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旁边增添了一堆西式的白雕塑,雕成有翅膀的天使模样,做仰天飞翔状,手里握着一束花朵,竟发着明亮的光。
原来这雕塑,同时也是一盏电灯。
梨花看宣怀风瞧了那西洋艺术电灯两眼,说:「这玩意儿有点意思吧,听说是外国过来的。一个个人在这里乐过头了,赊下账没有现钱,拿了这两只东西来抵。」
宣怀风点了点头,也不说什么。
梨花说哦:「我们到楼上吧。」
领着他们往里走了几转,找着一个铺了一块旧红地毯的木楼梯,就往上面走。
一路上见了不少艳装女子,或站或坐,或拿着小镜子自照,说说笑笑,倒也其乐融融。
梨花上楼后,到了一间房间前,把门一推,做个欢迎的手势,「到了,请进。」
宣怀风往里面扫了一眼,小房中间摆了一个大屏风,屏风后头依稀是帐帘,竟比想象中的朴素许多。
不过,他想这大概是梨花的房间,自己进去恐怕不合适。
正在踌躇,梨花在他旁边说:「磨蹭什么?你嫌这里脏吗?明白告诉你,这是我平素一个人睡的地方,要是接客,也不在这地方。难道你要我把你带去接客的好厢房?」
在他背后轻轻一推,自己牵了小飞燕的手往里走。
大家进了房,梨花自去取热水泡茶,端给客人们。
她知道宣怀风是勾搭不成的,也没有太着意奉承,端了茶后,就和小飞燕一并坐着,问她分别后的情形。
小飞燕也知道梨花对自己的关心,心里对梨花也有几分亲切,梨花问一句,她就答一句,十分相得。
偶尔说及苦难的事情,触及女子柔软的心肠,两人眼里都是热热的。
梨花握着她的手说:「妹妹,你不要说你命苦。其实你的命运,比起我来,实在是好太多了。就算做过姨娘,受人打骂,也比我这样待在楼子里qiáng。何况你现在也不当姨娘,不受人打骂了。宣副官这一次,可是为你尽了心。他这人不坏,你好好伺候他,他自然也好好待你。」
小飞燕说:「姐姐,宣副官的恩情,我心里有数。可是你的恩情,我也不能忘记呀。要不是你和他提起,他哪里知道我快被团长老婆打死了,又哪里会想着救我。姐姐,你对我这样好,我以后就只当你是亲姐姐看了。」
梨花和她似乎天生就有几分投缘,惊喜道:「你说的是真的?」
小飞燕问:「怎么不真?」
梨花说:「那好,我们就结成金兰姐妹。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小飞燕说:「我爹妈早死了,也没有兄弟姐妹。」
梨花说:「我和你一样,孑然一身。结拜了,日后也好有一个亲人。」
两人便兴致勃勃地讨论起结拜金兰的事来。
小飞燕说要三杯酒,点香,对着天地拜了就是。
梨花正色道:「这是一辈子的事,不能草率。我们正经做起来,不但要挑huáng道吉日,我还要花钱摆一桌酒,请朋友们来,给你我姐妹当个见证才是。」
正说着,忽然外头有人问:「梨花在吗?」
梨花应了一声,「在呢。」
转过头,对宣怀风低声说:「你请安坐,不过是我楼里一位姐妹。放心,我不让她进来,免得纠缠你这正经人。」
说完,站起来,转出屏风外,站着问:「粉蝶,找我做什么?」
那叫粉蝶的女子早跨了进屋,因看梨花站着,也没有往屏风后头看,笑着问:「你上个月不是做了一件紫缎子旗袍吗?在不在?要是在,借我用一天,好不好?」
梨花问:「在是当然在,不过你怎么忽然缺起衣服来了?」
粉蝶磨牙说:「小青那死妮子,脑子笨,手更笨,我刚做好的那件玫瑰红,让她给我洗一下,竟然她弄出了一个指头大的dòng,气得我骂了她一顿,本来还有一件水天绿的,也能穿出去撑场子,偏偏昨儿洗了,还晾着。好姐姐,别小气,把你那件借我一借,下次你缺衣服首饰了,尽管来问我。」
梨花说:「还有什么,我拿来给你。」
走到箱子边,掏钥匙开了锁,取出一件簇新的旗袍来,拿给粉蝶,说:「还是要熨一熨才得穿。你今天被哪一位大人物叫了条子,要这样的讲究,难道又是那位副总理?」
粉蝶忍不住得意,说:「不是副总理,是警察厅的周厅长,说今天下午过来,要带我去大洋行,挑一串珍珠项链。阿弥陀佛,你也知道,我想要一串地道的南洋珠子,想了许久了。珍珠项链这种东西,珠子个头有大有小,我想要一串顶大的,可不能要紧关头泄了气。今天,我非好好打扮一番不可,周厅长见了欢喜,出手自然也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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