?啊~敢qíng说阿纸这些天跟老子说了那么多“过去的事qíng”,什么徒儿、什么秘宝、什么日常来的――其实却漏了很多重点吧!至少关于这位“唐少使”,半句都没提过啊!
行了,打定主意,今晚bī供!
他这边内心默默波涛汹涌,却听那边慕容纸问唐济道:“那日庄主在苗疆不辞而别,是不是……夜璞他做了什么?”
唐济摇了摇头,一声苦笑。
“我跟你说了那些话,夜璞少主自然不会放过我。他bī我吃下毒药,将我抛在深山乱葬谷中,好在我事先服下药阁长老特制的御毒丹,才捡回半条命去。”
慕容纸愣了片刻。
虽然是一直以来的猜测得以印证,可真的听了唐济这话,心下还是五味陈杂。
“那日的话,慕容,我没有骗你。夜璞少主那时确与成王府所有往来,枫叶山庄截获到他与成王府的飞鹰传信,证据确凿。不过,反正如今夜璞少主已是自己人了,此事也就不提罢了。”
“都是我……对徒儿教养无方,险些害了庄主xing命。”
“哎,徒儿不听话不能怪师父的!”谢律见慕容纸面露愧色,马上作极温柔状轻声安慰,顺便赖在他椅子旁不走给唐济看。
当晚雨倒是停了,却换做了漫天鹅毛大雪。扑扑簌簌下了一会儿,积雪竟就有了一半的小腿高。
谢律暗叹,早就听城中老人说凌月城这儿一下起雪便是十天半个月,每次都要落得拦腰厚。也就是说他辛辛苦苦gān了大半个月的工事算是白弄了,积雪积成这样,成王部哪还有闲心来攻城?没走几步就陷雪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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