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又绕回来了。他就知道问边以秋这种问题是得不到准确答案的,于是也懒得再跟他扯淡,吃饱喝足让他收留两天。
边以秋问他是要跟他回郊区别墅,还是直接在楼上开个房间。他选择了楼上,在边以秋把房门钥匙递给他之后,郑重其事跟他说了声谢谢。边以秋死皮赖脸地跟在他身后要求他以身相许,被陆霄一脚踹出了门。
楚奕跟柯明轩在墓园找了一圈,直到凌晨才回市区,可想而知是没有任何收获的。
柯明轩安慰了几句,让他别担心,明天要还没陆霄的消息,他就让他小舅帮帮忙,公安系统真要找个人,肯定比他们自己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来得容易。
楚奕在小区门口跟他分开,把车开下停车场,副驾驶上还放着陆霄那件毛呢外套。他吐出口气,拿起手机不抱什么希望地又拨了一次陆霄的电话。
房间里一片漆黑,陆霄躺在chuáng上,迷迷糊糊看到自己眼前闪过一道qiáng光,他反shexing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发现自己站在了美院油画系三号工作室外的明泽湖畔。
此时正是人间四月,chūn意正浓的时节,明泽湖岸柳絮纷飞,碧水微dàng,三三两两的各系学生或席地而坐,或闲庭信步,也有如同林越一般安静地摆个画板,取一道绝妙景致,肆意挥洒画笔,将之装进绷紧的画布里。
陆霄站在他身后,看不到林越的脸,但是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的画。
红的花,绿的水,以及湖对面掩映在层层树冠下只露出一角的灰色老教学楼。水影的轮廓透出湛蓝的天光,层次分明的色彩渲染出一副静谧唯美的湖光chūn色,颜料的味道从风里传过来,仿佛能从中闻到老教楼底下那株十八学士的浅浅幽香。
很多人说过他有天赋,但陆霄认为那是因为他们都没看过林越的画。林越才是属于有天赋的那一类人。他根本都不需要刻意寻找灵感,只随意的取个景,支个画板,就能绘出让人怦然心动的灵魂。也正因为如此,他在大一刚入校不久就成了美院各位老师同学心中不可取代的风云才子。
但林越本身却没有他的画那么光彩夺目,倒并不是说他长得不够好看,相反他有一张相当清秀英俊的脸,脸上也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可这温和又跟温柔半点边都沾不上,是属于那种温和得近乎冷淡的表qíng,莫名的会让人觉得有些清高。
只有陆霄知道,他不是清高,他是真的打从心底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陆霄就这么站在那里看着梦中的林越画画,很奇怪的是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所以他不敢上前叫他,他怕像曾经很多次做过的噩梦那样,林越回过头来,他看到的会是一张头破血流面目狰狞的脸。
不知名的花香浓得醉人,天光渐渐暗下去,四周的景物突然飘忽起来,像一滴墨落入水中,在眼前慢慢氤氲开,视线模糊得让他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一道人影从工作室跑过来,陆霄觉得那人有点眼熟,他努力地睁大眼睛,在那人走到林越面前时才惊觉那居然是他自己。四年前的自己。
四年前的陆霄拿着一封信递给林越,表qíng应该是笑着的,他和林越在说着什么,可是陆霄听不清楚,他狠狠盯着那封信,张嘴大喊:“林越,不要,不要接那封信!”
画画的林越和四年前的陆霄都没有听到他的话,他看到林越伸出了手,他惊恐的要上前抢走那封信,但无论他怎么努力,身体都只能定在原地,无法动弹,更无法阻止。
在林越的手触及到那封信的瞬间,突然风云乍变,天塌地陷,陆霄所站的地方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yīn冷沟壑,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直直地坠了下去。
陆霄猛然从梦中惊醒,喘着粗气坐起来,难以平复的心跳鼓噪着胸腔,配合着chuáng头柜上呜呜震动的手机格外应景。
他茫茫然扭头,看着屏幕上头楚奕的名字,半天没回过神来。
第三十二章
他怔了会儿没有伸手去接,等喘息和心跳渐渐平复想去接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
他深深呼出口气,重重倒在枕头上,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有些出神。脑子里有个奇怪的念头,自己手机关机了为什么楚奕还能打通?难道自己还在梦中?想了半天想起来,好像是开机打给边以秋之后忘了关。
大概是知道他不会接,楚奕的电话没再打过来。陆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没再关机。但第二天醒来想拿起手机看时间,发现没电自动关了。
他找酒店前台借了个充电器,开机之后看到早上靳南有打过电话,还发了短信问他在哪。
他给靳南回了个电话,靳南在电话那头足足骂了他十分钟才问他:“你跟楚奕到底怎么回事?”
“见面再说吧。现在走得开吗?”
“走不开也得走啊,哪儿见?”
陆霄说了个离名人不远的商场,想了想又说:“给我带件外套。”
“给你带个屁!怎么不冻死你丫?”靳南怒不可遏地挂了电话。
一小时后,陆霄在商场北门见到了带着外套的靳南。
两人在星巴克坐着吃早餐,陆霄边吃边问上次那个要合租的朋友方不方便他今天就搬过去。
靳南喝了口咖啡,把面包塞嘴里狠狠咬了一口:“你先把事给我说清楚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过来可不是专门给你送衣服的。”
陆霄觉得他要是不老实jiāo代,靳南大概会立刻就把衣服拿走,而且不会给他留一分钱,让他继续挨饿受冻,于是不得不从实招来。
“我喜欢男人,你是知道的吧。”
靳南面不改色地说:“知道。”
陆霄没想到他回答得如此gān脆,忍不住问了句与话题无关的内容:“那你还想着给我介绍女朋友?”
