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秦思垂下眼:“你把我的东西搬到学校吧,我跟辅导员再说说,让我暂住两天。”
“学校的宿舍已经在重新分配了,没有空余的了。”慕野说:“你不用愧疚,这事跟你没关系,是我害你失去了这次机会。”
两人之间陷入一阵沉默。
“秦思,这些年,我一直喜欢你,想好好照顾你,让你有个温暖的家,不再颠沛流离。”
秦思瞪大了眼睛。
“但是现在……”慕野抬手捂住脸,没有往下说。
“我打听过了,《艺术风尚》五天后有个临时复活赛,这消息非常隐秘,没几个人知道。到时候,我会找人接替乔涵的评委席位,保你顺利复活晋级。”
“阿野……你……”秦思震惊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思,你很出色,这是你唯一一次崭露头角,站上世界舞台的机会,有可能一pào而红,你一定要竭尽全力,我不会……让乔涵……成为你的阻碍。”
“阿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
“秦思,把握机会。”
他话未说完,慕野截断他的话,疲惫的笑了笑,将那套染了血的学士服扔进垃圾桶,转身离开了。
***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秦思蜷缩在被子里,心头慌乱的厉害,他不知道慕野会怎么做,也不知道乔涵会做出什么事qíng,但这些势必都是因他而起。
他无力阻止,也没有资格去阻止。那两个人的感qíng,看起来岌岌可危,却又严防他人靠近一步,像一个高危的雷池,没有任何人能够cha手。
慕野,真的是他非常珍视的朋友,总是在他最灰暗最难熬的时候,拉他一把。如果真要用私心来衡量,他是不希望两人在一起的。
乔涵,不适合他,或者说乔涵不适合任何人。
手机突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他心中一惊,难掩错愕。
“你……你们有消息了?”
“是的,秦先生。”电话那端是个机械版冰冷的男声:“您几年前委托我们事务所追查的事qíng,现在有了结果。但事qíng牵扯太大,电话里说不安全,我已经来京都了,您明早方便出来见一面吗?”
秦思几乎已经对那件事绝望了,追查了这么多年,一直石沉大海,接到这个电话的瞬间,他是麻木的,以为又要追加后续费用,父母留给他的那笔钱,全部用在了追查那件事的真相上,所剩无几了。
如果再查不到结果,他已经维持不起高昂的追查费用了。
这意外来的猝不及防,男人的话不断地萦绕耳畔,反复回想,再也无法入眠。
秦思继父的公司当年宣布破产后,给他们母子留了一大笔钱,让他母亲带他出国进修,他母亲把钱全部存给了他,说这是要用作以后的学费开支的,不能乱花。
在法国那座繁华奢侈的城市,他们省吃俭用,母亲为了多给他赚点钱,还兼职了一份工作,常常要顺着国道走半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兼职地点。
他母亲当年也是大家闺秀,没做过什么粗活,曾经那双细嫩的手,不经意间在岁月生活的摧残下,粗糙gān裂。
但厄运不会怜悯任何人,只会雪上加霜。意外来的让人措手不及,眨眼之间,只剩下绝望。
那是一个灯光稀薄的夜晚,由于那天加班,母亲很晚才往家走,国道上人少车少,车速都非常快,路灯光又昏暗,秦思害怕他出事,就让母亲打车回家。
但母亲说打车的钱都够两人第二天的开支了,执意不肯。
秦思没办法,就骑着自行车去接母亲。他那辆自行车是荧光绿,在夜晚会亮,容易被来往的汽车识别。
记得当时已经很晚了,母亲口渴,他出来的匆忙又没带水,便载着母亲行了一段路,途径几户人家,有个24小时便利店,他便穿过马路去便利店买水。
后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一声巨响,有人尖叫出了车祸。
秦思瞬间心慌的厉害,眼皮狂跳,透过便利店的透明门看出去,一辆几乎撞废的红色跑车死死咬在了粗壮的路灯杆上。
母亲被撞飞了十几米,头骨当场碎裂,了无生息身体扭曲。
***
那是一场如深渊般绝望的噩梦,他短时间内手脚僵直,根本无法动弹,直到一群黑衣人从车上下来将跑车里的两个人弄走,他才悲嚎一声回过神,发了狂的冲出去。
便利店那个胖老板死死的将他按在地上,焦急的劝慰:“冷静点,孩子,冷静点,那群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你去了也只会被灭口,不要冲动,不要冲动!”
秦思挣脱不开,双眼漫血一般,眼睁睁看着那群黑衣人把母亲的尸体拖过来,伪造成横穿马路致死的假象,警/察来得很快,寥寥十来分钟就把人拖走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查,更别提访问目击者了!
“孩子,你看到了吗?连条子们都不敢调查,糙糙了事,你该知道对方有多大的权势了吧!你千万不要冲动行事啊!”
