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流暗涌_晓春【完结】(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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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学画的人通常在细节上不是太讲究,比如脚下散布着画具,废纸篓有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素稿凌乱地摊在茶几上,还有一些石膏像。

  房子里很安静,只有铅笔在纸上划擦的唰唰声。姜守仁看着皓燃的侧面,再次开口:“周末你有安排?”

  “嗯。”

  皓燃自然清楚姜守仁已经看透了他的动机,但是表面还是若无其事。

  “比出海更重要?”

  “什么意思?”

  皓燃笔下一顿,却仍没有转头看他。

  “如果不愿意就不要勉qiáng。”说着就起身向皓燃走过去,然后站在他身旁端详着大卫像,“你常去打球?”

  在还没有摸清对方思维逻辑时,他就已经转移话题重点,皓燃的感觉并不轻松:“是啊,怎么?”

  “周末能陪我去运动馆吗?”

  这一句话终于让皓燃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扭过头来看他。

  “你想替我解围?”

  对方避重就轻:“我只是邀请你去球场。”

  “你不必这样做。”

  第4章

  姜守仁的眼中埋着很深的探寻,像是要搜出皓燃体内最真实的一面,下一秒,守仁已将右手按在了皓燃的肩颈处,虽然只停留了两秒便放开,但皓燃还是有点惊讶他这无意识的肢体动作。

  “后天打电话给我——如果你也准备去打球的话。”说完,轻轻笑了一下,没等皓燃送客,他就往门口走去,关门的时候加了一句,“可以随时到我那儿喝杯咖啡,我就在你隔壁。”

  皓燃听后也淡淡笑了,就目前来说,能让皓燃主动过去敲开姜守仁的门,大概也只是为了他那手煮咖啡的本领了。

  看着房门被拉拢,皓燃丢开铅笔重新坐下来,他发现自己在姜守仁眼中发现了什么,那种久违了的纵容和理解,似乎比陈家屋檐下的其他人更细致地透视了他。

  皓燃不想同他太接近,也不想过早地放弃自家的阵营,要投靠对手,他还没有完全解放自己。

  像突然想起什么,他又起身走到chuáng头柜旁,拉开抽屉,从一本《现代美术史》的扉页里取出一张相片,上面是穿着湖绿色连衣裙、笑容灿烂的谢瑞真,那头长发随风飞扬异常飘逸,她的头顶有两只蝴蝶,却不及她一半的鲜艳。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一张像样的合影,但却各自保留着对方的照片。皓燃知道瑞真一定把他的相片丢掉了,她是个太知道自己优势的女人,永远不会允许旁人误导她的判断。

  皓燃对于扮演痴qíng汉的角色已经厌倦,今天,他看清了很多事,不成熟的是自己,今后也没有必要再替自己开脱。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默默走到碎纸机旁边,将照片塞了进去……

  那天晚上睡得特别安稳,连梦都没做,皓燃清早醒来只觉得神清气慡,天气不错的时候,他会去晨跑,可是等卧室门一打开,就发现有几个着制服的保安人员在护送部分油画下楼梯,看来是某人又在做高雅生意了。

  皓燃没有费力监督现场,而是配合地让开道下去吃早餐。

  等他跑了半小时返回家之后,那些人已经跟着拍卖行的运输车走了。当天皓燃被父亲叫进了书房,然后对他这两年的学习经历好好询问了一番,并将很多名下产业的内部资料jiāo了一份给他,嘱咐他用心琢磨,争取尽快进入状态。

  皓毅的心思不在酒店经营上,办事浮躁,陈锦雷心里也有打算,皓燃是他的幺子,平时嘴上不说,其实还是会多放点期望和感qíng,总希望他能放下自己的杂念,为陈家的未来做些事。

  皓燃从书房听训出来之后,就被周婶喊住了,说是姜先生的电话,皓燃有些困惑地接过话筒:“找我?”

  “皓燃,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在哪儿?”

  “我现在在玛丽医院。”

  “怎么了?”

  皓燃一听地点,也有点紧张起来。

  “我没事,刚才会场出了些小状况……”

  “一会儿再说。”关键时刻,皓燃不是一个含糊的人,“三十分钟到,你在原地等着我。”

  皓燃火速出门,虽然并不清楚出了什么乱子,但既然姜守仁能打电话过来,势必不会是无关紧要的事。

  车子才在医院门口停稳,就看见那个人已朝他的方向稳健地走过来,显然是特意在停车场守候着的。

  “发生什么事?遇到什么麻烦了?”皓燃甩上车门迎上去,选择了最直接的问话方式。

  一向看惯姜守仁的从容淡定雍容自若,乍见他面上的忧郁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此时的姜守仁眉心微锁,衣领上还沾有零星gān涸的血迹,看得皓燃心里直发悚,幸亏姜守仁今天没有穿浅色上衣,不算很触目惊心,否则,一定会被勒令先回去换身衣服,以免在市民当中引起恐慌的联想。

  姜守仁也够坦率,简明扼要地向他说明事件原委:“上周我的助理在铜锣湾收购了一幅明末古董画,今早送到拍卖行进行竞价。

  “因为此件拍品是私人藏品,之前我没有把关,未料到货源背后还牵涉到一起家族纠纷,导致一名自称是供应商亲兄弟的人冲进拍卖现场滋事,要求收回原画,拍卖会被迫中止,那人丧失理智,还跟警卫动了手,现在已经被拘捕。

