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佩堂这种人,坐轮椅这种小伎俩对他毫无用处。
现在这栋大楼已经戒严,能进来的都是淩家的心腹,已经很累的淩涵索xing直接走下车。反正他坐轮椅并非因为残疾,只是要配合自己刚刚从昏睡中苏醒的处境,轮椅只要坐两天就差不多了。
进入升降梯,淩涵沉默地听著下属的汇报。接近二十四个小时未曾合眼,四处奔波,他身上的军装仍没有一丝褶皱,保持著军队jīng英的严肃端正。
这种一丝不苟,大概是从某个很亲近的人身上耳濡目染来的吧。
升降梯到达正处於最严格戒备状态的那一层,电梯门打开了。
淩涵跨出去,对走廊上每隔十来米就持枪警戒的守卫扫了一眼,不以为意,目光下一刻落到他寻找的对象身上。
那个人的存在,永远像一个发光体。
即使在拥挤的人群中,淩涵也能一眼就瞧见他,何况在一览无遗的医院走廊里?
他坐在提供给病人家属休息的长椅上,双目闭合,身体微微倾斜地挨著椅背。
从肌ròu放松的状态可以看出,他已经睡著了。
但这样不舒服又不踏实的睡姿,可想而知是等了很久,身体实在扛不住,才不知不觉入睡的。
淩涵不满地向那个人走近。
他穿著擦得发亮的军靴,踩在坚实的走廊地板上,却很奇怪的,像豹子在糙丛里移动一样迅速而无声,很快他就停在了那个睡著的家夥面前,弯身,手臂像蛇一样滑进那个人的腰后。
尽管他的动作已经够小心,但在把对方抱起来之前,对方就已经被惊醒了。
淩卫猛地一颤,从长椅上刷地站起来。
“结束了吗?”他激动地回头去看手术室的门。
看见门上旋转的表示仍在手术中的红灯,那股激动被什麼冷冷地qiáng行打了下去。
心跳有点过快,淩卫做了一个深呼吸。
感觉到刚才猛站起来的膝盖有点发软,他缓缓地坐回到长椅上。
“哥哥。”
“啊,淩涵,”淩卫彷佛这时候才察觉到似的抬头,“你来了。”
“哥哥你一直在这里等吗?”
“嗯,我把淩谦带到这里,jiāo给了麦克。妈妈坚持要留在手术室里,本来我也……但医生说,手术室最多只能接受一位亲属在旁。”
疲倦到了极点,才会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本来就睡得很不安稳的淩卫,在被惊醒后,还带著惺惺忪忪的感觉。
一边说话,一边揉著自己发皱的眉心。
淩涵拒绝了淩卫要他一起在长椅上坐的邀请,居高临下地打量著淩卫。
“吃晚饭了吗?”淩涵问。
看见淩卫脸上瞬间露出茫然,淩涵就知道答案了。
“午饭呢?”淩涵问。
语气就像劳碌后刚回到家的家长,看见了满屋子láng藉,正在责问疯玩了一天的小朋友。
淩卫对这种看似平静,其实严厉的责问,既不乐於接受,又感到一丝畏惧,眉心不禁皱得更紧。
今天从踏出淩家大宅的那一刻起,他的心思都放在把淩谦接回来这件事上,哪里还顾得上吃饭的小事?
到了医院后,淩谦被医生推入手术室。
自从那盏“手术中”的红灯亮起来后,他就一直守在门外,在充满期待、急切焦灼的等待中,大脑根本忘记了提醒他胃部的空虚。
可是,既然淩涵问出口,他是一定要得到答案的。
淩卫很了解这弟弟的脾气。
“午饭也忘了吃,抱歉。”淩卫说。
淩涵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但是听著哥哥说出来,怒火还是蹭地一下被点燃了。
因为胸腔被烧得滚烫,英俊的脸颊反而越发透出不动声色的冷静。
淩卫似乎嗅到了空气中带著临近爆发的危险。
“不过,”淩卫补救地解释,“是因为早上吃了很多,除了粥和羊排之外,还吃了整整一碗面。”
“妈妈给哥哥煮面了?”
想起早餐时妈妈对自己说的话,淩卫的表qíng多了一丝苦涩,很快又调整过来,点了点头,“嗯,妈妈煮的。”
淩涵掀了掀眉。
他暂时放过了淩卫,转头对离他最近的一名卫兵打了个手势。
卫兵立即过来向他敬礼,“长官。”
“贝恩中校在哪里?”
“他在大楼的中央控制室,长官。”卫兵为他清晰地指出方向,“就是那一扇门里。”
淩涵点点头,叫卫兵回到原来的岗位,自己则走进了中央控制室。
淩卫看见他不再追问,整个人放松下来,身子挨著椅背,眼睛微合。他想尽量保持体力,不要再迷迷糊糊地睡著,在手术室的门打开、淩谦回到这个宇宙时,他必须第一时间见到淩谦,听到他叫哥哥。
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几分钟后,淩涵从中央控制室出来了,他走到淩卫身前,看著淩卫眼睛闭著,淩涵以为淩卫又睡著了,正打算把他抱起来,淩卫忽然睁开了眼睛。
“gān什麼?”淩卫轻轻避开淩涵伸过来的手,低声问。
走廊上站著许多卫兵,淩卫可不打算在他们眼皮底下被自己的弟弟公主抱。
“抱哥哥到chuáng上去睡。”
“这个时候怎麼可以回家?”
