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橙回了个“用不着。”就把手机塞进短裤兜里朝家走去。
陈启看着屏幕,虽然看着季橙回复的三个字好像有点怒意,但他笃定自己把季橙吃得透透的,他看着屏幕,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四……
数到一百了,手机的屏幕也渐渐暗下来,陈启皱了下眉头,难道不回复了?
他又倒回沙发里,闭着眼默默思考,哪句话惹着姑奶奶了?刚刚不都是开玩笑嘛,季橙也是个yùqíng故纵的人,陈启约莫算计着她肯定一会儿就沉不住气再发来一条数落他的消息,但都没有,手机就这样安静的躺着。
突然又震动了一下,陈启腾得坐起来,看着新微信的提示他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小心眼!
但打开是公众号的推送信息,陈启搔了搔头发,恶狠狠的按了不再关注,这些无聊的公众号总是发些没营养的消息,他站起身回卧室坐到电脑前,搜索了下美澳的官网。
保密工作做的还挺彻底,官网上挂出的公司介绍里有人员的照片,却单单没有季橙的,连群像里都只放了户外拓展活动的,季橙只有一个小小的背影,他又在百度里搜索“季橙”,都是些同名同姓但并不是她的人,陈启靠在椅子里,抬头看着卧室灯。
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大家都忍着,都一根筋的不回头,她有她的猎物,而她却是他的猎物,世间无非是无数个男他和女她,不必太介怀。
季橙回家的路上经过一个开了有些年头的音像店,住的近,老板偶尔坐在门口,但只是每次碰面看着面熟,从未打过招呼,音像店开在最繁华的旅游区,小小的一间沿街胡同正门装成了门脸,大大的玻璃窗户前摆着个小电视,面包机那么大,赭黛色的,店里装得比较复古,也是那些陈年的黑胶唱片和电影蓝光碟盘被成天直she的阳光晒得发huáng,看着生意应该不怎么样,可是小老板一开店就是五六个年头了吧,没认真计算过,北京有好多这种把自家胡同改一改开个小店的坐地户,吃老本,没有租金,支出纯是购买这些东西的成本,进项那就要看老板会不会做生意和心qíng了,心qíng好的时候他也免费送。
老板年纪看着跟季橙差不多,长头发,一脑袋的小辫,好多天不洗的状态,这会儿在门口支了张大学寝室用的那种小地桌,搬了个马扎儿坐在外面,手里拿着个手握式的小风扇,端着一大碗炸酱面一屁股就坐在那。
季橙刚好路过,俩人互相对视了下,连一秒不到就自然的移开,但是他俩的眼神里都写着:面熟,两个字,胡同里的人打招呼要么是抬抬下巴颏,要么就随口问一句“吃了么您呐”,年轻人倒没守住这些老礼儿,季橙跟那位老板虽然都知道彼此住在这片儿,但一点要客套着准备打个招呼的意思都没有。
店里的小电视朝街上摆放,屏幕泛着悠悠的光,正在放着一部小电影,季橙路过的时候倒是瞥了一眼,但也是敷衍的瞅瞅,手机在口袋里响个不停,季橙心里觉得烦,懒得看,她抬头瞧着前面大排长队的一家点心店,人们叽叽喳喳的聊着天,更是烦。
季橙抬头望着夜幕降临的天空,如自己心qíng般yīn郁。
“黎明比爱陌生,爱比死冷――黎明比爱陌生,爱比死冷……”
橱窗里的小电视传出一段电影的cha曲,季橙站住脚步,单手慢慢抱了抱自己的肩膀,这一句歌仿佛突兀得扎在思绪里,应景、悲qíng,她慢慢转身看着那个电视。
歌曲还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有人抽着烟,隔着屏幕季橙仿佛都能闻着烟味,她走回去,指着电视“这是什么电影,还有吗?”
