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汐脸色变了变,眼神有点涣散,他以前跟别人搞暧昧害别人动心又想抽身而退的时候也说过这样的话来模棱两可,他沉吟了几秒,回答道,“一个男人会说出令你欢心的话只是他成熟和圆滑,不一定代表他爱你。他越是能淡定地讨你欢心越是说明你在他心里面很容易搞定,而且你已经被他琢磨得差不多透了,他知道你爱听什么故意说给你听的。如果真的爱你他多少会有点肆无忌惮而幼稚笨拙,因为表达自己真实不加修饰的qíng绪其实是会有点难为qíng的,而且常常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多不够好,患得患失……”
我对你哥哥也是一样。
“……你说这种男人多犯贱啊,理他的时候他跟我说他割舍不了过去,等我不理他了他又跑来说爱我,爱我爱到惭愧得希望消失在我面前又希望我舍不得他消失。”路雅歌苦笑了一下。
叶汐的脸莫名地涨红了,好像被人打了两巴掌似的红得发烫,路雅歌的话就好像在打他的脸,不,根本不是路雅歌的话,是他自己以前的种种行径在打自己的脸。
对啊,他这种人多犯贱啊,别人都失望透顶忍无可忍了才死不要脸地缠上去想说喜欢说爱,凭什么觉得自己值得被原谅?
正常人都会像自己对路雅歌劝说的那样不要理他,看清楚他低劣可笑的伎俩,理他远一点,不要陪他犯贱,凭什么犯贱的人变成了自己就奢望能够被理解和信任?
路雅歌看叶汐脸色又开始不对劲,思忖了半晌,战战兢兢地问他,“叶汐哥哥,我哥哥他……是不是对你不好啊?”
“不是!”叶汐有点激动地回答,好像被人按了重播键一样又重复了几遍,“不是不是不是。”
路雅歌放心地点点头,“嗯,我想他也不是这种人,他这个人只是不习惯表达,喜欢把事qíng自己放在心里而已,不会说好听的话,但是他不会对人不好的。”
“他对我很好,是我对不起他。”
“别说这种话,你对他也很好,我看得出来的。”路雅歌对他笑了笑,安慰他说,“其实我哥哥也很少对什么人生气,所以如果你被他骂了,说明他很在乎你。啊呀这样替他解释好像显得我很不要脸?”
叶汐低着眼睛没说话,路雅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样子有点可爱,“但是我不替他说话就没人替他说话了,你也知道他不擅长给自己辩解,他就是看着成熟而已,心里住着一个害羞胆怯的孩子。”
“叶汐哥哥,”路雅歌喊了他一声,等他把视线望过来,换上很郑重的语气,“就算你还是不相信我哥哥也好,心里还是对他没有喜欢的感qíng也好,你就当作骗骗他,至少给他一点希望,让他觉得单恋你这件事qíng也许会有结果的,他就能坚持下去了。”
叶汐的眼眶蓦然红了,路雅歌也觉得自己的喉咙紧了紧,“拜托你了,心疼他一点点,不要让他太难过。”
叶汐把路雅歌送到车站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半了,星期六幼儿园放假,四点半没有《明天会更好》的下午显得寂寥又安静。
叶汐长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被风chuī得发红的眼角,连明天会更好也没有了,是不是明天不会好了。
明天他住着的房子的主人就会回来,然后把他这个死皮赖脸借住在自己家还讨自己厌的坏人给撵出去,他就会变成真正无家可归无依无靠的人。
但是只要他能高兴一点点,我怎么样,也无所谓了。
路雅歌一直等到公车开远了之后才敢拿出手机,拨通路楚然在日本的电话号码,打扫什么呀,叶汐哥哥把家里弄得gāngān净净的哪有什么需要打扫呢,还不是昨晚路楚然大半夜打过来让她放学了就过来看看叶汐哥哥过得好不好,陪他说说话让他不要自己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
路楚然很快就接起了电话,“怎么样了?”
“哥,我按照你吩咐来看嫂子了,他没什么,但是看上去比留守儿童还惨。”
“你叫的这么亲热gān什么,我又没有原谅他……”路楚然语气清冷,停了一下又问,“你告诉他我明天上午回来了没有?”
路雅歌咬咬牙,哼了一声,“说了,有本事你自己说啊,一对傲娇的狗男男!”
☆、第35章
等待的时间很难熬,叶汐qiáng迫自己找点事qíng冷静下来不去盯着时间看,但是又忍不住qiáng迫症一样把注意力转到时间上去。
他想找本书看,但是他看到的只有堆砌起来的文字,看不到文字背后的qíng绪,他没有因为等待而感到焦虑,而是全部内在qíng绪与外在官能相分离开来了。
他的内心被一些解释不清楚的感觉填充着,好像被塞进了烤箱的面团,随着温度升高膨胀,逐渐变得松软又饱满,热乎乎地散发着悠悠的麦香。
午夜两点钟的时候,他又睡不着了,还神经兮兮地蹲在阳台那盆小绿植旁边朝阳台外面看,想着剩余那十二个小时要如何消磨,想着见到路楚然第一句话该说什么,他以后还能怎么样做才能弥补那些已成事实的过错。
城市的夜空没有星辰,只有浓郁深邃又迷朦黯淡的夜空,在光的另一面。
“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叶汐脑中冒出这样一句话,然后他就不由自主地从嘴里说了出来,像个自言自语的疯子。
这句话是他在路楚然书柜里唯一的一本童话故事书里看见的。
唯一是什么,是最重要的吗,没有什么对他而言特别重要,因为他对任何人而言都不太重要。
可是,可是如果缺少了路楚然,哪怕是在他心里不再有一点点与别不同,不再值得被在意,他却觉得仿佛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如果这样的话,没有流光的暗夜里,星川也如沙漠一样荒芜。
爱是不是要说出口的时候才能被认可成立,那要是说不出来的人呢,如果是本身并不相信爱的人呢?
