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怀风本不想插手,打算往睡房走,忽然又想起上次吵架,宣代云挨了年亮富的耳光子,终究放心不下,换了方向朝院子里走。
正房里宣代云的哭闹和年亮富的骂声不断,骤然轰隆一声,似乎谁发了大火,连房里的家具都蹬翻了。
宣怀风刚走到台阶下,房门猛然拉开,年亮富一脸怒气地从里面出来,刚好迎面和宣怀风碰上。
年亮富似乎没想到他在门外,仓促间滞了滞,愧色一瞬即逝,转眼怒容就更深了,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问宣怀风,「半夜三更的,你在我家院子里偷偷摸摸gān什么?」
宣怀风关心姐姐,没空和他计较,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地问,「怎么吵起来了?这么晚了,姐夫到哪去?」
年亮富已经升了处长,这阵子又见白总长对宣怀风很冷淡,言谈中似乎都不愿提及他,心里明白这小舅子的功能已经用光了,对宣怀风的态度自然也直线下降,当即对着宣怀风从鼻子里嗤了一下气,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嘴角,「哟呵,管闲事管到我头上来了?请问你是年家哪门子尊长,要来过问我年家的事?」
宣怀风不料他如此跋扈,气往肺上一冲,但他是来劝架的,真大吵起来,反而给宣代云添乱,只好忍着气说,「姐夫……」
年亮富反而截住他的话,「别姐夫前姐夫短,我当这供应吃喝的冤大头,当太久了。照我说,把你游手好闲的功夫拿出一成来,挣些钱养活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现在的年轻人,整天高喊什么个性自由,却整日在别人家里吃白食,到底算怎么回事?我虽然不在乎那么一点米粮,但为国家养个蛀虫,也没什么意思是不是?」
年亮富和宣代云吵架,早把年宅的老妈子听差都惊动了,不知多少人躲在墙后面偷听。
他这么一顿发作,一点脸面也不留,宣怀风从小被人众星捧月长大,极清高的人,顿时羞愤得浑身一阵乱颤。
「年亮富!你少拿我弟弟找事!」房子里窗户刷地被人猛然掀开,宣代云从里面探出头,把窗台上一盆月季哐当一推,在廊下砸个稀巴烂,隔着窗户指着年亮富大骂,「他吃你的住你的,花的钱比得上你供应那个唱戏的小婊子?我弟弟怀风,说什么也是你正经小舅子,你当姐夫的支援他一下,有什么说不过去?怀风一天三顿饭,能吃你多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成千上万的砸在那贱人身上,是一点也不手软!成天花天酒地,丢着正经老婆在家里不管,你还算是个男人!」
年亮富也不示弱,转过身,指着窗户里头,「泼妇!我当年瞎了眼把你娶过来,你瞧不起唱戏的婊子,你还不如人家呢!」
宣代云声音更尖利起来,「年亮富!山水有相逢,你别把我们姐弟欺负得狠了,你等着瞧!」
年亮富讥道,「就凭你俩个倒霉样?年大爷我等着呢!」
重重哼一声,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宣代云见他真的走了,楞在窗边,哇地大哭起来。
宣怀风进房里去,怔怔看了片刻,才走过去,低声劝她,「姐姐,他已经出门了,你哭也是伤自己的身子,何必这样难为自己?」
宣代云哽咽道,「我心都被他踩碎了,还在乎这身子吗?」
宣怀风不善劝解,眼前痛哭的是他一向刚qiáng的姐姐,更有些手足无措,见她这样掉眼泪,心里针扎似的难受,咬着牙垂头站在她身边,一点话也说不出来。
宣代云用足劲哭了半日,渐渐声音小了,呜呜咽咽的,一边说,「怀风,姐姐命苦,这可是给你做了榜样,这辈子什么都能信,就是不要信什么爱情,那都是书上骗人的话。我当初就是上了爱情的当,千挑万选,选了个年亮富,满以为他对我体贴,又是我自己喜欢的,准是个两情相悦。谁料你看,当上个破官,就马上要弄戏子当小老婆了,他还是个人吗?」
张妈在年氏夫妇吵架时不敢进来,后来见年亮富走了,才敢跟在宣怀风背后,蹩到房里,躲在角落里陪着宣代云掉眼泪。
见宣代云哭得好点了,张妈走过去,取了一条手绢帮宣代云擦脸,一只手去拭自己老脸上的湿气,哽着嗓子说,「我的小姐,这事了不得。戏子都是妖jīng变的,心肠比蛇蝎还狠,进门当了姨太太,有姑爷给她撑腰,还不一门心思地害你这个正经太太。千万要想个法子,让姑爷死了这份心。」
宣代云说,「让他死心有这么容易?他被那狐狸jīng迷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要是能劝得动,也不至于和他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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