  “但事qíng远没有完,对方的家人已经决定上诉,指控鸣风画廊收购程序不合法,并有提取避税佣金、扰乱行业秩序的嫌疑。”

  “你的助理……有在私下做手脚?”皓燃已经摸到了大概qíng况,所以大胆地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我也希望不是,但……事实上,我必须尽快拿出有力证据用以撇清关系,但部分连带责任是免不了了,只有搏一搏,现在最怕的不是官司,是社会舆论,艺术界很讲口碑,我可不想画廊开张两个月就歇业整顿。”

  姜守仁的果断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分析局势的能力显然是训练有素,即使保持临危不乱,其压力也是可想而知:“五点我要去警局录口供,配合调查,但事qíng一定要想办法压下来。”

  皓燃知道这次姜守仁的损失大了,里外都要打理抚顺,中止的拍卖会已经不是“择日再办”就能轻易敷衍jiāo代的。

  那些举牌的代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专程赏光花逾百上千万,求得一幅墨宝,绝对不会是兴之所至才跑这一趟,现在不但空手而归,还被莫名其妙卷入惊扰风波中,对姜守仁画廊的声誉影响不言而喻。

  最不易提防的是当时在场的记者,就算姜某人再有媒体基础、再神通广大,也难保不会遇上几家不对盘的倒戈,现在四处找马蜂窝捅的专业人士不在少数。

  “怎么会让这种人混进来的?太不谨慎了。”说出口才觉得这责备有点逾矩,但已经来不及收回。

  “是安检人员没有安排到位,会场设施布置过于简单,全凭临时调过来的警力维持现场,地点是向汽车俱乐部借用的,没有料到会出这种乌龙。”姜守仁虚心承认错误,“必须得在几天内摆平这事,要是恶化,场面就难收拾了。”

  紧急状态下的姜守仁令皓燃有些新奇的感触,只在一瞬间,皓燃仿佛能窥探这男人平日深藏不露、若gān狠绝的处世方案。

  姜守仁不是个会受时局摆布的人,否则他闯不出现在的事业,一定是有足够的技巧和实力,才敢对突发事件作出最积极的反应,就算明明心里炸开了锅,仍能提醒自己时刻保持理xing思维,指挥若定。

  “我能帮上什么忙?”这句,皓燃倒是问得很真诚。

  姜守仁二话不说,从包里取出自己的行动电话递给他,眼中的信任连皓燃都感觉到震撼:“麻烦你充当一下我的临时代言,回应一些来电。”

  他看了眼手表,“估计再有不到一个小时,就会有媒体和相关人士打电话来询问这起事故,由我亲自发言恐怕越描越黑。”

  皓燃对如何接听骚扰电话的经验尚属浅薄,不禁有些犹豫:“怎么发布适合?”

  “我听说你学过谈判技巧,知道怎么应付记者。”

  “是吗?我想我会gān脆不接,任他们打爆电话。”皓燃轻声笑了,“我可是头一回做接线生。”

  “我在香港时间不长,没什么朋友,其实要当个成功的商人,就是断绝与外人不必要的恩义结,一旦不幸陷入危难,要找到靠得住的人都很难。”

  “自作自受,嗯?”并不是真正的嘲讽,戏谑一下的意思是有的。

  “对。”姜守仁的嘴角浮起一个含混的笑,双瞳沉静而分明,显示出特别的执着和坚定,“看来今天我要通宵扫尾了,那——明天见。”

  待姜守仁转身走出十几米远,皓燃冲他的背影嚷了一声:“嘿——”

  他停下来回过头,只见皓燃指了指右侧脖子的位置,歪了一下脑袋,用眼神向他提问,那一小块在姜守仁脖子上出现的扎眼纱布,实在很难让人忽视。

  “是刚才玻璃窗被警棍砸到,溅到一些碎片,划破点皮,没事。”他轻描淡写地将伤qíng陈述完毕,继续往前去了。

  看来明天打球的计画是泡汤了。陈皓燃要是不准时出席家庭聚会,一定会被指不懂得体恤长辈美意、任xing而为。亏自己对姜守仁信心十足,今早还刻意约了芬妮同往。

  那荷兰小姐热衷挑战,欣然领受,可见隔了两日,头脑还在发昏,对皓燃兴趣不减念念不忘。

  皓燃之所以叫上芬妮,原因自然是不想跟姜守仁独处,他们还没有熟到可以结伴出游、协助双方逃避现实的地步,而且两个大男人之间的冷场实在无法避免。

  姜守仁到底是行家,料事如神,没多少工夫手机就开始响,而且对方也都是老手,一接通就劈头盖脸地将问题连串砸过来,绝对不给你留思索狡辩的余地。

  遭遇一个《XX周报》记者,这女人穷追猛打的功夫不是一般,一听不是姜守仁接电话,立即旁敲侧击。

  “请发表一下姜先生对下午那场事故的看法和立场,能不能透露一下名画的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纠纷和隐qíng?鸣风画廊会否因涉嫌非法收购而接受调查?警方会如何定xing?事件引起的社会反响是否会直接影响画廊的营运?”

  句句犀利刻薄,稍不留神就会落入圈套,也亏得事不关己,皓燃是局外人,态度相对来说比较轻松,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所以很镇定地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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