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岚说:「我不睡,我就坐在这里。」
宣怀风问:「为什么?」
白雪岚说:「昨天我就睡那小chuáng的,一觉醒来,才知道你发了高烧。这是前车之鉴,我今晚就握着你的手坐在chuáng边,要是你又高烧起来,我就会知道。」
宣怀风说:「你白天又要处理公务,又要照看病人,晚上还不睡,怎么成呢?可不要我刚好一点,你又病了,那才真的糟糕。」
白雪岚说:「反正我要时刻探着你的体温才放心。」
宣怀风叹了一声,想了片刻:「那你上来睡吧。」声音微不可闻。
白雪岚却是听明白了,不敢置信地问:「你不是诓我的吧?」
宣怀风说:「好,我诓你。那就算了罢。」
白雪岚忙道:「不不,就算你诓我,那我上当也是甘之如饴的。」
事不宜迟,把外套利落地一脱,掀开被子一角,道:「你小心一点,我慢慢地进来。」
很小心地躺上去,侧着半边身子,让宣怀风把一边肩膀贴着自己,病chuáng比不得家里的chuáng,自然更挤一点,两人身子都贴在一块。
白雪岚问:「有没有挤到你?」
宣怀风说:「凑合着吧。」
轻轻挪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对白雪岚低声说:「这个chuáng小,你可不要动手动脚,小心半夜跌下去。」
白雪岚笑得吃了蜂蜜似的,应道:「你放心吧,我懂得。」
宣怀风看他说话的语气奇怪,问他:「你懂什么?」
白雪岚说:「来日方长,我自然等你养好了身子,再动手动脚不迟。」
不待宣怀风反驳,在他唇上重重啄了一下,搂着他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五章
两人相拥着睡了一觉。
到了早上,宣怀风又发起热来,白雪岚立即醒了,匆匆去把德国大夫找过来,得到的解释也还是一样,中枪的伤患高烧反复也是常见的。
幸亏白雪岚手笔大,一次过要了十支盘尼西林,尽够用的,只要高烧一起,打一支便是。
打了针,慢慢的高烧又下去了。
这一天白雪岚再不肯离了病房,就在病房里出出进进,在走廊里和孙副官说公务,签文件,命人打电话到海关总署督办诸事,自然也免不了电话回去白公馆,就宣怀风的饮食嘱咐一番。
不料,到了宣怀风伤口换药的时候,考验就来了。
白雪岚正在走廊和宋壬谈着事,看护士推着涂了白漆的小金属车子过来,知道是要给宣怀风换药了,便把宋壬先撂在一边,自己转头进了病房。
护士们进来,见白雪岚,便说:「要给病人伤口换药,请您在外头等吧。」
白雪岚笑道:「有什么不能让我见的?不怕告诉你,前一阵子我才中过枪呢。」
护士们知道他是个重要人士,见他这么说,也不再劝他,过去便打算动手。
白雪岚忙道:「我来帮一把。」
把宣怀风身上的白薄被揭开一半,只盖住两腿。
护士要解开宣怀风的病服,他又说:「这个我来。」
温柔小心地解了,露出宣怀风包扎着白纱布的腹部来。
护士笑道:「哟,您这位先生,可不把我们的活都给做了?」
白雪岚却无心说笑,说:「纱布我就不解了,你们是专业人士,我这个门外汉比不上。千万小心点,别弄疼了他。」
宣怀风被护士们目光打量着,怪难堪的,对白雪岚说:「你到外面去吧,有护士在,有什么不妥的?」
白雪岚:「不是,我要留在这里,给你打打气才好。」
宣怀风叹道:「你也太小看我了。」
他们正说着,两个护士也做起事来,一人摆弄小金属车里的瓶瓶罐罐,另一人过来,给宣怀风解腹部的纱布。白雪岚坐在chuáng头,让宣怀风头靠在自己大腿上,竟比盯着自己伤口还要紧,不住口地叮嘱:「小心一点,轻一点,慢慢地来,又不赶时间,不必太快的。」
他目光慑人,嘴上又不停,那护士本来还很沉稳的,后来也有些乱了神,稍不小心,揭药用胶布时手就错了一下。
宣怀风轻轻皱了眉。
白雪岚气道:「看!看!叫了你小心,怎么就没听见?」
那护士颇有几年资历,见过的病人家属多了,没有白雪岚这一号的,不由反驳道:「您先生也真是,既这么着,我们不换了,只能请您亲自动手。」
说来也奇怪,不管官帽多大,只要是人,到了医院来,便好像要比医生护士矮一截了。
生死虽然由天,但生病的时候得罪这些人,却是最没有意思的。
白雪岚想着宣怀风的伤到底要靠这些人的,瞪了她一眼,只好不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