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上的慕容纸_橙子雨【完结】(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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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还有得选,慕容纸肯定不愿住在这地方,谢律亦是一样。但这宅子毕竟皇上御赐的荣耀,何况早在谢律从未归之时,朝廷便已出钱将整座宁王府重新修缮了一番,“镇远将军府”的匾牌都挂上了,也由不得他们不住。

  那日午后英王一来便坐着不走,管家的铃果儿紧张得不得了,只怕晚上得留太子吃饭,整个下午都指挥家仆做这做那,忙得团团转。

  慕容纸也要帮忙,被铃果儿央去库房搬面粉,却不小心撒了袋口,白面细细落在地面夹fèng中漏了下去,倒让他意外发现一个暗格。

  格中没什么别的,只安静放着一方紫檀箧,打开之后,里面是厚厚一箧诗稿。

  宁王的笔墨,慕容纸自始至终在只见过那句“朱砚玲珑纸,墨点海棠诗”而已,可那笔走龙蛇、铁划银钩的隽秀字迹,却让他此刻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曾暗地里十分妒忌那人,妒忌他能寥寥几笔便鸿雁传qíng,那种才藻慕容纸并没有,或许毕生也学不到。

  如今,缓缓翻过那一页页诗稿,才发现所谓“鸿雁传千里,相思知不知”,竟不过是宁王殿下缕缕相思中折了角的一隅。

  箧中那么多那么多的诗,都是宁王写下的相思。字字珠玑,读之动容。

  却永远不见天日,被埋藏在了这样的地方。

  ……

  虽说当年被夜璞刻意结下误会早已化解,慕容纸也已能坦然相信谢律如今的心意,曾与宁王旧事,他本不该再有介怀。

  可谁让那宁王文采实在斐然,句句词词悱恻缠绵,慕容纸越是读,就越觉得吃味儿,qíng急之处索xing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一箧诗稿直点了一把火在后院全给烧了。

  烧完之后,却又立觉追悔。

  毕竟,他又有什么资格……把人家宁王的qíng思给卑鄙地偷偷烧掉?可既都已经焚了,灰飞烟灭了,他也不好再开口跟谢律说起这件事。

  自打回了京城,数月之间,谢律一直忙碌得很。但凡装病躲不了的早朝,一旦去了就被别的事qíng绊住,不到月朗星稀,是多半回不来的。

  “阿纸,实在是对不起,我是真的想要多陪陪你的,你一个人在家会不会闷?”

  “怎么会闷?”慕容纸摇了摇头,“铃果儿也在,小罗他们也在,又有昭昭。再不济还能上东市西市去逛街。京城这么大又这么繁华,若是在这儿待着都会闷,又还有什么地方不闷的呢?”

  “倒是你啊,既然整日里公务繁忙,累得很,回来家里就好好休息,别抽心思再瞎担心我们了。”

  “阿纸你真的越来越贤惠了~”谢律往他身上一靠,大大叹了口气:“陛下至少头两年间……是多半不肯放过我的,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可是,真让我带兵打仗倒还好了,如今当这劳什子的兵部尚书,着实焦头烂额!其实皇上也清楚,让我做这位置根本不行,但谁叫我过去在朝中人缘好、地位高,皇上即位不久根基不稳,也只能把我置在这儿做个定海神针了!”

  “根基不稳?我还以为他……很是厉害呢。”

  “哎!陛下是厉害不错,但朝中老狐狸也是多啊!众臣原先分立成、宁两派,少有人料到今日结局,波流诡谲乱做一团就不说了,只说而皇上身边那些人――荀长身为异族,在朝中立威尚需时日;而卫道长那样根本不肯搭理人的遁世xing子,更不用多说了吧?”

  “所以他才不肯放我走!因为跟那几个人比,反倒我是他身边那个‘最上得了台面’的人,我也真是惨……”

  慕容纸摸摸他的头。

  “罢了罢了,我啊~就再努努力,帮着皇上早点站稳脚跟。等他不用拿我撑门面的那天,赶快‘告老还乡’,咱们一起去畅游天下、过逍遥日子!”

  随后数月,谢律又忙得天昏地暗。偶尔难得中午得空回家,却发现不知何时起,阿沥似乎常来串门。

  他毕竟曾是影阁护卫,亦是荀长一手养大的。可惜失了荀长信任,新帝登基后却只捞到了京城衙门底下东边的捕快头子做。不过以他的身手,这整日抓贼的活儿倒是gān得挺得心应手的。

  不过,京城里常日,总还是太平居多的,所以他常常巡街巡完了,半天都无事可做,巡来将军府这边,就进来喝个闲茶。

  “我成日里都忙得很,阿沥你抽空多来陪陪阿纸、昭昭他们。”

  谢律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因他近来因一事暗自扰心――皇上登基之时,曾说好了不追究成王、宁王余党,却不知怎么的,近来频有动作,前晚更是突然就包围了京城几名高官宅邸,从中抄出了同成、宁二王的来往书信。有的斩了,有的下狱,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

  只是杀jī儆猴而已,还是……宴语凉出尔反尔,要像前朝一样大兴文字狱,自此朝中人人自危了?

