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守恒先泄了气,转开目光,看向虚无处,喃喃道:“淳渊对你那么好,把心掏出来给你都行。”
攀舒面无表qíng听着,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却蓦地攥紧。
皮面绷得很紧,指甲划过,细细一道抓痕。
水开了,报警器嘀嘀响。
姜守恒执起茶壶,方才那一瞬的失态消失,淡定,从容,慢条斯理冲洗茶杯,泡茶。
“虽然不喜欢,也尝一尝吧。”他说,推了一杯茶到攀舒跟前。
白瓷茶杯胎釉白净,如银似雪,茶水huáng里透绿,色泽明亮,看着赏心悦目,尝一口,茶香鲜灵、滋味醇厚鲜慡。
攀舒端着杯,小口小口慢慢喝。
不急,也不躁。
静等姜守恒掀牌。
第21章 chapter21
茶泡了三巡,喉底甘慡过后,微有苦涩。
姜守恒换第二泡茶。
被倒下的茶没有最初的鲜嫩,蔫huáng萎顿。
攀舒静静看着,黑漆漆的眼睛没有动dàng起伏。
“你们不合适,你太年轻太漂亮了,xingqíng不定,淳渊经不起折腾。”姜守恒说,往茶壶里注入开水。
年轻!漂亮!xingqíng不定!
在中恒影子一般上班五年多,换来这样的评价,攀舒莫名觉得喜感,差点扑噗一下笑出声来。
“您说的很有道理。”攀舒微笑。
姜守恒再次意外看她,这一眼,少了研判,多了绝望的惨然。
六十多岁的人,气势一松,登时显了老相,面皮有些松驰,眼睑微微下垂,眼袋很明显。
攀舒闲适地坐着。
“多少钱你能离开淳渊?”姜守恒掏出支票簿。
“嫁给姜淳渊我能得到多少,双倍就行。”攀舒笑道。
姜守恒眼皮蹦跳,急促地喘气,颈部青色的血管奔突。
“姜董考虑好了,把支票填好送给我就行。”攀舒站了起来,浅鞠一躬,告辞。
攀舒回到办公室,收件箱里十几封未接邮件。
陆宏给她安排了工作。
一个很棘手的个案,策划部里的顶尖高手曲云婷和严浩做出来的个案都被客户否定了。
攀舒调出资料,看到客户是昌盛地产时,不自觉愣了愣神。
彭于飞的父亲生意看来越来越大了,居然做到l城来了。
陆宏把被否定的个案也发给她了。
攀舒看了看,觉得以自己的水平,做出来的未必比他们的独特高明。
把个案打印出来研究了半日,攀舒越觉得蹊跷。
又仔细看了合约要求,攀舒不自觉摇头。
合约里有一条,是所有广告公司签合约时绝不会答应的。
――必须无条件满足对方提出的对个案的要求。
曲云婷瞄了一眼攀舒的电脑桌面,把键盘敲得笃笃响。
周身上下都在诉说被夺爱的愤怒。
攀舒拿起水杯离座。
迈出办公室门时她侧转身往回看了一眼,曲云婷对着她竖中指。
攀舒抚了抚额头,没去茶水间,往安全梯走去,一边走一边给陆宏发信息。
刚进公司时,公事上有很多不懂的,要请教时她就进陆宏办公室,后来陆宏让她有事约他到安全梯这边商谈,她迷糊不解,直到听到有人笑说她每次进陆宏办公室时间都很久,笑得很猥琐。
陆宏不一会儿过来了。
浅绿色休闲裤,鹅huáng色衬衫,明亮得像只花孔雀。
攀舒觉得,他要是抹抹脂粉上上妆,说不定人家会以为他是哪家夜总的鸭子。
“昌盛的个案怎么订的合约?如果对方一直说不合意,chuī毛求疵,咱们公司就一直重做或修改下去?”攀舒问。
“怎么可能?咱们公司有附加条件,这个个案jiāo给我们做后,就不能换委托公司,这是昌盛涉足l城的第一个地产项目,已经启动了,投资几十个亿,一直拖着吃亏的是他们。”陆宏摇了摇头,道:“老赵经手签的合同成千上万,鬼着呢。”
老赵名赵兴杰,董事局成员,中恒的副总裁,负责广告业务,姜淳渊进中恒前,居姜守恒一人之下,中恒的二把手,大学毕业进中恒工作,已在中恒gān了十年。
虽是中恒的元老,赵兴杰年龄却不大,今年只有五十二岁。
攀舒还是有些不放心,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道:“老赵为中恒兢兢业业拼了几十年,中恒如今的局面,有老赵一半功劳,姜淳渊突然冒出来,他会不会不甘心?这会不会是个套?”
“怎么可能?他功劳再大又如何,中恒姓姜,跟姜淳渊作对,董事长不会放过他,跟董事长作对,他还没那资本。再说了,一个个案也拖不垮中恒这艘大船。”陆宏笑了笑,弯腰凑到攀舒面前,嘻笑着看她:“担心姜淳渊?”
攀舒抿紧唇,不理他,转头看窗外。
“关心则乱杞人忧天,我先走了,你chuīchuī风冷静一下。”
陆宏大笑,留了一个十足风流的背影。
真是自己多虑了吗?
