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他没等程希再问什么，转身潇洒的上了出租车，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留下程希跟个傻子似的站在路边足足吸了十分钟的汽车尾气。
相对于吴喜欢他，肖凯喜欢男人这个消息更让他震惊――作为相jiāo七年的铁磁好哥们儿，他竟然不知道他喜欢男人！
是自己太迟钝，还是那小子掩藏太好？
可是不对啊，大学的时候肖凯明明是有女朋友的，而且还为数不少，基本上每学期一换。在众多桃花当中，简直是如鱼得水，大放光彩。可他现在告诉他，他喜欢男人？特么的，这是在逗他？
可是刚才在路边，肖凯的表qíng一点看不出来是在演戏，他从未见过那么认真严肃的肖凯，他甚至在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看到他深埋眼底极力掩饰的伤感，以至于他都没来得及伸手拦住他，问个清楚明白，就这么看着他绝尘而去。
程希被这个炸弹炸得头昏脑涨，眼冒金星，值班的时候明显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十一点半，同事来跟他换班，他连便服都忘了换，直接穿着警服就回去了。
吴说了晚上有应酬，不知道回来没有。有了肖凯跟他说的那些话，他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吴。
如果是真的呢？如果吴真的喜欢他，他该怎么应对？直接义正言辞拒绝，让丫滚蛋，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还是委婉的告诉他自己是直的，不可能喜欢男人，让他趁早转移目标？
俗话说吃人嘴短，程希发现自己吃了他那么多顿饭，要真对人恶言相向，还真说不出口。
更何况，这他妈的都还只是肖凯的推测，吴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喜欢他，他总不能冲上去直接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如果不是，会不会太丢脸了点？
程希一路上快要把自己纠结死，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家门口。
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发现并没有反锁。
推开门，客厅的灯亮着。厨房里，身材颀长，一身正装的男人，正背对着他在做宵夜，看样子也是刚回来不久。
听到程希关门的声音，吴头也不回问了句“回来了？”
程希嗯了一声，将钥匙放到鞋柜上的天鹅盘里，换上拖鞋径直往浴室里去。
洗完澡出来，吴的宵夜已经做好了。
煎蛋火腿三文治，蔬果沙拉，和温热的纯牛奶。
吴坐在餐桌前，衬衣扣子解开两颗，结实胸肌若隐若现。袖子挽到肘弯处，正一手拿着三文治啃，一手翻阅着摊开在桌上的文件。随意的样子，居然也挺xing感。
程希不打算过去。
肖凯的话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毕竟不能当没听过，所以他多少会觉得有点尴尬――虽然他并不知道到底尴尬个什么鸟蛋，但他就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吴说话了。
他需要冷静冷静！
可惜，肚子并不想冷静。他晚上受到了肖凯那个“同类”的惊吓，食不下咽，根本没怎么吃，这会儿闻到三文治里煎蛋火腿的香味，居然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吴听到动静儿，抬头看他一眼：“饿了？过来吃。”
没有最丢脸，只有更丢脸。
程希认命的走过去，往餐椅上一坐，抓过三文治咔咔开啃。
吴体贴的倒了杯牛奶放他面前，低头继续看文件。
程希三下五除二啃完，端起牛奶咕咚咕咚喝下去半杯。
吴将手中最后一口三文治放进嘴，目光终于从文件移到了程希身上。
昏huáng的灯光很暧昧，两人都没说话。吴是看着程希嘴唇上那一圈奶渍心猿意马，程希是不知道说什么，他满脑子都是肖凯那句“吴喜欢男人，他喜欢你”。
吴看了半天，废了老大的劲儿才忍住凑上前将那圈诱人奶渍舔gān净的冲动，然后他发现了程希的异样――太安静。
程希xing格外向开朗，偶尔还挺闹腾，鲜少有这么沉默的时候。虽然已经过了二十六岁生日，却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去福利院就是个孩子王，能跟小朋友玩儿上一整天都舍不得走。每次他做好饭，不管做的是什么，他都十分捧场，边吃边夸，嘴不带停的。
可今天从进家门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说。
事出反常必有妖，吴觉得他一定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于是，他将文件合上，转了个身面对程希，试探xing的问了两个字：“累了？”
“嗯？”程希茫然的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点头，“嗯，累了。”
他的反应让吴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但他想不出来会有什么事，能让这个欠人八十万还保持乐观，该吃吃该喝喝的小警察如此忧心忡忡。
不过看起来，程希并不愿意说。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问了。有些事，当事人不愿意说，问了也没用。
“累了就早点休息。”吴说完起身，将碗碟杯子收进厨房，把客厅留给程希。现在这地方，可是他的卧室。
程希坐在椅子上没有动，看着吴走进厨房，听着他拧开水龙头，瓷盘和玻璃杯碰出轻微的声响。满屋子都是居家过日子的平淡美好，让人有些上瘾。
吴洗完碗出来的时候，看到他还坐在餐桌旁有些意外：“不是累了？还不睡？”
程希抬头看他，一双黑亮的招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没吃饱。”
“……”
吴简直无语：“宵夜不能吃太饱。”
程希揉着肚子：“我晚饭都没吃。”
“看来今天是真忙。”吴叹口气，妥协，“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刚刚那个三文治，火腿煎蛋的味道，很不错。”
