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侄请吃_樱桃【完结】(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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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他不由分说趴在刘骁肩膀,任刘骁怎么bī问,一律装睡,直到真睡了过去。

  傍晚时分,出尘子与刘骁来到了龙虎山。

  龙虎山为道教圣地,山中所藏道观不下千所,玄妙观只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个。一路沿小径上山,所见之处翠糙鲜嫩,山花烂漫,溪流潺潺甘冽可口,鞠一捧饮下,叫刘骁从内到外舒慡畅快。行至半山腰,老远看到一座青色道观,出尘子兴奋地一指:“到了!”

  玄妙观香火不旺,收入有限,观中上下都透着股年久失修的味道。道观外墙斑驳剥落,走进观中,红色椽木掉了漆,一大块一大块,也显得寒酸。出尘子说于爸曾经提出捐款修缮道观,被师父拒绝了。师父似乎觉得,若不是诚心向道,他宁可观中上下过清贫日子,也愿收这笔钱。

  出尘子要回来的消息观中早知道了,刚走到门口,一个身穿玄色道袍的中年人便迎了上来。出尘子介绍这是二师兄,刘骁的父亲是师兄弟中行三,所以这位是他师伯。刘骁学着道教礼节见了礼,二师伯乐得合不拢嘴,直说老以为刘骁是个孩子,没想到也长得个子老高,模样老好。刘骁听他这语气实在不像第一次见自己的样子,正纳闷呢,见了大师伯,没想到更亲。

  “哦哟,以为你是个小蓝孩,没想到也是个蓝子汉呀!”大师伯福建人,不光“nl”不分,还总容易把“湖南”说成“扶兰”。

  他们本来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进门,先是碰见了二师伯,接着又碰见大师伯,两位师伯热qíng亲切,把他们手里的东西接过去大半,边跟出尘子寒暄,边带着他们往里走。玄妙观不大,进了门便是正殿,有香炉软垫,供奉着刘骁不认识的道家先祖――他怀疑是元始天尊。正殿后头有一道小门,穿过去是个两进的院子,前头供观中道士日常活动,后院是道士们居住的地方和厨房。

  走到前院,大师伯把东西jiāo给二师伯,表示要向师父知会一声,便匆匆跑走。出尘子问师父做什么呢?二师伯一笑,道师父在丹房闭关,得明天才有空见你。

  进了后院,出尘子指给刘骁看自己居住的房间。那房间位置极好,大约除了师父以外,数这个房间日照足又通风,可见师兄们有多护着这个小师弟。二师伯跟他们一道往房间走,走到一半,只闻饭菜飘香,出尘子停下脚步想了一想,笑道:“是大师兄年前收的小徒弟在做饭吗?”

  观中就这么几个人,几乎都见了,还没见的只剩下了那个出尘子走后才到玄妙观的小师侄。

  二师伯点点头,朗声道:“林明,出来看看你四师叔!”

  过了会儿,一个嫩生生的少年走了出来。

  少年看着有十五六岁,耳朵根鼻子尖通红,不知是冻的还是做饭时叫蒸汽蒸的。他有点腼腆,手里抓着个炒菜时的铲子,畏畏缩缩靠在门框后头,怎么都不敢上前来。

  二师伯道:“下个月就十九岁了,不好好读书,他爸妈就送过来,叫他修身养xing一年,到时候回去高考。别看这会儿不好意思,混熟了皮着呢,天天看修真小说,趁人不注意就往丹房跑,要炼丹。这都什么年代了,修道也讲科学发展观的,哪还有人炼丹啊?炼出来那东西你敢吃吗?”

  “我敢!”林明气鼓鼓地大吼。

  “做你的饭去!”二师伯隔空踹他一脚,“小心待会儿我跟你师父告状。”

  林明一跺脚,对出尘子行了一礼,“哼”的一声回去了。

  “咱师父道行那么高深都降不住他,”二师伯笑道,“就怕大师兄。”

  三人说笑着进了房间。

  出尘子的房间不小,里头一边一个,摆着两张chuáng。听说以前师门未曾如此凋零的时候,这房间一度住过三个人,如今观中人少了,出尘子独占这个房间。房间里有chuáng有书桌,还有个老式的架子,上面摆着个脸盆。观中自来水时断时续,有时自来水供应不上,还要从井里打水来用。

  二师伯把行李给他们放下,邀功似的问:“怎么样,没变样吧?”

  “没有。”出尘子环视四周,窗明几净,chuáng铺一尘不染,显然常常有人打扫,“谢谢师兄了。”

  “师父说了,叫刘师侄跟你住一处。”二师伯转向刘骁,“有什么需要的跟我或者跟你师叔提。我们跟你父亲虽没见过面,却早就很熟悉很熟悉了,你不要见外,把观中当自己家,多住些时间,叫我们好好尽尽地主之谊。”

  这番话诚恳又暖心,刘骁不知如何感谢,忙点头道:“谢谢师伯!”

  “客气了。”二师伯看着出尘子,“你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跟我去拜见师父吧?”

  “不了,一路都在坐车,不累。”出尘子道,“我现在就跟你去拜见师父。”

  说着回过头,对刘骁微微一笑:“你先等等我,待会儿我回来了咱们就吃饭。”

  接着就跟二师伯作伴出了门。

  刘骁目送他们穿过院落,走进前院,然后回了房间。小心地把吉他贴墙边放好,掏出手机,给郡主他们发了条微信,告知自己已到,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他们从北京,从景德镇带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回来,观中人人有份。刘骁一边收拾,一边给东西归类。这是给大师伯的,这是给二师伯的,这包琴弦给师公,听说师公弹一手好古琴,出尘子就是跟他学的,只是古琴断了弦,总也接不上,这些年才不弹了。他手里忙碌,脑中想着方才二师伯说的话,二师伯说他们虽没跟刘勇见过面,彼此却已经很熟悉很熟悉了。

  这不假,刘骁知道刘勇一直在给道观写信,道观还曾寄过几本道教典籍,想来双方的jiāo流是不少的。可为什么他们看着自己如此亲切,而且都误以为自己是个毛孩子呢?