如果这份在意的心qíng传达不到对方的心里,是不是无论怎么努力做让对方高兴的事qíng,无论怎么渴望停留在对方身旁,也不等同于爱着这个人?
“你对我而言确实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拥有了世界上唯一的你的我,也变成了世界上唯一的了。”
那盆绿植在他旁边被风压得弯了弯,好像深感同意地对他点了点头。
天幕才刚刚亮起来,叶汐就出门了,车站里只有零星几个人,很少人会在这么早的时间上班,就算是早锻的老人家在这个时间也还没出门,隆隆的大风横掠过街道,把朦胧的晨色延展开来。
叶汐挑了最慢吞吞的jiāo通方式,他坐公jiāo车到国际机场的空港快线售票点然后买票上车,看着天色从暗沉的灰蓝慢慢被渐渐明朗的晨光驱赶到天际的边沿,在阳光开始变得尖锐浓烈的时候,他来到了国际机场的到达大楼。
出口处连张椅子都没有,他杵在围栏后边比机场的保安还尽职地守着,站到双腿麻了就在以出口位置为圆心半径一百米的范围以内走动一下,等血液通常了又杵回去原本的位置。
一波又一波到达的人从里面出来,叶汐好奇地在一角无声无息地观察着别人,有的人是旅客,张望的眼神里充满着好奇和期待,有的人是归家的人,回到了有归属感的地方神色平静自然又放松。
无数人在他身边因为团聚而拥抱,又有无数人行色匆匆地独自走过。
当时间终于走到下午一点钟的时候,叶汐开始变得满怀心事一样坐立难安。
他是没地方坐也根本坐不下来,神经质地一遍又一遍去确认那个两点钟着陆的航班是不是能准时到达,然后站在出口处最显眼的地方等候,本来就长得高,还腰细腿长,五官好看的脸上神qíng肃穆认真。
路楚然从出口处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但是完全没有认出来这是他的小朋友。
叶汐却在第一秒钟就看到了路楚然,他的心脏很qiáng烈地悸动了一下,然后砰砰地跳起来,他挡在路楚然继续前行的路上,沉默不语,久久地看着他。
路楚然站在原地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下,才没见两天半,叶汐整个瘦了一圈,穿着稍微有点宽松的卡其色毛衣看上去松松垮垮的,头发也很凌乱,眼圈十分浓重,嘴唇发白gān涩起皮,下巴都尖了。
叶汐一向很在意自己的外形,所以他还从没见过叶汐这么不注意形象的时候,虽然还是美,但美得像枯叶一样颓然憔悴,让他顿时自责得无以复加。
叶汐上前了两步贴进路楚然敞开的大衣里小脸冷冰冰的熨在他的颈侧,眼泪却滚烫得让他生疼,路楚然不敢回抱着他,光是他这样紧密地靠在怀里他都觉得叶汐削瘦得硌着自己。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叶汐声音闷闷地问了一句,没有得到回答。
轻风卷着日晖的淡薄余温在他们的咫尺之间缠绕而过,叶汐微微伸出手,试图抓住命运长夜里唯一的光。
“我喜欢你。”叶汐把头重新抬起来,直直地望进路楚然的眼睛里,那双好看的眼眸写满了qíng意,在盈润的泪光中被浸透了。
话音刚落去,路楚然下意识地动了一下,下一秒钟叶汐的怀抱收得更紧,好像不这样做路楚然就会原地消失一样。
他用尽了力气,导致身体不自觉地开始颤抖,说出来的话也变得一字一顿,“我这个人很烂,也不相信爱qíng,从来都没有,谈过一段认真的恋爱,我知道自己不值得同qíng,也不值得相信,但是我,我喜欢你,是真的,不要离开我,别不要我。”
他告白了,他说出自己心里面最真实的话语,毫无保留,没有隐瞒,qíng真意切。
他等了一秒,两秒,三秒,不停有泪水从眼里涌上来,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终于路楚然的双臂把他圈住了,他忍不住呜咽了一声,又把脸重新埋进路楚然的颈窝里,去嗅他熟悉的温暖的味道。
机场里常常有离别或重逢的人们抱头痛哭,所以谁也没有觉得这两个人的行为特别稀奇值得瞩目。
路楚然抱着叶汐任由他发泄似的哭了一会儿,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耳尖,“你怎么穿这么少,冷不冷啊,隔着衣服我都觉得你抱着硌手。”
叶汐用力地摇了摇头,眼泪都蹭在路楚然身上,他终于哭到自己都觉得自己丢脸了,然后用手捂着自己的脸站直了身离开了路楚然的怀抱,艰难地吸了吸鼻子。
路楚然不太顾忌地直接抓住了他的手,冷冰冰的指尖都快冻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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