楼层高,风很大,凉意渗人。
攀舒在窗前默站良久,拿了手机出来,按下姜淳渊的号码,没拔出又摁掉了。
脑子里有些乱,开始只是如初雪,渐渐地雪团越滚越大。
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又不想问。
混乱的思绪一直延续到日头斜西快下班时。
电话铃声响,尖锐刺耳。
姜守恒亲自拔来内线电话。
“淳渊对你掏心窝肺,希望你不要辜负他。”他说,声音沉闷无力。
什么意思?不反对了?
先前做了那么多,怎么可能同意她嫁给姜淳渊。
以退为进么?
攀舒悠然道:“我一向重视工作,请放心。”
“工作?你把跟淳渊在一起当成工作?你把他当什么?金主?还是提款机?”姜守恒粗喘,呼吸声震得攀舒耳膜嗡嗡作响。
重逢后,姜淳渊给她买过衣服鞋袜化妆品,加起来,可能有十几万。
不少,不过,她要是愿意被包养,比姜淳渊有钱的男人有的是。
攀舒冷笑了一声,偏不解释,说:“董事长您说得没错。”
电话那头啪一声响,似乎是听筒掉落地上,接着一声惊叫,蔡芬大喊:“董事长,董事长你怎么啦?”
攀舒扣了话筒。
纷纭嘈杂消失,耳根清静。
文档打开了,心却静不下来,总觉得虚幻的很,迷乱不堪摸不到头绪,又想不出缘由。
似乎是担忧姜守恒,又不是,她恨他恨之入骨,怎么会担心他。
攀舒关了文档走到窗前。
楼下开来一辆救护车,车顶红色报警灯旋转,几个医生从后门跳下,抬出一个急救推chuáng进楼,稍停又抬出来,上面躺着一个人,旁边跟着姜淳渊和蔡芬赵兴杰。
救护车啸叫着开走。
攀舒抓着窗沿的手紧了紧。
脚下地板像是裂开了,身体沉沉往下坠,没有着落。
下班了,出了大楼,没有宝马车在大门外等着她。
攀舒朝公jiāo车站走去。
8路车远远开来,攀舒随着人流上了车,投完币才发现,8路车往四季chūn去,与姜淳渊住的银河湾小区南辕北辙。
音响里一个接一个报站点,攀舒在四季chūn下车。
过去五年,她每天匆匆往来,也不过一个多月,熟悉的一切变得陌生。
物是人非。
李小jú穿着服务员套裙,丰腴了许多,看起来过得不错。
攀舒瞟了一眼转身。
“攀舒,过来了怎么不进来玩。”李小jú追了出来。
气喘吁吁,胸部一颤一颤。
攀舒想起老潘那一肚子肥ròu,想起李小júchuáng上陪他的样子,一阵恶心,呕地一声忍不住吐了。
就近没垃圾桶,跑了几步才走到垃圾桶前,垃圾桶靠得近味道呛人,更犯恶心。
“攀舒,你不会是怀了那个姜先生的孩子了吧?你傻啊,他们那些有钱人只是玩玩咱们,怀了孩子打胎是女人受罪,你怎么不注意避孕呢……”李小jú嚷嚷,苦口婆心一脸关切的样子。
攀舒一声不响往公车站走。
再听下去,连胆汁水都要吐了。
李小jú攥住攀舒不松手,絮絮说:“攀舒,你见没见过那个彭于飞?他对你可真是痴qíng,听说大学都没上,一直在找你。”
彭于飞没上大学!
攀舒愣了一下。
彭于飞成绩极好,她记得彭于飞当年高考也是考上q大的。
他学习很拼命,同学那些年,印象里他总在埋头做习题,头悬梁锥刺股,拼命三郎。
付出那么多,怎么不去上学?
在她为姜淳渊失魂落魄时,彭于飞居然颠沛流离辗转全国各地寻找她!
他向她表白时的qíng景,就像电影回放似的,忽然间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天她赏了他一巴掌,又羞又愤,骂他,说他辜负自己对他的信任,居然对自己存着肮脏的念头。
高大的男人突然就哭了,抽泣着,像只受惊的小鹿,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喃喃诉说,哀求她原谅他的鲁莽,哀求她接受他。
他说:“攀舒,我害怕,到大学里,有那么多优秀的同学,你就看不到我了,我憋了这么多年忍了那么多年,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没有你……”
他絮絮叨叨诉说,反反复复哭求。
她那时没有感动,只有震惊和愤怒,以及躲避不及被拱了脖子的羞耻。
在她心里,能跟自己亲密接触的只有姜淳渊,其他人哪怕摸她一下,都是十恶不赧的。
她大声骂他,恶语如山洪爆发下的泥石流凶狠地砸向他。
她骂他不要脸,告诉他,自己早有心上人了,她还说,自己和心上人亲吻过了,她还说了很多她和姜淳渊亲热的qíng形。
彭于飞当时的样子跟被判了死刑的囚徒一般……攀舒甩了甩头,不敢回想。
大路边,灰尘和汽车尾气混杂,熏得人很不舒服。
“攀舒,我觉得那彭于飞对你那么痴qíng,虽然家里没钱,也很不错,你在那个姓姜的那里赚了钱后,还是回头跟彭于飞过日子好。”李小jú接着说。
彭于飞也是独子,彭中民比姜守恒更有钱。
傍大款,而后选择一个一心人过日子,这就是她的选择么?
记得她刚从乡下出来时,朴素无华,变得可真快。
攀舒懒得说。
“彭于飞给咱们酒楼每个人都留了他的手机号,我给你他的号码。”李小jú热qíng地从手机里调出号码抄给攀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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