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素说话,当然并不这样斯文。
唯独宣怀风一露面,好像能洗涤万物似的,甚至连筷子碗碟都高雅清丽了几倍,自然而然就拼出吃奶的劲,温文尔雅起来。
对于他的提议,宣怀风倒是微微一愕。
他这个人,并不容易和人熟悉的,尤其展露昭这种,算是刚认识的陌生人,竟然这样自来熟,一见面就要指着字来称呼,觉得有几分突兀。
不过想起宣怀抿刚刚说小飞燕的事,他是出过力气的,又不好意思让对方难堪。
宣怀风淡淡一笑,说:「那好,就请你叫我怀风吧。」
展露昭立即就叫了一声:「怀风。」
宣怀风问:「不知道小飞燕的那位团长,找着了吗?」
宣怀抿本想答话,猛地一想,要是这时候坏了展露昭搭讪的机会,回去岂不又挨一顿狠揍?自己索性什么也别说,乐得清闲,回去还让展露昭欠自己一个人情。
当即就把要说的话都吞回去了肚子里。
展露昭果然就主动和宣怀风搭起话来,说:「不但找到了,而且事情我也已经解决了。」
宣怀风就上了当,真的顺着他的话问:「哦?怎么解决了的?」
展露昭说:「说来惭愧,那位团长,正是鄙人的下属,叫张雄。昨天听了令弟回来说的事,我立即叫人去查了出来。他家里确实有一位厉害的原配太太,最近收了人家送的一个女孩子,从前的艺名就叫小飞燕。我一查清楚,就叫人把张雄带了来,痛骂一顿,赏了他一顿马鞭,革了他的团长职位。」
宣怀风没料到事情闹成这样,吃了一惊,皱眉道:「这样不好吧。本来是别人的家事,我们插手已经很说不过去了,只是出于同情,硬着头皮为之。怎么对人家动起马鞭来?又革了他的职位?这不是公私不分了吗?」
展露昭大刺刺一笑:「我还算惩治得轻的,要在别处,枪毙他也没话说。他这样的人,因为一时好色,收了人家女孩子在家里,等满足yín欲了,却不好好爱护,任由太太糟蹋。身为男子而不保护女子,身为qiáng者又欺凌弱者。既不知廉耻,也不知责任,连当个男人的资格都没有,还配当团长?再说,自己家里的私事都管不好,又怎么管得住一个团?白làng费了我的兵。」
这几句话说得果断,倒显出一个军长的彪悍烈性来。
宣怀风听了,默默地想想,果然也有几分道理,对他印象便加了一分。
点点头,又问:「那现在小飞燕怎么办呢?」
展露昭说:「这个不用你担心,人今天早上我已经叫人接过来了,现在就住在我的宅子里。医生来帮她把过脉,说是受了惊吓气恼,休养一阵子就好。要什么补身子的东西,尽管给她吃就是了。」
宣怀风不由扫了展露昭两眼。
这位军长出手相助,做事雷厉风行,固然很不错。
但他无缘无故这样热心,宣怀风总觉得有些疑惑,沉思了一会,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展露昭年轻气盛,小飞燕又是年轻美貌的女孩子,这里面除了同情,说不定又另有一种感觉在里面,才让这位展军长更为热情。
只是不知道小飞燕是否愿意?
如果她愿意,可以呆在这位展军长身边,倒也不错。
宣怀风说:「展军长,你这样热心地帮助一个苦命的女孩子,我非常钦佩。不过,等她好了之后,你打算如何安置她呢?」
展露昭忙纠正道:「我都已经叫你怀风了,你还叫我展军长吗?这可是不平等条约。」
宣怀风脸微微一笑:「那我该叫你什么呢?」
展露昭说:「本来叫露昭也无妨,只是有些拗口。我读书时,私塾先生帮我起过一个别字,叫文龙。你叫我文龙好了。」
宣怀抿一听,忍不住沉了脸。
怕被人看出来,别过脸,假装喝水,拿起茶杯抵在嘴唇边。
牙齿默默咬着杯缘。
宣怀风也被展露昭这一手弄得很不好意思,他又岂是随便和陌生人亲亲密密叫起别字的个性?掩饰地笑了一笑,仍是问:「等小飞燕好了之后,究竟打算如何安置呢?」
展露昭对他仰慕已久,只想借着机会和他亲密起来,此刻当然不会qiáng迫他什么,摆出一副民主的温和模样问:「怀风,依你看,该怎么处置才好呢?」
宣怀风对此是曾经认真考虑过的,便说:「我原本打算,要是能把她从那个团长处赎回来,先让她养好身子。等养好了,不然就给她一些钱,让她回家乡去和亲人团聚。只是,现在全国都兵荒马乱的,离散人多。不知道她还有没有亲人,就算有,又不知道她找不找得到。又或者,我代她求个情,央我的上司把她留在公馆里,给她一份帮佣的闲差。好歹让她有个吃住的地方,不至于流离失所,受人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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