老板正大口吸着炸酱面,嘴塞得鼓鼓的,面条还耷拉在外面,只端着碗挑眼皮看看她,摇了摇头。
季橙慢慢收回视线看着店里面的三面木头架子“那有什么好电影吗?”
老板努力把这口面咽下去,拿手背抹了一把,随意的从身后掏出个大纸壳箱子甩给她“特价的,都是电影cd,五块钱一张。”
季橙低头看了看,上面落了一层灰,她蹲下用手指头稍微捅了那么一下,老板看她“翻下面的。”
季橙从兜里掏了五块钱放在他桌子上,老板一手夹着面一手把钱塞腰包里,季橙从下面随便抽了一张,大有在庙里求签的架势,她慢慢把cd翻过来,看了一眼纸壳封皮儿。
《帮帮我爱神》
季橙笑了一下,朝老板扬扬手“就它吧。”
她又看了看封面,颓废又苦闷的爱qíng故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季橙在心里对自己说:你要单纯热烈毫无杂质的爱,你要ròu/yù与ròu/yù纯粹的碰撞之前心能贴在一起,你要彼此生来就是为寻找唯一的另一半而存活,再此之前不可以左顾右盼,再次之后不可以心有杂念,你要这样的爱,你追寻这样的爱,对不起季橙,你不是17岁,你也不是生活在只有两个人的孤岛上,困惑是因为熟悉,恼怒是因为在乎,一切左右qíng绪的,不管是父亲的病qíng还是陈启的隐qíng,那都是自己在乎的事,所以才会茫然。
她掏出手机,看到未接来电,慢慢滑开。
陈启接起电话半天没说话,对面隐约能听到街上汽车按喇叭的声音,能听到偶尔chuī过的一阵风刮过电话听筒带来的悉索声,能听到似有似无的蝉鸣,陈启刚刚已经等得不耐烦,但现在却异常的镇定,真的等到了她居然是这种感觉,想着她在哪里,想着她在做什么,愿呼吸同一个频率,愿心跳同一个节拍,陈启觉得大气不敢喘,不知道季橙会不会先开口。
不会是按错电话了吧?
这样想着,他刚要开口,对方说话了。
“陈启――”
这声音仿佛隔着两个世界,说的缥缈,从无线电波里传来带着不真实感,但就是这么两个字,却说得异常斩钉截铁。
他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扣上笔记本,掏出一根烟走到阳台点上。
季橙听到打火机打火的声音,嚓得一声,仿佛在自己耳朵里点了簇小小的火苗,这火苗慢慢延伸一直烧到心里,烧得自己喉咙gān渴。
陈启吸了口烟,季橙同时吸了口气。
陈启觉得,季橙应该是遇到什么事了,她不说,他也就是不问。
“我们jiāo往吧,就是处对象,相好的。”
陈启又深深啄了一口烟,慢慢吐出来,季橙也不着急,望着长长的路与街灯,握着电话的手心却渗出汗。
陈启慢慢打开窗户将只吸了半支的烟扔出窗外,他看了看自己这座空dàngdàng的屋子,微微皱起眉。
“有空来我家刷墙吧。”
☆、第37章 chapter035
诚实是最硬的骨头,也是最难辩解的旁白,季橙这样想着回到家,帮忙撤了桌子,又从院子里打了水拎到水池子边上刷碗,夏夜的凉风袭来,四合院就跟天然的空调房一样凉慡,季明看着季橙的背影“闺女,我都不知道你换作了,去什么单位了?”
季橙手下忙活着,嘴里应答着“还是做会务。”
“原来那家公司不是gān的好好的嘛,过年的时候你还拿了分红回来给我,怎么想到跳槽?”