“好。”
吴没有二话，转身往回走。在他一只脚刚踏进厨房门的时候，程希突然问了句话：“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第十五章
吴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露馅了？
不等他想好怎么回答，程希咄咄bī人的第二个问题已经袭击过来：“你为什么不jiāo女朋友？”
吴闭了闭眼睛，看来确实是露馅了，不然这大半夜的，程希不会这么无聊。
他深呼吸口气，转过身，故做轻松的给了他两个理由：“忙，不喜欢洋妞儿。”
程希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像是在研究他这个回答的真实xing。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屋子里很安静。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如同两人的心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吴有点心虚的率先妥协：“我去给你做三文治。”
程希没有接话，却在他想转身逃进厨房的瞬间，问了下一个问题：“那男朋友呢？”
吴整个人愣在当场，大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击得顿时乱了方寸，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但程希目光灼灼，显然不打算给他留任何编故事的机会。
吴面对客户口若悬河舌灿莲花的本事在此刻通通不起作用，他很艰难的考虑了一下： “你问这个gān嘛？”
“你，喜欢男人？”程希站起身，目光紧紧锁在吴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个表qíng和眼神。他双拳紧握，像是在极力压抑心底那越来越恐慌的qíng绪。
吴没有回答。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好露了馅，让程希在他毫无防备的qíng况下火力全开。但事实就是事实，他不想再骗他。
程希见他默认，没再固执的要那个回答。因为，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喜欢，我？”
吴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他看了看程希握紧的拳头，想象着自己回答之后，这拳头有可能会直接往自己身上招呼。
但已经问到这个份儿上，不管他说什么，两人恐怕都不可能再在同一个屋檐下和谐相处。索xing就拔云见日，摊牌了吧。
于是他对程希说：“是。”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分量却无异于一颗□□，直接穿透程希的耳膜，直抵脑仁儿。
是，他说是！肖凯的猜测是对的，他果然是huáng鼠láng给jī拜年，从头到尾都没安好心。什么怕他跑路搬过来看着他，什么下班顺路兜他回家，什么喜欢小孩子，什么喜欢做饭，通通都是假的！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骗局，是这个混蛋为了泡他而策划的骗局！
无法遏制的怒火从程希的心底升起，瞬间袭遍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他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拳头狠狠落到餐桌上，然后向前跨到吴身边，一把拽过他的胳膊，往门口走。
“我把你当发小，当朋友，你却满脑子都是恶心的变态念头，天天潜伏在老子身边，欺骗我，算计我？我明天就去找中介卖房还你的钱，你给我滚，滚！”程希怒火中烧，理智全无，边骂边把吴推出门外，砰的一声关上门。
吴没有反抗，也没有理由反抗。在他说出那个“是”的时候，他就知道接下来肯定会是怎样的狂风bào雨。
程希没有揍他，只是把他赶了出来，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可是，他却宁愿被他揍一顿，至少身体的疼，会抵消心里的痛。
他说他恶心，他说他变态。原来在他心里，自己是如此的不堪。他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和谐美好，只是一个脆弱漂亮的肥皂泡，稍微那么一碰，就将他打回了原形――褪去表面那层光鲜亮丽的外衣，他吴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恶心变态的同|xing|恋。
扯起唇角苦笑一声，这一次，他还真是失败得很彻底。
程希关上门，身体抵住门板缓缓滑到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
厨房的灯还没关，嘴里似乎还残留着三文治火腿煎蛋的味道，可一切都在顷刻间变得面目全非。
在回来的路上，他设想了无数种问出这个问题的场景，每一种都比现在这种温和，但他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他平常并不是冲动的人，但却在得知吴所做的这一切都是骗局的那一刹那，心中的怒火瞬间变成一头猛shòu，对着吴咆哮的同时，也将自己狠狠吞没。
程希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涩，抬手抹了一把，却发现手背上沾了点水痕，不知道是汗还是别的什么。
他抱着腿，把脸埋在膝盖上，重重吐出口气。脑子已经累得不会转动。他想，就这样吧，就这样吧，从此分道扬镳，就当他二十年前离开了，就再也没回来过。
但敲门声却在此刻响了起来，程希知道是他，所以没打算开门。
吴略有些疲惫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抱歉，我需要拿几份文件。不骚扰你，拿了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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