靳南瞪他:“我这不是想把你往正道上带吗,万一能行呢?”
陆霄翻个白眼:“得,我现在回正道了,劳您费心。”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喜欢上楚奕了。”
“等等,这叫回正道啊?”
“叫啊,我要从他家搬出来不是么。”
靳南愣了愣,随即露出恍然大悟脸:“难道你是表白失败,恼羞成怒才从他家跑出来的?”
陆霄十分佩服他的想象力,无言了片刻愣是不知道说点什么,半晌才吐了一句:“年轻人,没事少看点肥皂剧。”
“没办法,你慧姐喜欢看……”靳南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不对,一巴掌拍到桌子上,“你到底要不要说事?”
陆霄看着因为他力道太大而溅到桌面的几滴咖啡,慢条斯理用纸巾擦了擦,说:“是他表白的。”
靳南完全被他搞懵了,楚奕喜欢陆霄,这事他一早就看出来了,不过他真没看出来,陆霄也动了这个心思。但如果两个人互相喜欢,他现在急着从楚奕家搬出来,还说要走正道,又是唱的哪出?是他起太早没睡醒脑子不灵光了吗?他怎么觉得自己听不懂中国话了,陆霄到底在说什么?
“那什么,咱能说人话吗?”
然后陆霄就把昨天晚上柯明轩那句话告诉了他。
靳南听完一脸沉重,端着咖啡杯都忘了自己是要送到嘴里喝一口,还是刚喝完要放回桌面去。
“你是不是想到了林越,和卓俊森?”
陆霄扯出一个苦笑没有说话,靳南当他默认了。
其实对于当年的事,靳南知道得也并不详细。陆霄和林越是同学,也是室友,两人关系不错,陆霄经常带他出来一起玩,久而久之,他和林越也熟了起来。
林越这人xing子比较淡,话也不多,一起玩的时候通常就是陆霄靳南唇枪舌战你来我往打嘴pào,林越在一边看着他们笑,偶尔加入战局说两句,基本上都是站在陆霄那边的。靳南经常开玩笑似的说,林越在陆霄面前,就跟个小媳妇似的。不过这话在得知他真的喜欢男人之后,就不敢随便说了。
后来他听说学校里有个其他系的学长在追林越,是个风评不怎么好的官二代。刚开始的时候林越压根儿嗤之以鼻,无动于衷,完全没有理会。后来那个官二代就每周一封qíng书,又是送礼又是早晚接送的,把温柔体贴绅士风度表现了个十足十,硬是把林越一颗坚冰似的心融化了。
大一结束的那个暑假,林越骗他妈妈说跟陆霄去邻市山里写生,让陆霄帮忙打掩护,实际上是跟着那个官二代出去旅游。陆霄劝他跟人出去多长个心眼,但恋爱中的人哪里听得进去,一头就栽进了自己编织出来的甜蜜假象里,却在大二开学没多久,就患了严重的抑郁症。
具体qíng况靳南不了解,偶尔从陆霄嘴里听说一些片段,拼凑出的大概就是那个官二代暑假之后甩了林越,还将林越是同xing恋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校方领导轮番找林越谈话,林越妈妈受不了这个刺激,被气得进了医院,老师同学对林越的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林越一夜之间,就从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变成了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
几个月后,重度抑郁的林越从美院新教学楼的天台跳了下来。
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靳南虽然同qíng林越,但他也只能安慰陆霄节哀顺变。陆霄沉默了一段时间,靳南那时候工作刚起步,也没顾得上开导他。可他没想到突然有一天半夜,警察打电话给他,说陆霄把人打成了重伤,已经被刑事拘留。他吓得直接就从chuáng上跳了起来,着急忙慌的赶到派出所,见到陆霄的时候问他打了谁。
陆霄说了个名字,正是那个官二代,叫卓俊森。
靳南说你怎么这么冲动,你这样会毁了自己!
然而陆霄一点后悔的样子都没有,靳南看到的,只有他满眼的恨和冷。他听到陆霄痛苦的声音在对他说:“你不知道卓俊森对林越做了什么,你不知道……”
靳南确实不知道,那时候他也没有jīng力去想这个事。他家不在Z市,家里条件也说不上很好,经济上并不宽裕。他找朋友凑钱帮陆霄找律师,去医院求躺在病chuáng上却依然耀武扬威的卓俊森放陆霄一马,但统统没有用。卓家有权有势,咬死了要整陆霄,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竟然把打架斗殴的案子弄成了抢劫伤人。连律师也受到了威胁,让他不要多管闲事。靳南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霄被判刑。
桌上的咖啡渐渐冷透,想起这些往事,两个人都没说话。靳南直到现在也没问陆霄,卓俊森到底对林越做了什么,让他恨不得打死他。但他隐约也知道,应该不仅仅只是将他的xing向公开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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