  一路上的疑惑又冒了出来,他又想到出尘子说,父亲去世前把自己托付给了他。

  “叮”,手机轻响,郡主回复了微信。

  “平安到达就好。参加节目的事考虑如何了?”

  没考虑好,或者说,这几天事qíng太多,刘骁还没来得及静下心来考虑。他拉开椅子,坐到书桌前,想好好跟郡主聊聊这件事,稍微一动,一个捆好的纸包从书桌下面掉了出来。

  刘骁弯腰捡起,这才发现书桌挡板断了一半,怪不得纸包搁在上头会不牢靠。

  那也不是个纸包,而是两摞信用细麻绳捆在一起。刘骁一心想着回信息,只扫了一眼便放在桌上,然而他打开手机锁屏的刹那,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他重新锁上手机,放在一旁,把信包抓到面前。

  最上面那个信封上写着“玄妙观出尘子收”,落款是――刘勇。

  这是刘骁父亲寄来的信。

  刘骁小心翼翼地扒着信,随便挑了几封,歪着头透过信封的fèng隙看上面的字,发现都是父亲寄来的。这些信数目众多,总有个大几十封,刘骁单手按着这些信,过了许久才意识到,也许四年来,父亲往玄妙观写过的所有信都在这里。

  竟然都在出尘子这里。

  四年前,出尘子多大?他一直以为与父亲书信jiāo流的会是年龄相仿的大师伯或二师伯,原来是出尘子吗?

  信件明显被整理过,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刘骁拆开细麻绳。开始几封,父亲字里行间透着谨慎与试探,大多说的是自己在读道经时遇到的不解之处,不知出尘子回复了什么,几番来回后,父亲的戒心明显不见了,开始零散说起了生活琐事,譬如总独自一人吃饭很不便,做多了吃不完,做少了还要洗碗,麻烦。他在信中反复提起一定要来一趟龙虎山,见一见师父们,那时他大概还没拜师,还在尊称每个人为师父,就是在这期间的一封信中,他提到了刘骁。

  “昨夜又失眠,做了噩梦,梦见去年我去南方找骁骁没找到的qíng形。骁骁走后我又牵挂又生气,他不听我的话,偏要跟朋友去南方,走的时候连件冬衣都没有拿,南方冬天没有暖气,yīn冷cháo湿,他冷了怎么办?

  我担心了半个冬天,辗转托人打听也打听不到骁骁的消息,白养了这孩子,他竟连个信也不给家里。我gān脆自己坐车去看他。要是他认个错,我就把他领回来,哪里都没有自己家好。一路的辛苦都不说了,去了共十二天,没有找到骁骁。可是找到了骁骁的朋友。那个混小子说他也不知骁骁去了哪儿,后来gān脆说不认识骁骁,我气不过,动手了,一把年纪,挨了年轻人两拳,灰溜溜回了家。”

  原来当年自己离家出走以后,父亲曾去找过自己,还跟前男友打了一架,挨了打?

  这事刘勇从没对他提过,不知是难以启齿,还是父子俩关系不睦刘勇不愿说。刘骁先是懵,再是怒。自己跟父亲关系再不好那也是自己父亲,自己都不能动手,被外人动了手……

  刘骁恨不得现在就买车票去揍前男友那混蛋。

  他又往下看。

  像是开了话匣子,后面的信件中,刘勇提到刘骁的次数明显多了。大约道观的回信给了刘勇充分的心理安慰,每次刘勇的回信要写几大页,道经也聊,更多在聊刘骁。刘骁回京后没多久,刘勇便得到了消息。他偷偷去过儿子在北四环开的宠物店,刚开始生意不好,他急得团团转,甚至想过要帮儿子在报纸上登广告;后来生意渐渐好了,他又生气,开始计较儿子回京大半年竟然不曾回家看看自己,天天跟猫狗为伍。也许是出尘子劝了什么,某封信中,他开始认真考虑主动伸出橄榄枝,劝儿子回家,紧接着那封信,他把刘骁劝了回来,可两人一样的倔脾气,一个屋檐下住着,互不理睬。

  “骁骁不跟我说话,我这个做老子的为什么对他低头赔笑脸?当年的事本来是他不对,老子训儿子天经地义,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要离家出走?吃苦也活该!

  不过他确实不怂,给动物看病的本事挺好,楼下老荆今天见了我还夸他治好了自己的狗。他要是一颗心都扑在宠物医学上,我觉得他是可以当名医的。

  可是他做事就是没有恒心,shòu医还没做好,又开始惦记别的。天天抱着吉他乱弹,噪音扰民。我听他给朋友打电话,好像他要组什么乐队?这样下去不是又半途而废了吗?”

  也许写完这封信,刘勇就冲到了刘骁房间。父子俩就这件事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结果是刘骁把父亲推出房间,两个月不说话作为结束。其实后来刘勇似乎去看过刘骁的演出,刘骁记得那是冬天,很冷,他演出完了,酒保告诉他有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在后头站着,看了他一宿。那时没人知道他是gay,酒保还以为他骗了谁家小姑娘,人家爸爸来寻仇。可刘骁的直觉几乎在一瞬间猜到了那是谁。他冲出酒吧,对着那个已经走远的身影大喊了一声:“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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