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就包括简柯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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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应该准时九点到的,因为看到王副台和简柯一起从饭店出来实在尴尬。
简柯的活动范围好像一直在长江以南,难得看见这么穿得严实的样子。我们其实压根不熟,甚至没有真正面对面地讲过一句话,所以这场面才特别尴尬。
王副台倒是能忍rǔ负重,我到的时候他正跟简柯往外走,看见我,还怔了一下,然后意味深长地笑道:“原来小林晚上是真的有事。”
我就打哈哈,反正最后一期录完了,接下来大家一拍两散,随便他怎么挤兑我都行。
简柯就这点好,压根问都不问是怎么回事,当然也可能是跟我没jiāoqíng所以不适合问,直接问我:“iridium去吗?”
“可以。”反正我已经跟纪容辅报备了。
“各开各的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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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身二十年就是好,简柯夜生活如此丰富,我都不记得我上次来酒吧是什么时候了,好歹也是混摇滚圈的,说出去真的没人信。
我们在角落里捡了个桌子坐着,这酒吧我有印象,以前他们的爵士乐队不错,我们聊天的时候是个女歌手在唱,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唱billieholiday,真是无知者无畏。
简柯一看就是常来夜场的,点酒的手法熟练得很,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还挺让我惊讶的。他大概压根不考虑下半辈子还唱不唱歌的事,喝烈酒,我深知自己酒量,老老实实点一杯矿泉水。
实在不知道从何谈起,简柯已经在往吧台看,我不想拖到凌晨回家,只能找话说:“简导来北京有事?”
“有个朋友,新开个公司,想叫我一起合作,我过来看看而已。”
这就是典型的“说了一堆但是细听下来一点信息量都没有”的废话,简柯在sv台耗了快二十年,毕生才华至少有一半用在这种人际jiāo往的内耗中,而且并没有人觉得可惜,因为他现在也算是功成名就。
“简导找我出来有事?”我可不想当第二个简柯,宁愿早点回家去跟纪容辅玩。
“蒙面歌手节目组告诉我你要退赛。我觉得奇怪,叫你出来问问而已。”
“简导准备去朋友的公司?”
“不太想去。”简柯开始喝龙舌兰。
“那是特地跑北京来问我?”
简柯抬起眼睛看我一眼:“算是。”
真是慡快。
“我觉得自己赢了也没意思,就退了。”
“蒙面歌手的冠军有一张专辑可以出,怎么会没意思?”
“简导觉得我可以当冠军?”
“如果你决赛唱醉梦书,当然可以。”简柯竟然说我好话:“不是谁都可以当huáng骐关门弟子。”
huáng骐就是那个差点要替我出专辑的老前辈,也是乐坛泰斗了,付雍一句话就吓跑,可见这世上确实是一等官二等商,三等才是伶人戏子。
“简导既然觉得我能赢,还请我喝辣椒水?”
我就喜欢这样明刀明枪,挺好,不用纠结,大家摊开说,不行就一拍两散,也算了却我心结。
简柯笑起来。
“怪不得都说你气量小,一杯辣椒水就退赛?看来你在乎自己面子多过冠军专辑。”
“要是我真喝了呢?”我心头火起:“简导何以自处?”
“我有什么难自处的?要是你真喝了,不过证明你是个不珍惜自己天赋的蠢材,我也不用觉得可惜。”简柯喝着酒:“你大可以把这当成我对你的一个考验。抱歉,年纪大了,不敢轻易信人,没有jīng力làng费。”
我被他气笑了。
“看来简导对音乐见解跟我有差异,选歌手不看天赋实力,看能不能喝辣椒水。”
“我说了,看中你天赋实力才试你,要是你一心往娱乐圈里钻,宁愿坏嗓子,刚好替我省下时间。”
“要是我今天不来呢?”我反问他:“要是我厌恶这考验,gān脆退赛消失呢?”
“那不过说明你心智不成熟,在这圈子里混,坚持与妥协缺一不可。”简柯审视地看我:“恕我直言,你的xing格才是阻碍你成功的原因。要是你六年前不负气从华天出走,现在也轮不到我来考验你。”
我站了起来,直接叫服务生来结账。
简柯继续喝酒,看我拿出卡来,才慢悠悠说道:“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勇敢的人为了信仰而高贵地死去,而更勇敢的人为了信仰而卑贱地活着。你进入这圈子,一无所有,这圈子的资源都在别人手上,你想要做成点什么,就必须按我们的规则来,你这样动辄拔腿就走,是对你自己的梦想不负责。我倒无所谓,不过白飞一趟而已,我有的是时间。”
我刷了卡,告诉他:“你说得很好,但是你告诉我,如果我习惯卑贱地活着,以后还怎么写站着的歌?”
