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说着,眼圈湿润了,撩起围裙频频擦拭着。
林皓嘴巴里含着的章鱼,突然变得不是滋味,像是浸泡在高浓度的盐水里一般。此时祁子嘉正在全神贯注的烧着章鱼,额头上铺着薄薄的一层汗珠,认真的样子让人心里刺刺的。
「我不会再让他吃苦了!」林皓咽下章鱼,含糊不清的说。
结果大叔和大婶不仅请了中午这顿,还打了包非要他们带走,送到门口还再三叮嘱:「以后有时间,要常来!」
「知道了,大叔大婶,你们要保重身体!」
依依不舍的告别后,祁子嘉的玩乐的兴致好像也消失了,坐在摩天轮里,望着远方发呆。林皓也不烦他,就静静的陪坐在一旁。
「大叔大婶的身体不好……大婶做过心脏手术,所以,也没有钱,可是他们对我很好,我只是在这儿打工,他们居然帮我联系学校,让我去念书。」
祁子嘉说着,低下头:「我初中辍学了,但是大叔和……和恩嘉都让我念书,所以,我真的打算再去读书的,想学会计,虽然我的数学很烂,但我们的理想是开一家便利店,要什么有什么……可是……」
他终于说不下去,垂着肩膀,呼吸中带着细微的,嘶嘶的啜泣声。
林皓抓着装着章鱼烧的袋子,手指都抓破了纸膜,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祁子嘉受苦的时候,他不在他身边。
「啊……是好多年以前的事qíng了,那个时候太小了,把未来想的太美好了!」
林皓凝视着他泛红的眼睛,轻声问:「未来,不美好吗?」
「嗯……有你怎么美好的起来!」捏了捏林皓的鼻子,祁子嘉终于又笑了起来。
在林皓的明示暗示下,祁子嘉直接将车开回到祁家。此时已入夜,别墅里只点了几盏灯,光亮在黑暗中不堪一击。
望着那栋华丽而压抑的建筑,祁子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罗马假日,结束了!」
林皓踌躇不安的开口:「结束了,就能甩掉我了?」
很怕听到肯定的答案,却没想到,祁子嘉笑着摇头。
「恰恰相反,我希望,你在日本等着我!」
四目相对,他眼里的真挚,让林皓紧缩的心慢慢绽放。
「你会来找我?」
「是的,解决完这里的事qíng,我就去日本找你!」
「啾!」林皓凑过来,亲了他一下:「这是承诺之吻,如果你违约,就会变成青蛙!」
好笑的瞪了他一眼,祁子嘉打开车门,正要下去,又被林皓拽了回去,还来不及反应,炙热的嘴唇贴了上来,更浓烈的亲吻将他包围。
嘴里还有章鱼烧的味道,咸咸的,甜甜的,辣辣的。
一吻结束,林皓就势抱住了他,对着耳朵chuī气:「祁子嘉……我喜欢你!」
「嗯……」
单音节的答复让他很不满意,于是拉开彼此的距离,一本正经道:「我爱你……这是我第十次告白,请给我个答复好吗?」
祁子嘉愣了一下,对上他真挚的目光,明白「十」这个量词,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你第十一次告白的时候,我再给你答复。」揉了揉林皓的头顶,祁子嘉给了他一个,最接近答案的期限。
第二天清晨,天气不太好,天色yīnyīn的像是要下雨,祁子嘉将林皓送到门口,将伞从包里翻出来放到最上面。
林皓觉得好笑:「行李已经送到机场了,我直接过去,飞机上有盖,下雨也淋不到!」
祁子嘉抚了抚他的领口,轻声说:「我今天有事,就不送你去机场了。」
「你是不想看着我进关,会哭吧?」
「是啊!到日本……你要一切小心!我安排了人接你……」
林皓笑着张开手臂抱了上去,「记得你的话,尽快去日本找我!」
「嗯!最多一个礼拜,我就会去找你!」
林皓依依不舍的亲了亲祁子嘉的耳垂,上车赶赴机场。
车子消失在视线里,祁子嘉拉了拉外套,转回身面向几个属下,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们出发吧!」
清晨的林家很安静,山腰的空气清新,虽然jiāo通不是太方便,但住在这的确很舒服,是个适合颐养的好地方。
祁子嘉如约,林丞宪像往常一样将他迎到客厅,上茶,面对面坐着。
彼此沉默了一阵,最后像每一次那样,林丞宪先开口:「我以为你会刺激小皓把他bī走!」
「从来只有他刺激我……」祁子嘉摇头苦笑:「况且,总要让他开开心心的离开。」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和我摊牌了吗?」
祁子嘉从邹捷手里接过一份文件,轻轻的放在茶桌上,推到林丞宪面前。中年男人拆开档案,看到里面厚厚的一叠资料,只翻了几页,脸色就变得铁青。
「我不知道,你居然这么热衷于收集我的隐私!」
「不是隐私,是犯罪证据!」祁子嘉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打着:「包括你行贿、受贿、挪动公款、徇私舞弊、滥用职权……你说我把这些证据公开的话,你会被判多少年?」
「可是你别忘记,我包庇的人是谁?我挪用的公款又给了谁!」林丞宪将资料摔到桌子上,冷笑道:「拿这个来威胁我?你先把自己洗清了再说!」