“没有要哥哥回家,有很多病房空著。在chuáng上睡,总比在椅子上坐著好。”
“不,我想留在走廊里,如果手术结束……”
淩涵截住淩卫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压著声音说,“手术结束,会有人通知我们。”
话很简单,语气却充满危险。
淩涵的眼瞳冷淡地盯著淩卫,淩卫不由就生出了“如果和淩涵争执下去,淩涵一定会做出让自己后悔万分的事来”的想法。
稍一犹豫,就被淩涵二话不说地拉进了刚刚命人准备好的一间空病房里。
咔嗒。
门被淩涵顺手反锁了。
淩卫疑惑地回头,“锁门的话,他们要通知我们淩谦苏醒就不方便了,还是你有留话,要他们用通讯器……”
一股大力突然涌来。
淩卫猝不及防地倒在铺著雪白chuáng单的病chuáng上,话说到一半就中断了。
“淩涵,唔!”
声音被堵在喉咙里。
身上压著少将沉沉的重量。
淩涵狠吻著他,动作显得粗bào。
“呜呜——等,等一下……”
舌尖被缠住,吸吮拉扯得阵阵发痛,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一种充满qíng色味道的教训。
啧啧的水渍声彷佛顷刻就占据了整个病房。
“啊啊!嗯——淩涵你到底……怎麼了?”淩卫迫不得已地喘息起来。
原本淡淡的双唇被蹂躏到产生痛感,微微充血,显出花一般娇鲜yù滴的红润。
“哥哥这是问我吗?”
淩卫陡然沉默。
真是一句,语气好危险的反问句……
淩卫大概也知道弟弟在生气什麼,试图心平气和地解释,“我答应过你会好好照顾自己,今天我确实是忘记了吃饭,刚才我已经说了抱歉。可是,吃饭只是小事,不是吗?相比起今天要发生的大事——淩谦,淩谦他要回来了呀。”
“哥哥,你带回来的,真的是淩谦吗?”
淩卫怔了一怔。
在他思索淩涵这句问话里藏著的深意时,咚咚,敲门声响起。
淩卫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手术室。
“一定是手术结束了!”他立即下决定,把淩涵那句话留待以后再思索,急忙要下chuáng开门。
淩涵把他推回chuáng上,“给我待著。”
“可是……”
“和手术没关系。”
淩涵走过去打开房门,和门口的人说了一两句话,然后就走了回来。
手上托著一个医院里常见的供应给病人的饮食托盘。
他把托盘放在病chuáng的进餐小悬浮桌上,掀开上面的盖子,饭菜浓郁的香味飘了满屋,立即勾起食yù。
原本并不觉得太饿的淩卫,肠胃忽然抗议似的蠕动起来。
但淩涵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督促他进餐,反而单膝压在chuáng单上,凝视了片刻后,忽然出手,用擒拿的方式制住了淩卫。
“我一直在想,如果水华星的事再重演一次,”淩涵反扭著他的手臂,沉声说,“哥哥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把淩谦带上哥哥的战机吧,是吗,哥哥?”
“为什麼会有这样的想法?”
“底气不足的反问,哥哥在逃避我的话。其实哥哥一直很后悔,救回来的是我,而不是淩谦。”
感觉到淩卫想挣扎,淩涵默默加大力度,把淩卫被反扭的手臂微微抬高。
淩卫发出一声闷哼。
为了缓解手臂的痛楚,下意识把身体向淩涵的方向靠近,就像主动把背部挨在淩涵身上一样。
“手术室里的那个,哥哥口口声声说是淩谦,其实不是。”
“那是淩谦。”
“不要自欺欺人,那不过是一个复制人。”
淩卫愕然,然后愤怒地回嘴,“你别忘记,我也是复制人!”
“淩谦和淩谦的复制人,不能一概而论。正如哥哥和卫霆,压根就是两个不同的人。这一点,身为复制人的哥哥你,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
淩涵一针见血的反驳,让淩卫仓促间无言以对。
犹豫了片刻,淩卫皱起眉,“但是,他的记忆,是淩谦的记忆。”
“哥哥把淩谦当什麼?”淩涵问,“难道淩谦是可以被制造出来的?允许这个复制人以淩谦的身份回归,目的是为了安抚妈妈和缓解家里的气氛。哥哥应该做清醒的军人,而不是闭著眼睛只顾幻想的幼稚小孩。淩家的将军,怎麼可以连现实和幻想都分不清楚?”
被淩涵劈头训斥,淩卫脸上露出挣扎和纠结。
他隐隐约约知道淩涵说的有淩涵的道理,但是,在另一方面,在心灵深处的地方,他根本不想把手术室里的那个冷酷地定义为淩谦的复制人。
是的,那是一个复制人,在科学部的培养舱里长大的人造生命。
但是,那些淩谦的记忆,那些从小在一起露营、游泳,那些从误解、疏远,又到亲昵、热烈,甚至一起面对死亡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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