“你甭管了,换个环境,没什么想法。”
季明叹口气“唉,你们这些孩子啊,一个个都算上,没一个愿意跟父母多聊聊工作上的事,连大海家的儿子都算上,在外头三年了,一年到头就过年打通电话报平安。”
季橙想起小葱头,他俩从小玩到大,俩家门挨着门,冯姨又跟自己家相处的甚是融洽,自然季橙跟小葱头也打小好得就差一个脑袋,但高中毕业后小葱头就没继续念下去,倒不是没钱供他,而是考不上,报了师专听说花钱就能念,可小葱头说了,将来当老师都是教育孩子的大事,他这种地痞流氓小混混怎么能迫害祖国的花朵,他毅然决然的窝在家里,钱来伸手饭来张口,过得优哉游哉。
季橙考上大学后就一直住校,毕业了之后也没想着回来住,租了莉莉的房子,她跟小葱头也就渐渐没了联系,听说前几年几个经狐朋狗友介绍他出国打工,走之前也没给季橙信儿,现在父亲提起来,季橙倒是有点上心。
“他还在外面打工?”
“新加坡,给人刷盘子,赚的倒是不少,听说一个月小一万块钱,但你海叔也见不着现钱,葱头也不往家里寄钱,三年没回家了,你冯姨那天来给我送艾窝窝的时候跟我诉苦了半天,养这么大个儿子都是白养。”
季橙默默回头看父亲“爸,我以后常回来,你别絮叨我就行。”
季明坐在椅子里脚悬在半截的横梁上朝季橙笑了笑“我说不是给你听的,你有自己的工作,好好在外面做事,不gān作jian犯科的事,爸心里就是安慰,知道你忙,但闺女,我还是觉得女孩子一生最重要的就是找个好人家,嫁个好人相夫教子,不必要太拼搏。”
季橙笑了笑“我就不能养家糊口,让老公相妻教子啊,谁规定女人就必须待在家里。”
“诶,瞧你说的,男人必须有自己的事业,哪怕微薄,但他肩上的担子也许是无形的,可是必须扛起来,这个女人扛不来,再说了能在家相夫教子的男人最可怕,你不知道他心里埋怨了多少事,突然爆发了,你拦都拦不住。”
季橙又回头看看父亲,父亲这话倒没注意映she了自我,季明又窝囊又没个像样的事业,她想着父亲不体面的工作,想着父亲的唯唯诺诺,那些嘲笑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
可是她又想到父亲肩上的担子,那被称为无形的担子,扛起的是一个家庭,一想到家庭季橙就望而却步,再想到养个孩子更是难上加难,养不好教育不好都是自己的责任,可是那个小小的父亲却靠配钥匙的一双手扛起一个家,再苦再累季橙从来没听过父亲的抱怨。
他兜里总是揣着糖,偶尔在路边配钥匙的时候见到可心的小孩就慈祥得递过去一颗,季橙这一刻突然觉得,幸福这种东西不是别人定义的,穷酸、不体面、bī仄的陋巷或者残缺的身体,若这些都击垮不了一个人,他还幸福的执着的有自己的追求,那一定是有种力量支撑着他,这种力量可能驱使着一个人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舔舐伤口,却在周遭充满讽刺声音的时候异常包容,季橙以往不明了,现在突然懂了父亲。
爱绝对不是将就,爱也绝对不是金钱jiāo易,像教科书上写得或许也不对,爱怎么会是包容呢?爱一个人怎么会迁就呢?若是包容了那证明自己的委屈,若是迁就了证明你对另一半思想上的改造,爱都不是这些,爱是我乐意,爱是我愿意,谁也说不得,谁也怨不得,亲qíng友qíng爱qíng都算上,除非我乐意,谁还能左右我?
季橙擦gān了手默默坐到父亲边上“等我买套大房子,咱们搬出去住,不在这了。”
季明摇摇头“住惯了,街坊四邻的都是老邻居,熟识的很,到了大房子里我反倒拘谨,你千万别有这个目标,爸也不qiáng求住个大房子,这地方挺好的,街道也照顾我,还有你妈妈若是想回来看看,也只认这个地儿,我走远了她该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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