底线从来不是一点点失去的,如果我今天学会在这件事上妥协,明天也许就学会在写歌上妥协了。我要是乖乖按简柯的路走,以后也许再也写不出《狂》这样的歌了。
“你能不能站着写歌,取决于你的心xing有多坚定,跟你怎么活没关系。照你这么说,就不该有卧薪尝胆的故事了。要是偶尔做点违心的事就会影响心xing,那你何必想打动我?”他看着我眼睛:“我可是在sv台待了十多年,按你的逻辑,早该堕落了。”
简柯手下的节目呈现非常严重的两极分化,既有x联盟这种纯粹请当红明星来过家家的红遍半边天的垃圾综艺,又有蒙面歌手这种无人问津的纯音乐节目,七个歌手全部戴着面具,五百个观众现场投票,谁好投谁。每次他搞出一档无人问津的音乐节目,占了sv台huáng金档很快被撤下去之后,他很快就能搞出一档新的当红节目,重拾管理层信任。
他是粤剧世家,兼顾音乐和戏剧xing,雅俗共赏,他有抓住观众焦点的天赋,单做娱乐节目也能功成名就,但就是对音乐念念不忘。
但他十多年没有捧过新人,也没做过专辑,几乎让人忘记他还能做出醉梦书这种歌。
我几乎要被他说服,况且我如今二十六岁,早已学会自省。
但我还要嘴硬:“一样是受人辖制,我为什么要选你,不选另一个被我打动的人。”
其实我永远不可能选纪容辅,音乐上我已失望过很多次,不在乎多一次,我只是不敢拿他来冒险,就像真正的挚友从来不敢合伙做生意。
简柯笑起来。
“相信我四十六年人生经验,”他坦然看着我:“不要选那个让你进了x联盟的人,他比我更不懂你。况且这圈子里真感qíng少,经不起你糟蹋。”
看来他也不知道让我进x联盟的人是谁,纯粹听到上面命令,纪容辅的身份能威慑住八卦杂志,但是吓不住小道消息,简柯这种人脉,肯定知道我跟纪容辅的事,所以猜让我进x联盟的人是纪容辅。
但他这话多少让我卸去敌意。
我已经算惨了,一路遇到的制作人都一个个弃我而去,不知道简柯是遇到了怎样的奇葩艺人,才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对我了解显然颇深,连尹奚的事都清楚,但是一直按兵不动。一直在暗中看着我费尽心机想打动他,真是变态。
“你至少让我知道你底线在哪。”我已经服软:“我明白告诉你我底线,我不要外人cha手我的音乐,市场归你,作品原型归我,成品一起制作,你可以提意见,你很容易就能说服我,毕竟《醉梦书》是我心中神作,但是我不希望你拿身份来压我。”
“你真想知道?”
他透过边框眼镜看我,他的镜片是平的,戴眼镜很可能不是为了凹造型,没有人十多年凹同一个造型,他是为了藏匿眼神,没安全感的人都这样。像戴面具,眼镜摘下来之后,整个人可能判若两人。我以前也这样玩,戴眼镜去喝酒,当做堕落的人不是自己,摘了眼镜上台唱摇滚,说服自己那个醉成一滩烂泥的是别人。
“你说,”我尽力博取他信任:“我没你想的那么bào躁,买卖不成仁义在。”
他说我心气高,然而我心气高又何至于在这和他打太极,还偷偷去参加他的节目,真正心气高的人都穷到快饿死了。huáng山乐队解散之后,我师父张骁疯了,他们的主唱秦复现在在做新音乐,一年到头不见人,七八年分文未进,三栋房子卖了两栋。
但我终究成不了仙,我唱歌,就是要人听,就是要影响千千万万的人,就要无数的人十年二十年后听到这首歌,心中怅惘,落下泪来,想起自己当初听这首歌的年月。我没有那种写出来就完了的想法,我要对自己的每一首歌负责。
算野心也好,算报复算庸俗都好,这就是我的梦想。
但简柯不信我会为了这梦想折腰。
“真说?”他仍然盯着我的脸,我不知道他想从这张脸上看到什么?总不可能是畏惧。
“真说。”
“我的底线,是你至少要签约我跟我朋友的新公司,这个公司有业内最好的经纪人,最好的资源,我进去之后,也会有最好的音乐团队。你不进这个公司的唯一理由,就是你把你那点虚无的自尊心看得比你的梦想重。”
“哦,我为什么会不进这个公司?”
“这就是我今天跟你说这么多话的原因。”简柯看着我的脸,目光灼灼,一字一句:“这个公司的总经理,叫尹奚。”
我直接把酒泼在了他脸上。
简柯并没有发怒,他仍然坐着,只是平静地抹去了脸上的酒水,甚至闻了闻。他看着我的目光很诡异,像厌恶,又像缅怀,他就这样神色复杂地看着我,直到我拂袖而去,仍然没有收回目光。
☆、第45章 幸运
我开着车在市内转了一个小时,最开始还顾忌着点,后来gān脆打开车窗,手指夹着烟搭在车窗上chuī着风,一路开过来,脸都chuī木了,我这人天生没什么平和稳定的心境,好的时候还是积极向上的,但是很容易就自bào自弃起来。手对弹吉他的人多重要自不必说,简单的挫伤就够要命的,我师父张骁当年教我吉他第一课,就是打不还手。huáng山乐队在他之前还有个吉他手,就是打架被人割了手筋,现在只能弹定制的左手琴。
这样看来,我师父选我当徒弟其实是个错误的决定,我这样的人,称不上心xing坚忍,也低不下头,不是什么gān大事的人,他教我的东西我没法发扬光大,也许最好的办法是开始找个徒弟,指望他有出息――就像我师父当年做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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