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流暗涌_晓春【完结】(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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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跨系选修课上轰动一时的东方帅哥?”这一位,显然只是有道听涂说经验的cha班生。

  画室立即充斥了压低音量的讨论。

  “拜托,他没有离校前就几乎已是全体商科华裔妹的暗恋对象。”

  “何止华裔生,那个英法混血美人依莎尔,为他哭足三天三夜,最后还迁怒教授,搞出了不少事。”

  “足球社的猛男们可不喜欢那个抢风头的亚洲小子,上一回麦克差点因为女友多看了人家两眼,就要找他单挑。”

  “我们的教授是颇英武,不过看qíng况估计也没戏,对方大概更钟意我们学校的派对女王克莉斯汀。”

  “不要以为每个帅哥都是双的好不好!”

  “我只是给帅哥提供多项建议而已。”

  “哈,看来我需要让我的男朋友离你远点儿,他可不需要你的建议。”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前男友丹尼尔是怎么跟帅哥qiáng尼打得火热的吗?”

  “闭嘴!”

  也许是争论得太过激烈,惊动了画室讲台旁兀自发呆的安德鲁,他缓过神挺了挺背,将目光转移到那些学生们脸上,然后抬手看表,已经到了下课时间。

  前一晚适逢假日,没叫到工人,安德鲁便独自去仓库房打扫了近三个钟头,直到窗明几净,才心满意足地叹口气坐倒在沙发里,就连墙边的壁画都按原来的角度摆放着,像艾伦刚离开那会儿一样。

  只是,这样的辛苦,激起了内心掩藏多时的qíng感,安德鲁发现自己但凡面对有关艾伦陈的事件,都会过于认真,甚至带点悲qíng的牺牲jīng神,于是忍不住在白日里反省和思索起来,这大概算是艺术家过度动用灵感的副作用。

  安德鲁原以为自己对艾伦的yù望仅限于“视觉”阶段,但短时的分别却让他尝到相思之苦,再只要想到日后待艾伦回港,更难见面,便变本加厉地怅惘起来,就好像眼见着一项自己心爱呵护的事业被迫中止一样。

  下午五点,飞车赶往机场,安德鲁照例痴心不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的王子,他的最终结论是:执迷不悟也是一种享受。

  曼彻斯特已步入湿润的秋季,降温得很厉害,当天还断续下着小雨。在机场休息室喝光了两杯咖啡,浏览了三份报纸,才终于看见朝思暮想的人出关,往他的方向走过来。

  还是那么挺拔gān净,中国有个成语“玉树临风”,安德鲁觉得用在艾伦身上真是再贴切不过。

  皓燃身着浅米色巴宝莉风衣,敞开的襟前露出贴身的烟灰薄羊绒衫,脖子上围着质地绝佳的印度手织围巾,淡褐卡其裤和PRADA懒人鞋。

  永远清洁飘逸的黑发在人群中异常醒目,香港的阳光似乎对他特别慷慨,那蜜一般的颜色配合特殊的东方气质,显得格外出尘。

  安德鲁没有立即奔上去迎接,而是站在原地隔着距离微笑着欣赏他。

  多日不见,皓燃看起来清瘦了些,身形更修长,眼梢处盘踞的忧虑仍未散去,可这一次却有掺入了一些无法调和的qiáng势特质,使熟识他的人都感到,他有了一丝变化,变得锋利沉毅了,那原本安静的轮廓忽然鲜明,有一道锋芒割破平淡的眼波。

  还是那个潇洒绝伦的艾伦陈,却多了层厚重的防御,不再单薄和漫不经心,气势逐渐转向雍容,像一只蜕变中的蝶,染着辛辣的毒,只可远观不得近距冒犯,即便那行囊空空如也,步履却依然稳健。

  安德鲁鼻子突然发酸,当时的他猛然意识到,艾伦做回他自己了。而作为对方的忠实拥护,最好懂得将偏颇无望的热qíng慢慢回收,那么日后,尚有一线生机可以成为艾伦陈永远的国际友人。

  “我可以拥抱你吗?”安德鲁张开手臂。

  皓燃走上前随意地揽住他的肩膀拍了拍:“希望你有整理过我的房间。”

  安德鲁立即成苦瓜脸:“你可真不体贴‘男友’啊。”

  一坐上车,司机就开始喋喋不休地倾吐起近况,并且兴趣盎然地追问皓燃回到香港后的种种境遇。

  说到最后,还不忘自找苦吃地酸溜溜打趣:“又jiāo到几个女朋友?”

  “不多。”对付这位jīng怪的鬼佬,皓燃一向很有办法。

  “没想换换口味?”这是安德鲁的惯用诱导手法之一,平日只作玩笑用。

  “有试过,不过——对方好像没兴趣了。”

  猛地听到这句回应,安德鲁握住方向盘的手指紧了一紧,转头看向副座上这位同行者的表qíng,想要窥测他话语中有几分可信度,可在那张平静清淡的脸上,他没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乍听之下,有些不经意的言语中却隐隐透着股自嘲味,那眼神贯穿车窗,酝酿着飘渺得略显苦涩的柔qíng,让安德鲁觉得真假莫辨。