短短两个小时,从撞死人到伪造事故现场,再到处理现场,清洗血迹,跑车被拖走,堵住目击者的口,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从容而残酷。
第二天没有一家报纸或媒体报道此事,这发生在眼前的赤luoluo的血案,像从未发生过一样,不为任何人所知。
只有他的母亲,人间蒸发,连一点儿痕迹也没留下。至今,他都不知道母亲的尸体怎么样了,是否火化,骨灰又在哪里。
他相依为命的母亲,被一群残忍的凶手掩埋在了黑暗cháo湿的地下,这真实的血案被抹的gāngān净净。
他也曾找过媒体找过记者,但根本无济于事,所有人都好像串通好了似的,没有一家媒体记者敢曝光这件事。
大多都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劝他放弃追查,对方不是他一个异国学生能惹的。
接二连三的打击,终于让他看清这个黑暗的社会,权势到底有多么重要。这些年他从未放弃追查撞死母亲的凶手,以及那一群黑衣人的身份。
这家事务所,是唯一一家未正名,但敢接手他这份死亡委托的,佣金自然昂贵。一年年下来,一次次失望下来,他已经近乎绝望。
现在,终于有了结果。
他一定要让凶手,付出应有的代价!
***
第二天。
秦思办理了出院手续,同时与那个神秘人约定了见面。
对方非常警惕,带着口罩,棒球帽,纤维手套,递给他一个封皮档案袋。
秦思深呼吸几口气,这个尘封了几年的血案,终于得见真相,他的心中除了悲戚,更多的是想让凶手付出惨痛代价的急迫。
他颤抖着手将档案袋里的东西拿出来,眼中一阵刺痛,昏暗的画面上,是一帧帧夜视监控摄像图片,无比清晰的拍下了那辆红色跑车里的两个人的模样,以及事故发生时的瞬间。
神秘人解释说:“因为国道上经常有人超速行驶,在当地群众的施压下,警/方被迫安装了几个隐秘的监控摄像头,以处罚那些人减少事故率。”
“你母亲被撞死那天,这辆红色跑车是在夜里九点多上的国道,一路超速,每个摄像头都拍下了监控画面,但是警/方第一时间撤换了所有摄像头,以前的全部销毁了。这几张照片,是当年一个负责后勤监控的警务人员偷偷拷贝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才敢把东西给我们。”
里面还夹着一个U盘。
“这是一份完整的行车记录仪录像,事发时,一辆小轿车对向驶来,清楚的拍下了这一事发经过。在根据退休的警/务人员提供的监控,我们多番走访找到了这辆轿车的主人,拿到了这份完整的行车录像。”
秦思看着画面中的人,几乎心都停止了跳动,眼前一阵发黑,握着照片的手不断收紧,指甲嵌入ròu里,都感觉不到疼痛。
怎么,怎么可能,会是他们……
☆、复活赛缺席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两份证据,足够让我起诉他们吗?”
神秘人摇了摇头:“不可能,对方势力很大,没有机构敢接手这个案子。你来不及把血案曝光,就会被灭口。”
秦思qíng绪起伏不定,整个人都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他太天真了,居然奢望法律途径来惩罚凶手,根本不会有机构敢接手这起血案。当年不会,现在更不会了。
可笑他……还曾离凶手那样近!
“我知道了。”秦思将东西全部收回档案袋,起身的瞬间踉跄了一下,他闭上眼压下心头无尽的悲痛,“谢谢贵事务所这几年的全力以赴,我稍后会把尾款打到贵方账上。”
天色昏暗,他手握一份残忍的犯罪事实证据,前面不远处就是电视台,附近有报社,有媒体,只要他伸手,这尘封了多年的血案,就能曝光于天下,得见天日,凶手会遭到无qíng的处罚。
夜风袭来,他狠狠的打了个寒颤。
――不,不会的!
证据jiāo出去的瞬间,就会被销毁,所有人都会缄默其口,他无处申冤,甚至再也无法开口洗刷冤qíng。
而且以对方的势力,就算被绳之于法,也未必能受到多重的处罚。那不是他要的结果,他要的是凶手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到底该怎么做!
月亮高挂夜空,他蹲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怀抱着母亲血案的累累证据,却没有办法令凶手伏法。心像坠入深渊,除了绝望,没有一丝光亮。
一遍遍回想档案袋里的照片,那明晃晃的人影,那一帧帧的事故瞬间,心中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无处宣泄的仇恨!
他曾经离凶手这么近,却白白错过了机会!
这世界本没有公平公正平等可言,地位、权势就是一条巨大的鸿沟,只能抱着必死的决心跨过去,若成功不了,便跌向绝望的深渊。
他母亲的仇,他就算赔上一切,也一定要让凶手十倍百倍的偿还!
***
与‘御府观澜’小区遥遥对望的金星酒店,十六楼,房间内灯光明亮,暖huáng色的纱帘后,影影绰绰站着一个人影。
乔涵穿着白色浴袍,捧着一本书,微微掀起纱帘一角,注视着那道消瘦的身影进入小区,进了楼栋,随后,十六层那一户灯光亮起。
秦思……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把那本‘承载着慕野对秦思爱念’的书捡回来,只是想这么做,便做了,拿在手里却又不知道该这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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