  谢律虽说自那日汉南城小楼一别之后,便不曾再与宁王有过牵连,但倘若皇帝真的打算一一清算,他就不信自己不会被宴语凉荀长他们毫不犹豫就划进“宁党”的范围里。

  “阿沥他今儿说,成王、宁王他们两个上个月分别被圈进的王府押送去了天牢,不知皇上要作何打算,qíng状……好像很是不妙。”

  谢律愣了愣,解衣yù睡,却没想到慕容纸会和他说这个。

  “唉,阿沥也真是的,来玩就来玩,gān嘛要和你说这些?这种事啊,阿纸你以后少听吧,听多了……也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你虽嘴上这么说,”慕容纸伸出手去,揉了揉谢律疲倦的眉心,“可心里又何尝放得下呢?瞧你这几日愁容满面的,就别再瞒着我了吧,实话跟我说,若陛下真的要对宁王不利……你,打算如何救他?”

  谢律半晌无言,解了衣服,黑暗之中躺下,将慕容纸揽在怀中。

  “阿纸,你别胡思乱想。”

  “你若要救他,就不要因为顾着我而掣肘,我是……认真的。”

  “你放心,陛下还没有那个意思,不过是吓唬吓唬宁王他们而已。我会多劝着陛下,让他对宁王他们网开一面的。阿纸放心,我只想守着你安安心心的,绝对不会去做什么以卵击石的傻事的。”

  “瞧你的脸!你把我当什么了啊?”

  月色如钩,从窗子照进房中,慕容纸一把捏起谢律脸颊:“我虽心胸狭隘,也不到那个地步吧!你同宁王毕竟曾是主仆,如今他落了难,你忧心又有什么错?这就好比……好比当日枫叶山庄遭魔教洗劫,我们虽是局外人,却也无法安理得坐视不管不是么?”

  ***

  转眼已入隆冬,近来城中众人嗟叹纷纷的,皆是成王自尽于天牢之事。

  “可怜啊……宁王怕是也不远了,可惜了满腹诗书才华啊!那么多好诗,以后再也读不到了……”

  “都不如太子聪明啊,跟对了人,轻轻松松洪福齐天,这结局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嘘――等皇上自己有了儿子,还不知当今太子什么下场呢!”

  那日下朝,谢律原先受邀去宴落英府上商讨事qíng,却见宴落英却对他招了招手,面有异色。

  “昭明哥哥,你不然今日还是……早点回家去吧。”

  第109章 完结倒数四

  “怎么了?”

  “昭明哥哥,莫要怪小英没有提醒你哦,你家里那位,最近似乎和一些很是不该走动之人……走动频繁!我尚未将此事回禀皇兄,可昭明哥哥再这样纵着他下去,若出真了事,小英可兜不住你们!”

  谢律却仍是迷茫:“我家?我家谁?”

  “你家还有谁?”宴落英白了他一眼。

  “……阿纸么?”谢律笑了,“但他哪会认得什么人?太子殿下是弄错了吧?”

  “我怕是没弄错。你啊,还是赶快回去问问你家那一位吧!”

  谢律满腹狐疑,下了朝出了宫门,编快步便往将军府走。走至后门,忽见一人鬼鬼祟祟左右张望,见无人注意,闪身便进了将军府邸中。

  那人……谢律倒是认得的。

  十年之前,他曾与谢律同年登科。那年武状元是谢律,而文状元便是这当年虚岁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奇才燕,此人如今在京中官居……不,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人一直在宁王麾下做事,忠心耿耿。

  之前十年常在京中,因而与谢律jiāo集不多,却也算是宁王的一员亲信。

  可自打谢律回了京城,不曾同他有所jiāo集。而他如此熟门熟路进自己家,是怎么回事?

  “阿纸,你这是、这是在做什么?”

  自家内堂之中,慕容纸身边竟满满挤了一屋子的人,粗略打眼看去,全是眼熟的宁王亲信。

  有阿沥,有燕,还有……还有、还有许多从前就认识的……

  慕容纸见他回来,亦是吃了一惊。

  “你、你不是说今日要去太子那里?”

  ……宴落英说的,竟是真的。

  但是阿纸如何会认得这些人的?他一眼凌厉便看向阿沥,阿沥躲闪着目光低下头去。

  谢律当即心下已是一阵乱麻一般,正想着如何是好,却不料这还不算完。慕容纸身后,众人默默四散退开,只见一素衣人身披青黑斗篷转过身来,如画眉目,双眼盈盈。

  “昭明。”

  会这样叫他的人不多。

  本该在天牢的宁王殿下,如今……人为何却在他的府上?

  ……

  谢律不曾知道,自己住了大半年的翻修的宅邸院中,竟埋藏着那么多早先埋下的金银细软。

  宁王亲信驾轻就熟,自中庭数下翻出来一箱又一箱。

  “够了,拿差不多就不要再拿了!”他催他们,“莫要贪这一些东西!天牢一旦发觉跑了人,肯定马上就会找来这里,咱们的时候不多了,必须马上想办法把宁王护送送出城去才是正事!”

  “将军安心,”阿沥却道,“都安排好了。晚上正阳门换守,夜里的巡城是我们的人,到时候――”

  到时候?谢律苦笑一声――夜巡时分才打算出城?也敢叫安排好了?

  “天牢跑了重要犯人,你们真当一两个时辰发现不了?将军府成日里都被皇上眼线盯着,再者荀长那狐狸就住对面你们不知道么?还等到晚上?等到晚上,是等待他们将我们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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