  “你——真的有试过?”如果是真的,安德鲁会有撞墙的冲动。

  皓燃轻笑一声,眼中的光泽沉淀下来,视线也缓缓投向车窗外。

  安德鲁硬是将这口气憋到目的地,也没能探出个所以然。

  回到钟爱的仓库公寓,室内的湿气夹着几缕空气清洁剂的味道,将霉味基本抵销了。

  离开前在简易家具上盖过的白布现都已经被撤下堆放在一角,一开灯,室内便呈现洁净的光景,此番丰功伟绩明显出自人为。

  送走安德鲁,用一个热水澡脱去浑身的疲惫,下意识地翻看行动电话上过去一周的行程纪要,着实有些空茫。

  将自己丢进那张刚换过chuáng单的大chuáng,皓燃急于想约束自己的恶劣反弹,就趁这几周,去乡村写生看来是不错的主意。

  几乎在返校处理完琐碎手续的第三天,皓燃便听从安德鲁的建议,坐火车前往约克郡,参观明斯特大教堂,在ròu铺街的英格兰酒吧享受半日私密而明媚的时光。

  偶尔,安德鲁那些有意识的追问闯进脑子里,相关问题就像一面被雨点零星侵蚀过的墙,水渍温润却透着不和谐的冲击,让他已然平静的心境有了那么一丝莫名的迷失。

  皓燃快有阵子没有握过画笔了,其实不得不承认,那是长州一夜最直接的反作用力,好似以前掌握一门很熟练自在的趣味,在遭遇一次意外之后被生硬地剥夺了,之后便再没有勇气去轻松尝试。

  一开始,皓燃的手指有些不像自己的,与笔杆僵持片刻,才渐渐牵引出深深浅浅的线条。

  当笔锋停顿,纸上呈现一抹熟悉的轮廓,像是已经在心底徘徊过很多遍,只是在这一分钟才宁静清晰起来。

  人生中大概需要经历好几次“未完成”,才算有所体验。

  也许是为了配合远处咖啡厅传出的优雅爵士乐,也许是因为没有旁观者,皓燃可以没有破绽地从画板中抽出一张白纸,平稳地覆上那张略显唐突的人物素描。

  有时,只在一个深呼吸之后,就可以解决掉很多问题,包括铲除心理上的障碍,即使只是一瞬间的迟疑。

  皓燃在酒店避世五天后,待重新回到曼彻斯特住处,心qíng已有过梳理,公私事从头过滤,收回数日的散漫,接收电话中的留言。

  星期五晌午时间,坐下来喝杯黑咖啡,再尝不出英伦小镇的单纯滋味,皓燃明白,又需要找回应有的警觉了。

  杰克森教授安排了下午三点跟皓燃碰头,有个新课题力邀毕业后的他参与其中,皓燃是个聪明学生,或许没有足够个人空间,但足够有悟xing,深得教授喜爱。

  皓燃换上一身学院正装,坐上安德鲁前日送回车库的沃尔沃,往大学校址开去。等车子过两个街区后,皓燃隐隐感觉不对劲,于是本能地从右手边的后视镜看去。

  那辆黑色的福特越野在车尾已经有段时间了,如果真如自己的直觉,对方有跟踪之嫌,当时也不能确定它的来历。

  皓燃为了确定对方的意图,直接把车拐进了前方的叉路,并选择在一家超市后门减缳车速,正当他想着要不要踩刹车的时候,尾随他进入巷子的高大越野车突然加速。

  皓燃一惊,打方向盘已经来不及,就在同时,后方遭到一记野蛮的撞击,力道没有qiáng到惊动安全气囊的地步,但也传来砰一声——左大灯报废。

  皓燃这时才肯定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该直面的事故躲都躲不开,几乎是在皓燃推开车门的同时,从福特车上下来四个陌生男子。

  他们在肇事后大胆现身,还迅速朝皓燃包抄过来。再看这伙人冷漠的表qíng和结实的身板,皓燃有了今天要吃亏的预感。

  皓燃曾试图转身进入超市,以避免发生过激的正面冲突,但那几名黑衣男不由分说地冲上前拦住他,完全是训练有素有备而来。皓燃暗暗烦恼,双脚想要转移,已经被其中两人架住肩膀往巷子深处带。

  以前也练过一阵子跆拳道,只是在职业打手面前,还是摆明不是对手,再说对方人多势众,看得出,这次是存心有人要他不好看了。

  之后的几分钟,皓燃竟乐观地发现,孔武有力的英国大汉并没有置他于死地的意思,如果采取不抵抗策略,也许可以抵抗更久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授权人不够狠绝,抑或不想留下把柄,他们很巧妙地避开要害部位,旨在让眼前这个俊美的中国留学生吃点皮ròu之苦。

  不需要有求饶这一出戏,对方任务完成,自觉撤退。等众人不留一字半句地扬长而去,皓燃才趔趄几步,顺着灰墙滑坐倒在石板路上。

  大约过了有十几分钟,从超市后门出来倒垃圾的年轻收银员发现了皓燃,匆忙上前来询问:“你怎么了?需要帮助吗先生?”

  皓燃心qíng被刚才那顿揍搞得很郁闷,但这时也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只是扭到了脚。”

  年轻人有点疑惑地看看他稍有些瘀青的嘴角,谨慎地朝四周围瞧了瞧,确定此处没有斗殴的嫌疑,才小心地问应:“需要叫救护车吗?”

  “没必要,谢谢。”是时候起身回去疗养了。

  挣扎的姿态都要优雅,以免引起别人的恐慌,皓燃拖着受伤的脚踝,勉qiáng回到驾驶座,然后拨通计程车公司电话,准备就近找家医院做简单的处理。

  两小时后,待安德鲁急匆匆受命将皓燃的座骑开回他的公寓,但见后者已架高着右腿坐在沙发上看新一期的体育杂志,样子还挺悠闲的。

  安德鲁打量他一会儿,这才放下心来:“看来有时,残缺也是一种美。”

  皓燃勾了勾嘴角:“抱歉,这种程度的恭维让我很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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