「我既然陷了进来,就没打算洗清,也没想过独善其身!」
「那你想做什么?同归于尽?!」
林丞宪表面上冷静,其实气得手微微发抖。是他的疏忽大意,引láng入室,之后又一步一步走进祁子嘉的陷阱。
不管是对美走私还是与日本高官的联系,都掌握在他手里,且留下了太多把柄。现如今,就算祁子嘉不检举他,上面的彻查他也难以应付。
祁子嘉垂眸沉默了好一阵,才轻声询问:「能请夫人过来一下吗?」
语气诚恳,态度恭顺,让林丞宪怔了一下,而后打发下人将林夫人请了过来。
祁子嘉站起身,走到女人座前,轻声问:「林夫人,你还记得……俞氏母子吗?」
闻言,林夫人大惊失色,手里的茶水都洒了,林丞宪也露出惊诧的表qíng。显然,对恩嘉和他母亲的事qíng,除了那时还小的林皓完全不记得以外,其他人都一清二楚。
「你还记得吧?和你出身不一样的,做佣人的俞秀芬女士……和她的孩子,你都还记得吧?」
林夫人抿着嘴唇不讲话,平日里柔顺慈祥的眼神顿时变得凌厉。
「不记得了吗?果然贵人多忘事,要我提醒你吗?俞女士从乡下来,嫁给了林家的门卫,但是却被酒醉的林老爷qiáng——」
「住口!」林老夫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身体晃了一下,林丞宪赶紧上前扶住母亲。
「这些难道不是事实吗?」
「不准侮rǔ我丈夫的名誉!」
「名誉——你丈夫的名誉,比俞女士的命还重要吗?!」
祁子嘉露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可能对你们这样的大家族来说,这种事qíng,理所当然要那么处理……要把他们母子关起来,囚禁在不见天日的黑屋子里,若不是俞女士疯了自杀了,那个可怜的孩子,你们也打算一起bī死的吧?」
林夫人的身体像是支撑不住一样,软软的瘫在林丞宪的怀里,他赶紧叫下人将母亲扶走。祁子嘉却上前一步,拦在她面前。
「你要做什么?」
「夫人,您欠俞氏母子的打算如何偿还?」
林丞宪勃然大怒:「祁子嘉,你别太过分!」
「过分?你们害死了两个人,对死者表示歉意,也算是过分?」
林夫人颤巍巍的开口:「两个人?那个杂……那个孩子,我不是放他走了吗?」
「放他走?你是赶他走吧?在他十一岁的时候,把他赶了出去……你们想必不知道,他最后的死,你们也难辞其咎!」
「什么意思?」
「他吸毒,而后卷入了帮派之间的斗争,最后自杀了……」
回忆起那一幕幕的过往,心口还是钻心的疼,恨意未减,但汹涌的qíng绪,现在沉静下来,已经可以平静的讲述:「第一次吸,是在沈家的地盘被骗了……毒品的运输通道,是祁家提供的……而帮忙打掩护纵容这些非法走私物的,就是你!」
「哈哈哈——」
林丞宪大笑起来,突然从怀里掏出了手枪,但祁子嘉比他更快一步拔枪,双方对持着。邹捷等人的手cha进怀里,一脸戒备。
林丞宪并不惊慌,扶着林夫人坐下,冷冷的问:「你当你是正义使者吗?!」
祁子嘉摇摇头,当初毅然回到祁家,的确是想向所有人寻仇,可最初的目的,也仅仅是为恩嘉报仇而已。
三年多的时光,深陷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众生相也让他看清了很多事qíng。
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摸清的东西,人xing也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被定义的事物,他看到了太多像恩嘉一样的生命凋零,无力挽救。
不害人就要被人害——这种无奈压迫着这些黑暗人群,或被利益驱使,或被毒品控制,或者仅仅是为了生存,而成为加害者,伤害和他们一样的生命。
他本想毁了这一切,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可是如今幡然醒悟,也搅进这潭浑水的他有什么资格裁决这些人的人生?
更何况……他现在有了林皓。
他的心曾经被桎梏在狭小的仇恨里,是林皓一点点的将他拉了出来,可以看到更远的地方,可以感受到久违的阳光。
但是他不能忘记恩嘉怨恨的双眸,他只想为他讨一个公道,这是他最后能为恩嘉做的!
第十章
林皓坐在候机大厅的座位上,眼皮一阵狂跳,在兜里翻口香糖,想放松一下,突然身体一僵。
「完了……怪不得我心惊ròu跳的……原来我把枪带来了!」大件行李已经托运,林皓背上随身的包,和带队的老师打了个招呼:「我证件忘记拿了,回去取一下,不会误时的。」
祁家离机场太远,林皓只得赶去林家大宅,急匆匆的跑进去,拦住佣人问:「嫂子在家吗?」
「太太出门玩牌去了!」
林皓哀嚎一声,嫂子不在,难道要把枪给老妈保管?
佣人又说:「但是大少爷在客厅,还有——」
「那就好!」不等佣人说完,林皓就匆匆向客厅跑去,一边跑一边掏出枪来,时间快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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